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濃墨一樣的天空,連一彎月牙、一點星光都不曾出現。偶爾,有一顆流星帶著涼意從夜空中劃過,熾白的光亮又是那般淒涼慘然。
晚風,絲絲縷縷,透著幾分溫柔,吹拂著柳梢、樹葉。屋內,燭火跳躍,不時地爆起一朵閃亮的燈花,蜿蜒升起一縷青煙。
蓮溪半倚著窗欞,悠悠嘆了口氣,縴瘦單薄的身影顯得寂寥孤零。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世間多少痴女子都懷有這樣的幻夢,這樣美好的憧憬;可惜,在這男尊女卑、一夫多妻的世道,幻夢永遠只能是幻夢。
到頭來,會有多少痴女子為情之一字弄得遍體鱗傷。
「王妃,秋夜風涼,更深露重,小心凍著身子,添件衣裳吧。」宮女們在一旁細心服侍著。
蓮溪淡然一笑,搖搖頭︰心涼了,身子也就感覺不到涼意。
書案上那架瑤琴,在燭燈下,泛出古香古色的幽光,她盈盈伸出玉指,漫不經心的在如絲琴弦上彈撥,長長的眼睫低垂著,遮住了黯然失色的雙眸。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听
李從珂早已來到承歡殿前,只見殿門緊閉,冷漠冰涼,透著隱隱的推拒。
他站在殿門前,來來回回踱起了步子,心里矛盾掙扎,遲疑不前。
新任太監總管張公公欲要上前叫門,尖細的嗓音剛起,便被他揮手攔住了。
從承歡殿內,傳來一陣飄渺的琴音與歌聲︰
「自從分別後,
每日雙淚流,
淚水流不盡,
流出許多愁
當年金屋在,
已成空悠悠,
只見新人笑,
不見舊人愁」
歌聲與琴音纏繞,哀婉淒麗,如泣如訴,在耳畔回旋。
李從珂的心亂了︰長門怨,她是在怨我嗎?
他懊喪地垂下頭,深深嘆了口氣,背起雙手,轉身離開。
「陛下,您不進去嗎?」張公公緊跟上去,詫然地問。
他搖頭,星眸中滿是惆悵與感傷。
「陛下是要去含冰殿?」
含冰殿,冰寒于水,因著一個冰字,故而設為傲冰的寢宮。
「都不去,回神龍殿!」李從珂輕蹙著劍眉,神情淡然,語聲決絕冷冽。
含冰殿內,雲頂檀木作梁,水晶玉璧為燈,珍珠為簾幕,範金為柱礎。
華麗而奢靡,莊重而整飭。
傲冰端坐在書案前,粉面含春,怡然自得地翻閱著《孫子兵法》。
迷蒙橘紅的燭燈下,專注的臉龐亦帶著幾許期盼與等待。
幻玉踏著碎步進來,小心翼翼地回稟︰「王妃,方才張公公來報,皇上已回了神龍殿。」
「知道了。」傲冰抬頭看了看她,又輕輕收回眸光,眉宇間蘊著幾分悵然失意。
遲疑了一會,幻玉彎腰,低聲添了一句︰「張公公說,皇上未進承歡殿,只是在門前徘徊」
傲冰睨了她一眼,她忙識趣的停住了口。
無喜亦無憂,卻是沒了挑燈夜讀的興致,傲冰郁郁的合上了書卷。
燭火搖曳了幾下,幻玉伸手擋了擋,又關切體貼的勸道︰「王妃,夜深了,您該安置了。」
「嗯」
傲冰漫應著,饒是了無睡意,倚靠在八仙椅上,一手托著粉腮,望著窗外出神。
從珂,我們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