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佳還在等齊磊來接她,奇怪的是往常這個時間點,齊磊已經來了,今天怎麼沒來?
正想著,手機響了,是齊磊打來的電話。
「暖暖,對不起,我現在有點事,我已經請顧默去接你了,你在學校等一下。」齊磊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誓。
徐佳听他語氣平靜,沒覺出有什麼不妥,便說︰「不用麻煩顧哥了,我有個朋友來看我,我和他一起去吃晚飯,結束了我會回去。」
齊磊靜了一下,隨即問︰「是什麼樣的朋友?敦」
徐佳輕笑了起來,目光落在林莫忘臉上,「你認識的,是林莫忘。」
「誰?」齊磊訝異出聲,徐佳這才想起來齊磊失憶了,並不記得以前的事,自然不記得棄嬰島上的林莫忘。
「跟我一樣,也是個孤兒,你小時候和他一起玩過的,放心,他不是壞人。」徐佳語氣篤定,溫柔,生怕齊磊產生不必要的擔憂。
……
等到徐佳掛了電話,林莫忘好奇地問︰「你在和誰通電話?」
因為徐佳打電話時,臉上洋溢著幸福甜蜜的微笑,看起來充滿生氣,整個人顯得格外鮮活動人,想必對方一定是一位男士,且還是徐佳心儀的男士。
徐佳眨了眨眼,齊磊是失憶了,可林莫忘沒有,當即神秘兮兮地說︰「暫時保密,等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慢慢地聊。」
正是晚飯的時間點,哪家餐廳都是就餐高峰期,徐佳提議去附近的茶吧,圖個清靜。林莫忘沒有異議,兩人進了一家環境優雅,氣氛幽謐的茶吧。
徐佳和林莫忘相見歡,談的投機,沒有注意到自在學校門口就有一個人一直偷偷地關注他們,並且跟到了茶吧,這個人是胡澤。
……
徐佳和林莫忘相對而坐,面前是新泡的西湖龍井,裊裊的香氣浮起,飄進鼻端,徐佳深吸一口氣,含笑輕輕啜飲。
「快說,剛剛那人是誰,我有點迫不及待了。」林莫忘剛喝了幾口,就想立刻知道那人是誰。
徐佳放下茶杯,「你認識的,就是小時候和我們一起玩的喬磊,不過他現在叫齊磊。」
林莫忘訝了一聲,上下看一眼徐佳,驚奇的問︰「你和他還有聯系?」
徐佳正要回答,卻不料林莫忘的手機突然響了,他回以歉意的眼神,起身出去接電話,等到重新走過來時,欠身對徐佳說︰「不好意思,有個朋友剛好在這附近,說剛剛看見我們進來的,要過來坐坐,我已經答應了。」
徐佳微微一愣,隨即無所謂地回說沒關系,可當看到來人時,她差一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因為來的人是宋長笙。
林莫忘看起來和宋長笙非常的熟悉,打招呼,寒暄,顯得游刃有余,宋長笙溫文爾雅像個宮廷紳士,只是看向徐佳的目光有著掩飾不住的灼熱。
徐佳有種中途離場的沖動,可林莫忘很會調節氣氛,三言兩語讓僵凝的氣氛重新變回輕松活躍,但始終都是他一個人在說,宋長笙偶爾插上幾句,順勢給予評價,大多數時候的目光都會控制不住地落在徐佳身上。
「我覺得你們有什麼話不應該藏在心里,說出來,事情才能解決。」扯著扯著,林莫忘最後也不知怎的就扯到了宋長笙和徐佳身上,徐佳不清楚林莫忘對于她和宋長笙之間的事了解多少,但看他和宋長笙的熟悉程度,想必受了宋長笙的誤導,應該是錯把她當做了宋長笙的妻子。
確實,曾經是,可事實上,早就不是了,並且從來都只是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
林莫忘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他出去接電話,相當于讓徐佳和宋長笙獨處了。
