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霜看了眼陳懷意的方向，見他此時站在被壓住的王掌櫃身邊，朝她微微點頭，她便也沒了二話，只是口頭上還是微微爭辯，「我又沒犯法，為什麼要去衙門啊，我不去。」
姜頤洮一臉嚴肅地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魏爽。」
姜頤洮派人記下之後隨後說道，「你們陳府酒莊的商船上查出私鹽。現在朝廷大力打壓私自販賣鹽、生鐵等，一律嚴查重懲。現在但凡與這件事情有關聯的人，都務必去衙門一趟。若你是清白的，大人也不會冤枉你。請把。」
听他把這一長串話說完，未霜突然萌生出一種假戲真做的感覺，主要是因為他表情太過嚴肅，甚至有些上了頭。
他們這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到衙門，途中少不了經歷百姓的圍觀。
經過某一個角落時，未霜感覺看到了爺爺，但是一晃眼，又沒了他人的影子。
陳懷意並沒有被姜頤洮以那個理由抓來，而是回了酒莊，處理剩下的事情。
未霜他們被壓到衙門之後，連著幾間牢房都是關押的他們這行人。但由于這次收押的人太多，本來就破爛且髒且小的每間牢房都整整關了十人，這一進去，幾乎就只剩下站著的地方了。
未霜和王掌櫃一行人關在一間牢房里，周五九和早晨帶去的一些人關在隔壁，富貴帶著人被關到對面牢房。
一路上王掌櫃就沒有好臉色，除開被連累進了一回牢房之外，更多的是在責怪未霜帶了那批貨進去。他心知肚明關于那查出來的私鹽是打哪里來的，但為人老奸巨猾了多年，也沒有立即將這件事情向官兵稟告，而是等來了陳懷意。
也所幸等來了陳懷意，不然他此刻鐵定已經將未霜帶人來的事情說出去了。但等來了陳懷意，變相的為自己又找到了靠山，但是心中還是有股惡氣想要發泄。所以也只能怪到未霜頭上來。
「王掌櫃，你再這樣瞪我也沒用，小心衙門里的人瞧見了，又該拉人出去問話了。」從他們被關進牢房里開始。便不斷有人被拉出去問話，但是陳府里的人還是一個都沒有。
王掌櫃心有余悸地看了外面不斷巡邏的獄卒，終于轉過身去對著其他人。
未霜透過彎彎曲曲黑不溜秋的粗大棍，看到周五九正好在緊挨著他們牢房的那邊，于是從人群空隙中擠身過去，「小九哥。」
周五九早就在這里等著她了，听見這聲喊，耳朵不由得動了一下。轉身看到她之後，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你出去了就不要再回來。我們兄弟們生死一條命，都跟著大哥。大哥不走，我們也不會走。」
隔壁那個牢房里的人全是早晨見過的，此時見他們在一旁說話都十分默契地開始小聲議論著什麼，給他們制造了足夠安全的說話環境。
這是未霜兩世來第一回進牢房。說心里完全不怕也是不可能的。雖然知道自己肯定會沒事，但此時要說的話還是得十分保密才行，「現在這種情況，當然是能出去一個算一個。我已經和我們大少爺說了，你就是我們陳府酒莊的伙計。到時候錄供詞可莫要穿幫，不然我們都完了。」
這場的行動明眼人都能看出是早有預謀的，如今證據確鑿。只要輪番對了口供，誰是清白的便不言而喻。只要陳懷意和酒莊里的人都說周五九是酒莊的人，不知道這次的情況，那縱使他們搬出什麼理由來，他都是能夠保障安全的。
這件事情處理到最後，官府這邊務必得從陳府里揪出一個臥底來。這樣也才能給未霜和陳懷意洗月兌罪名，而私鹽販子這幫人也不會懷疑到他們倆頭上。
這個頂包的人他們也早就找好了，是從衙門里調出去的一名遲早要行刑的罪犯，人還算老實的，為了給家里生活無法自理的娘一筆錢。能夠安度晚年，心甘情願接了這活，在計劃剛開始的時候，便安排去了酒莊做伙計。
那是時間還太早，私鹽販子甚至都還沒找到陳府的頭上來要求合作，所以任誰也不會想到這里來。
未霜還要說什麼的時候，獄卒又來了，直接拉走了周五九。她只能在最後關頭囑咐，「我的性命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了，希望你能夠記住你曾經許下的諾言。」
私鹽販子們曾經集體許諾過，若是陳府遇難，必將萬死不辭。
