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很快派來了新的隨軍太醫。
「放心回去吧。高威高武,好生護送蓮溪姑娘!」
不能讓她再逗留了,她的安危實在令他牽腸掛肚。
李從珂從脖子上解下一條玉石鏈子,放入蓮溪的手心。
她好奇的端詳,玉石上刻著麒麟圖案,瑩潤如雪,細膩光滑。
「這是……?」
「珂玉,就是我名字里的珂,母妃生前送給我的,我一直貼身戴著。」
他長臂一伸,將她拉入自己懷中,「我把珂給你,我的心也交給你!」
「三郎」蓮溪羞澀得粉頰泛著紅潮,掏出一個荷包。
那面上用五彩絲線繡著一對相依相並的戲水鴛鴦,里頭放著一縷青絲。
「這是我連夜繡的……長發綰君心,幸勿相忘矣。」
李從珂俯首睇凝她,似要將她的容顏深深烙刻在心上。
祈願上蒼眷顧,讓我能夠平定這次叛亂!
等我凱旋歸來之時,這個女子便是上蒼贈予我最好的獎賞!
蓮溪的臉頰因他的凝視而羞得更紅,宛若醉酒的人兒,她輕輕推開他的胸膛。
「我該走了,為我保重,我等著你回來!」
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她堅忍多時的淚,終于奪眶而出……
兩個月後,李從珂大獲全勝,安中會兵敗被押解回京听候發落。
皇上龍心大悅,頒旨詔告冊封李從珂為潞王。
同時,京城內還沸沸揚揚的流傳著一個傳聞︰皇上有意將樞密使的女兒指婚給潞王!
金碧輝煌的宣政殿內,漢白玉砌的殿柱和檀香木制的飛檐,雕刻著騰雲駕霧的祥龍,金鱗金甲,一派氣勢磅礡。
皇上李嗣源正襟危坐在金漆雕龍寶座上,喜笑顏開,語話軒昂。
論功行賞的時刻,朝堂之中洋溢著喜慶祥和。
樞密使孔循更是眉飛色舞,為他的女兒即將嫁入王府、孔氏一族即將成為皇親國戚而興奮。
李從珂的臉龐比任何時候都要冷峻懾人,銀亮的戰袍已是風塵僕僕,一身的卓然挺拔卻無所遁形。
他忽然拱手下跪。
「謝父皇恩典!兒臣惶恐,不過是一介草莽武將,資質粗陋,實在羞于與樞密使大人的千金婚配。」
只當他是謙遜推托,皇上並沒在意,依舊樂呵呵的笑言︰
「三兒過謙了!你智勇過人,名震三軍,向來是朕的驕傲!孔氏出身名門,品貌端莊,與你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一旁的孔循頻頻點頭贊許︰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姻緣啊!
「孔氏固然是金枝玉葉,只可惜兒臣無緣與她結成姻親,還望父皇為孔氏另擇佳婿!」
李從珂淺笑道,聲韻鏗鏘有力,分明帶著抗拒。
文武百官的恭賀聲戛然而止。
皇上一臉驚詫,封王進爵、賜賢妻美眷,是為了好好犒賞他最寵愛的四皇子。
原本以為他會感恩戴德,沒想到他竟然當眾拒絕皇上的美意。
「你為何不同意這樁婚事?」皇上瞪視著他,雙手重重的握住龍頭扶手,有細微的顫抖。
李從珂迎視著咄咄逼人的目光,神情坦蕩,「因為,兒臣早已有心儀的女子!」
他俯身叩拜,語氣誠摯懇切︰「兒臣願與她結為連理,請父皇成全!」
文武百官們低頭竊竊私語,孔循大感顏面盡失,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終于按捺不住,甩袖正色道︰
「潞王殿下,請容微臣直言。自古兒女婚事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平民百姓尚且如此,殿下貴為皇子又豈能違背陛下的指婚?」
尷尬僵持的局面,彌漫著緊張的氣氛。
覺得咽干舌燥,皇上皺眉干咳了幾聲,打斷了孔循的話。
「無妨!」他強壓住心中的不悅,希冀著事情還能有回旋的余地。
「歷代皇宮貴族都是妻妾成群,三兒大可把喜歡的女子娶做妾室,你只需將孔氏立為正妃便成!」
若讓蓮溪屈居妾室,是對她莫大的羞辱!
李從珂很堅定地搖頭,「弱水三千,兒臣只取一瓢飲!兒臣心中的女子才是潞王妃的不二人選!」
他不會辜負蓮溪的情義,也不會娶別的女子令蓮溪傷心。
孔循面色鐵青,捏緊了拳頭,指甲快掐進肉里。
「你」皇上的聲音變得嘶啞,臉莫名的抽搐了幾下,「想不到朕的阿三還是個痴情種!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能把你迷得神魂顛倒的?!」
孔循斜睨四周,眼射寒星,冷哼一聲︰「是哪個王侯將相的千金小姐有這等福氣?!」
他心里憤憤不平︰我就不相信,在這世上還有其他女子能比得過我金貴的女兒!
大臣們屏聲斂氣,面面相覷,誰都不敢輕言半句。
「她」思量片刻,李從珂不徐不緩地說道︰「她不是什麼名門貴族的千金小姐,她只是個qinglou女子!」
有如五雷轟頂,宣政殿內一片嘩然,孔循更是驚訝得瞠目結舌。
皇上臉色潮紅,氣急敗壞的抬起顫抖的手,指著他︰
「你……你竟然沉迷一個qinglou女子?!」
孔循雙手高舉過頭,行了一個大禮︰「陛下,潞王抗旨拒婚已是大逆不道!若再與qinglou女子婚配更是有損我大唐威儀,萬萬不可啊!」
「本王為何不能與她婚配?!她與別的qinglou女子不一樣!」李從珂雙眸如燃燒的火焰,據理力爭,「她守身如玉,高貴清白!」
「殿下謬言!qinglou女子就是qinglou女子,不可能變得尊貴!」孔循疾言厲色的反駁。
「父皇,」李從珂越發激動,「此次征戰,兒臣被冷箭所傷,若非她冒險前往軍營為兒臣療傷,兒臣早已命喪黃泉!
他再度躬身叩首道︰「如此重情重義的女子,兒臣定不負她,誓要立她為妃!」
「放肆!」龍顏大怒,一聲呵斥。
文武百官們嚇得冷汗直流,面如土色。
皇上的臉又劇烈抽搐了幾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
「朕怎麼養了你這麼個逆子!」他揉了揉脹痛的前額。
「**作樂也就罷了,大庭廣眾之下,堂堂皇子竟然揚言要娶一個qinglou女子,成何體統?!讓天下人恥笑,皇室顏面何存?!」
怒兒不爭,他憤懣、悲痛。
「請父皇息怒!」
李從珂懊惱不已,「若非命運多舛,她也不會淪落qinglou!據兒臣所知,她其實是太醫劉直的女兒……」
「劉直?!」皇上猛地立起身,眼楮瞪得渾圓,額角的青筋隨著呼呼的粗氣一鼓一張。
忽覺頭暈目眩,他眼前一黑,昏厥在龍椅上,口吐白沫。
「陛下!陛下!……」
朝堂上下慌亂一團,驚叫聲、吶喊聲不絕于耳。
「快!宣太醫!宣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