宋長笙沒有開口說什麼,他只是動作行雲流水地煮茶,斟茶,拿起茶杯親自舉到徐佳面前,徐佳不接,他便一直舉著。
他的手指細長好看,只是透著一種不健康的蒼白,與齊磊相比,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指甲修剪的圓潤干淨,看起來非常的自律和克制。
徐佳也不懂自己出于什麼心思,慢慢地伸出手接住了茶杯,而後她突然就想起了黎雪兒,據齊磊對她講,黎雪兒目前已經被關押在看守所,如果不出問題,她會被判刑,刑期在十年到十五年之間。
宋家想要幫忙的,但宋長笙並未同意。
徐佳心里有一種怪異的感覺,既為黎雪兒感
tang到可憐,畢竟她生了宋長笙的孩子,也為她感到可憎,用盡心機,最後也沒有得到宋長笙的心,在最需要他幫助的時候,他也沒有伸出手。
「你覺得我鐵石心腸?」仿佛看穿了徐佳內心的想法,宋長笙突然開口,這意外的出聲,倒讓徐佳怔住了。
「不止是齊磊想懲罰她,我也想,並且我做出這樣的選擇,比他難上許多。」宋長笙聲音平靜,恍然與黎雪兒之間沒有半分牽扯。
徐佳確信,宋長笙說的是實話,他既要抵抗來自家庭的壓力,也要抵抗來自孩子的壓力,可是……
「你根本不必這麼做的,你做了我也不會感激你。」
宋長笙苦澀一笑,仰頭,一口喝干了竹杯中的清茶,他嘗出的除了苦澀,再沒有其他的味道。
他苦心孤詣,引林莫忘把她約出來,見了面,千言萬語似乎都說不出,每一句都抵不過她對齊磊的愛,對他深深的信任。
絕望,如刀劍利刺,毫不留情地戳刺著他。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咳嗽起來,還越咳越厲害,慢慢的,憋得臉也紅了,一種不正常的呼吸不暢的紅,徐佳感到詫異,看宋長笙根本停不下來,連忙移過身子去拍著他的後背。
宋長笙乘機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徐佳想要努力往後抽回,可他攥的越緊,因為用力,越發咳喘的厲害,他抓起桌面上的餐巾紙捂住嘴角,有點點鮮紅浸透而出,徐佳眼尖的發現了,不由自主的嚇了一跳。
忘記了抽回手,只回頭去找林莫忘的身影,林莫忘恰好走了回來,看到此情此景,茫然不知怎麼回事。
「他病的很厲害,莫忘,快送他去醫院。」徐佳開口,語氣之間有著不自覺的焦急。
林莫忘看了看宋長笙,他的臉色確實不怎麼好,當即上前想要扶住他,卻被宋長笙擺手拒絕了,宋長笙只去望著徐佳,沉沉的低聲詢問︰「你會陪我去醫院嗎?」
徐佳臉色發緊,微微的有點冷,「林莫忘會送你去,我要回家了。」
宋長笙安靜下去,臉色的神色,分分明明寫著幾個大字︰你不陪我去,我就不去!
徐佳有點啼笑皆非,也有點不知所措,她看向林莫忘,林莫忘愛莫能助地聳聳肩,隨即大大咧咧地說︰「宋先生看起來病的厲害,你就陪他去一下,有什麼大不了的。」
確實,有什麼大不了的。宋長笙就用這種眼神期待地瞅著徐佳,並且咳個不停,徐佳盯著他捂著嘴角那餐巾紙上的殷虹,心里一軟,跺著腳使勁拉宋長笙,「我知道了,你快點起來。」
宋長笙順勢慢慢站起來,不是他不想快,而是他確實感到了痛苦,胸月復間隨著他的咳喘陣陣疼痛,連帶的讓他全身感到無力,扶著他的徐佳自然也感覺到了,眉頭不由皺到了一起。
到醫院的時候,大部分的醫生都已下班了,只有值班醫生和尚在加班的醫生,檢查室大多已下班,宋長笙自己說白跑了一趟,徐佳覺得他虛弱的厲害,最好住院,拉著他到住院大樓辦了手續,直接進病房。
瑞欣醫院有不少醫生護士已經認識了宋家人,因為他們無論大病小病都是來這里查看,而宋長笙才出院不久,自然知道他。
而上次,是胡蕾兒陪他來的,這次是徐佳,兩人現在就連發型都一樣,旁人自然以為是同一個人。
有好幾個護士,說徐佳很關心宋長笙,宋長笙便含笑默認,嘴角甚至有著高興的神色。