如今她讓陳懷意相信她，並且對王掌櫃也做了叮囑，現在酒莊里的人勢必都會說周五九是酒莊里的人。
若是他一個人的供詞不同，先前對陳府里的人十分松懈的姜頤洮便不再是只走過場那麼簡單了。一旦引起他的重視，全部人重現翻供，到時只要微微用刑，酒莊里有些人核能就會和盤托出。
面對周五九的冥頑不化，她只能用他們自己的諾言，來逼迫他听從自己的安排。盡管這會違背他們內部的和諧和信念。
隔壁牢房里關押著的私鹽販子臉上一點慌亂的表情都沒有，即使周五九可能按照未霜所說的做，而他們似乎也沒有憤怒的樣子。
反觀未霜這間牢房里，每個人都是愁眉苦臉，人心惶惶。他們都是老老實實的小市民，要真說找點什麼罪名來，那也頂多是平常會順手牽羊。
不過這其中還是有一個人十分的鎮定，也不嫌牢房的髒亂和潮濕，直接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閉著眼在休息。
未霜一眼便認出來，他就是那個犯人。
在這人多眼雜的地方，未霜不好與任何人交流，但也學不了犯人那般所遇而安，便也只好站在原位，面前靠著牢房里黑漆漆地柱子，想起外面的事情來。
在周五九去之前，富貴是已經去了的人。不一會兒，對面的那間牢房便有些吵鬧起來了。
未霜本來想著事情，被面對的聲音打斷，看過去的時候發生富貴看了她一眼，接著便听富貴用她能听到的聲音說道，「老三，我不是在懷疑你，只是那個人是你手下里的人無疑。」
那間牢房里隨即出現怒吼聲，未霜看不清具體是哪一個人，「他女乃女乃的，老子出去了把他小兔崽子給斃了！」
這件事情從暴露到現在，富貴他們沒有一個人懷疑過未霜，這其中當然離不開未霜他們之前的布置，但也有著未霜本身的因素。
若真的是過河拆橋，她也不會大費周章甚至還搭上自己聲譽來救周五九。
而知州大人所說的收到密信，也確有其事。只不過這是姜頤洮事先做好的戲，他抓了鹽販子手下的一個人，然後又寫了一封信寄給了知州大人，引起他的重視。
這其實就是一場狸貓換太子的戲碼，而姜頤洮又布置得天衣無縫，只要他不將抓住的那個私鹽販子放出來，這件事情便不會有說漏的一天。
對面還在吵吵鬧鬧，無非就是針對這次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臥底這種的憤怒與發泄。他們的吵鬧最終還是引來了人，只不過這次來的不是普通的獄卒，而是姜頤洮本人。
陳府的人一次性地全部被帶了出去，但是卻不是一起審問。
未霜跟著姜頤洮來到一間單獨的密封的審問室，其間太過冰冷，未霜一進去便感覺到寒氣紛紛朝自己涌來，她渾身戰栗了。
姜頤洮讓看守的士兵退下之後，坐在審問官的位置上看著她說，「這里審問過很多罪惡滔天的犯人，用刑死在這間審問室里的人也不計其數。」
看著他別有深意的眼神，未霜直接對他對視，一點也沒了剛才寒意侵心的戰栗樣，「你想說什麼？」
所謂心中不怕鬼敲門便是這樣的，不過她純碎是心中有鬼也不怕鬼敲門，所以讓對面甚少親自審人的姜頤洮一時有些難辨真假。
「那周五九分明是那伙人里的其中之一，我們甚至有他的畫像和具體信息。你這樣做到底有何意義？」姜頤洮依然板著臉，跟審問犯人無異，只是話里還是微微透露出一股溫和，沒有那麼咄咄逼人。
未霜事先倒是沒有想到他們會連富貴那群人的畫像以及基本信息都了解得清清楚楚，不過轉念一想，周五九算是私鹽販子里的帶頭人之一，要了解他的信息也不難。只是她沒有這方面的經驗，基本上時從未接觸過，所以難免有些差錯。
「如果你不想讓我和陳府以後遭遇殺生之禍，那麼請高抬貴手。」未霜依舊盯著他，眼神凌厲，「若是我今天不來，真的就那麼走了，那麼你能確保那群人不會懷疑到我的頭上來？」
「為何是他？」
其實為什麼偏偏選擇周五九來救，她心里也琢磨不透。可能在真的只是因為今天上午和她一起的人是周五九，還是因為他遇到危險時，第一反應是擋在自己身前，牢牢地跟大哥哥般守護著自己？
「離得近罷了。」最後，她只能給出這樣的理由。
姜頤洮凝視了她一會兒，最後還是說道，「他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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