「宮中太醫並非治不好大人的病,」文儒溫潤的臉上,流露出通達人情的神色,「而是關心則亂。」
「哦?」石敬瑭饒有興味地問︰「此話怎講?」
「太醫們長期身處皇宮,面對權貴需謹小慎微,行醫診病時顧慮頗多,時刻需掂量輕重,猶豫不決,自是亂了方寸,難以治愈疾病。」
文儒輕聲嘆息,朝露般清澈的眼楮里,意味深長。
「難道你不畏懼權貴?」石敬瑭的聲音涼薄,耐人尋味地注視著他,銳利的目光仿佛要看穿人心。
文儒的唇角微微彎了彎,笑意宛如淡淡輕雲,「行醫診病理應一視同仁,依疾病而治,方可顯效。草民若是畏手畏足,又如何能醫治大人的怔忡之癥?」
石敬瑭緊擰的眉頭緩緩舒展開,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令人捉模不定。
「來人!」他沉聲喚道。
「大人有何吩咐?」家丁聞聲而至。
石敬瑭大手一揚,「備黃金百兩,賞與劉郎中!」
「謝大人!草民行醫不為錢財,愧不敢受!」文儒連忙婉言謝絕。
「本相豈能白白使喚你?」石敬瑭屈指輕叩著桌面。
「大人康健,就是草民的福氣,草民心安理得!」文儒的聲音朗朗,堅定不移。
石敬瑭捋了捋唇上的髭須,玩味地看著他,「除了懸壺濟世,你當真再無他求?」
文儒的眸光,仿佛籠上了一層朦朧的青煙,飄渺的落在遙遠的地方。
「如今,草民心中只有一念,但求兄妹能夠早日團聚!」
「妹妹?」石敬瑭若有所思的眯縫著眼楮。
「草民來到京城,就是為了尋找失散多年的妹妹。只可惜,人海茫茫,至今仍無下落」
文儒的神色黯淡下來,心事幽迷,思緒萬千
「娘娘!宰相府遣人傳話進宮,宰相大人的身子已無大礙!」
幻玉興沖沖地奔來,人未至,笑先聞。
「太好了!」傲冰欣喜若狂地從鳳椅上站起身。
「大清早,奴婢就听到喜鵲叫,原是宰相府喜訊到了!」
幻玉的一張靈利巧嘴停不下來,拊手歡騰︰「宰相大人福大命大,終究是益壽延年,長命百歲!」
整座含冰殿都愈發亮堂了。
傲冰笑嗔了她一眼,神采飛揚,笑顏如鮮花怒放,合不攏嘴,連聲吩咐︰
「快,即刻備輦,本宮要去宰相府!」
謝天謝地,伯父總算度過一關!
傲冰心中懸掛多日的巨石,終于落了地。
「鳳輦已經準備好了!」
耳畔傳來一道溫朗渾厚的聲音。
傲冰循聲望去,皇上李從珂正風姿翩翩地立于含冰殿外。
驕陽照耀下,明黃的龍袍金光燦燦,映襯著他豐神俊秀的臉龐,霸氣威凜,一派君臨天下的帝王氣勢。
依著他的身側,是柔美婉約的蓮溪。
「早朝時,听聞石宰相已勿藥有喜,我便命人為你備好了一切。」李從珂揚起一抹明媚的微笑,俊眸閃亮如星。
「知道你早已歸心似箭,去好好看望你的伯父吧。」
寬容體貼的話語,如煦煦春風,驅散了冬日的寒涼。
傲冰有一瞬的悸動與恍惚,臉頰泛出迷人的粉暈,如朝霞映雪,涓涓暖意由心底無盡的彌漫開去,填滿整個心田。
「姐姐,」蓮溪笑容可掬的走上前去,「代我們,向石宰相問安好。」
「我會的!」
傲冰會心的點點頭,緊走幾步,又回轉身,望著李從珂,明眸善睞,盈滿脈脈柔情,嫣然淺笑間,眾生千嬌百媚。
「從珂,謝謝你!」
她的眼神是那般依依眷戀。
李從珂蹙了蹙眉,心中涌起隱隱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