徐佳不想讓宋長笙誤會,因此找了個借口便走出了病房,宋長笙居然下床追她,她心里一橫,拔腿跑了出去,想著宋長笙有醫生護士攔著,一定追不上她,並且她聰明地往樓上跑去。
「宋先生,你病的比較嚴重,不能做劇烈運動。」
「宋先生,請慎重……」
身後,傳來醫生護士的阻止,徐佳腳步不停,心里卻忍不住的想,宋長笙真是沒用,好好的把自己一副健朗的身體弄垮了。
爬上了一層,電梯還在另一頭,徐佳信步走過去,慢騰騰的,怕宋長笙就在樓下找她,因此故意在這一樓層逗留。
突然,前面不遠處鑽出個縴細的身影,不顧一切地就要越過窗戶,隨即卻被人抱住,一男一女,激烈地糾纏在一起。
徐佳腳步驀然一滯,因為前面的人不是別人,是喬格格和齊磊。
喬格格嘴里叫著︰「讓我
死,讓我死了算了,齊哥哥,放開我,既然你不愛我,就放開我。」
喬格格不停地掙扎著,而齊磊從後面用力地抱住了她,雙臂摟著她的上半身,貼著她的耳邊,近乎溫柔的說︰「听我說,你不要沖動,你還年輕,生命才剛剛開始,不要這麼輕賤自己,拜托你,鎮靜一點。」
喬格格嗚咽地哭起來,她生的美,哭起來的樣子格外的我見猶憐,她慢慢地轉過身,含情脈脈地看著齊磊的眼,哽咽的開口︰「我年輕又有什麼用,你不要我,我父親又是喬家收養的義子,在喬家本來就沒有地位,你解除了婚約,女乃女乃一定會重新為我挑個男人,下一個男人除了權勢和錢,誰知道他長得怎麼樣,是不是個虐.待狂,會不會是個老頭子,我每天不敢想,一想就覺得自己活不下去了。」
「你想多了,女乃女乃疼你,不會不考慮你未來的幸福,听我的話,回到病房去……」齊磊柔聲安慰,可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喬格格尖叫著截斷了。
喬格格憤怒地揮舞著雙臂,激動地看著齊磊,大聲地說︰「你听不懂嗎?我害怕,怕走進一個墳墓,你說我想多了,那你知道宋妍嗎?她是你名副其實的表妹,她以前也喜歡你,也想嫁給你,可是沒有如願,你知道她現在過的是什麼日子嗎?丈夫從來不踫她,小三挺著大肚子都找上了門,公婆不愛,佣人不理……你能想象被鎖在一個婚姻里,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是一種什麼感覺嗎?」
「你是驕傲的公子,可我們女人呢,從小就被要求學習才藝,可學習的目的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取悅男人,取悅自己不喜歡的男人……」
喬格格哭的撕心裂肺,走廊里飄蕩的都是她的哭聲,她揮舞手臂之時,身上的病服滑下手臂,露出了手腕上纏著紗布的傷口。
齊磊听著,臉上慢慢的出現了動容,最後無聲地嘆息,伸臂抱住了滿臉淚水的喬格格,「不要哭了,我會想辦法,更不要想不開,那樣太傻。」
他的溫聲安慰引發了喬格格深埋的委屈,反而哭的更凶,並死死地回抱住齊磊。
徐佳雙腿發麻,等到齊磊和喬格格轉身進病房之時,她下意識躲到拐角處,兩人都沒看見她。
她倚著牆壁,感到後背一陣冰涼。
齊磊說的有事,原來就是陪想要自殺的喬格格。
也不知道自己挨著牆壁帶了多久,直到寒意陣陣,走廊里靜的只剩自己的呼吸聲,頭等亮著黯淡幽靜的燈光,鬼使神差的,徐佳就走向了喬格格的病房,她把位置記得格外清楚,就好像面對強大的敵人時,不知不覺生出了一種本能。
她走過去,透過門上的玻璃往里看,看到齊磊坐在床頭,喬格格乖順地趴在他的大腿上,長長的黑發披散開來,落在了他的身上,她的雙臂佔有性地抱著他。
齊磊低著頭,手指輕輕順著她的發絲,兩人似乎沒有說話,安靜唯美的像是一幅畫。
……
就在齊磊即將抬頭看向病房門時,徐佳立刻縮回身子,匆匆地又在樓梯跑了下去,樓梯口處,她忽然看到一抹頎長的身影倚著扶手,手指尖有一抿一滅的煙火,她嚇了一跳,手捂住自己的嘴,瞪大了眼。
黑暗中,那人看了她一眼,立即扔了煙,上前,竟是重重地抱住了她。
帶著煙草味的氣息襲擊上心頭,徐佳一震,是宋長笙。
「放開我。」她快速地出口,可一下秒,她卻被宋長笙抵到了牆上,他的手霸道地摟住了她的腰,托起了她的身子,他低頭,俯身強勢地吻住了她。
「唔……」徐佳猝不及防,驚詫中微啟了口,宋長笙的舌便長驅直入,帶著強烈壓抑的渴望和熾熱掃蕩著方寸之內的甜蜜。
蠻狠,強橫,不容拒絕,任憑徐佳怎麼推拒都推不開他,到了最後,連身上最後一絲力氣都耗盡了,呼吸,被宋長笙奪走,整個人喘不上氣,無力地往下癱。
一吻結束,宋長笙緊緊抱住她。
伏在她的頸後劇烈的喘息,身子微微的顫抖,不知是激動,還是累的,他既感到了痛快又覺得呼吸不順,就那樣,像一只缺氧的獸,使勁地呼吸。
徐佳很想推開他,重重地給他一巴掌,可是當她推他之時,發現他綿軟無力的身子,心下吃驚,借著微光,看到了他蒼白的臉色,舉起的手懸在半空,最終沒有落下,改成了使勁地擦著自己的嘴。
「你瘋了,病的咳血還抽煙,這麼冷的天,還
站在這里。」
出口,是她都沒想到的話。
宋長笙呵呵笑起來,握住徐佳的手,去模他的胸口,沉聲說︰「這里,他早就為你瘋了,這些年,嘔心瀝血,換不來你一個原諒,換不來你一個微笑。」
徐佳驟然想起泠泠,想起她曾經在那個胡家遭受過得重重屈辱和痛苦,揚了揚頭,有熱淚幾乎噴涌而出,再低頭時,她認真地對宋長笙說︰「我原諒你,以後,別再責怪自己了。」
宋長笙一陣驚詫,心里有喜悅和輕松一閃而過,原諒,這是他這三年最想听到的詞,可他想要的原諒,不止字面意思,如果僅僅止于此,他便不會再糾結。
他所理解的原諒,是指她原諒他,他們重新開始,給彼此一個復合的機會。
可他現在不敢說出口,生怕破壞這得來不易的緩和。
徐佳用力扳開宋長笙的手,推他走向走廊,「你該回到病房里躺著。」
林莫忘在徐佳走後不久也就離開了,此時,也是睡覺的時間,到處都透著安靜,徐佳說話聲音不敢太大,心里又亂糟糟的,胡亂地推著宋長笙,只想把他送進病房。
她的手機響起來,家里打來的電話,想必是她晚回去,家里人擔心了,心里一暖,便接了起來,她一個沒注意,反倒被宋長笙拉著進了病房,在她接電話的時候,病房門關上,宋長笙抵著房門,大有不讓她出去的意思。
「喂,原來是小豆子呀……」徐佳听到了一聲媽媽,心里立刻綿軟一片。
「嗯,小豆子要睡覺了,今晚跟……女乃女乃睡。」小豆子說話順利了很多,徐佳听了很高興,卻有些心疼,她想說她很快就會回家,可卻听到了那邊有吵雜聲,便問小豆子是什麼聲音。
小豆子童言無忌,只說︰「嗯……女乃女乃在說格格……阿姨的事,說……阿姨可憐……沒人愛……」
等到掛了電話,徐佳陷入了徹底的沉默中。喬菲說喬格格可憐,是啊,喬格格怎麼說也是喬家人,她心疼,也是應該的。
只是,那她呢?
現在喬格格自殺,是不是大家都向著她了?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徐佳清醒過來,使勁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齊家人對她有多好,她又不是不知道,怎麼可以懷疑他們呢?
尤其是齊磊……
「你讓開,我要回家了。」徐佳看到當門神的宋長笙,蹙起了眉頭,這個男人,真是瘋了,現在哪有成熟穩重的風度,像個…….像個為愛痴狂的傻子差不多,糟了,她怎麼會這麼想。
徐佳捂額,瞅著半天沒動靜的宋長笙,語氣徹底冷了下去,「你到底讓不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