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霜從那些人的眼神中知曉，自己定然成為了他們此時談論的話題。
等到回家之時，她才剛出酒莊拐了一個彎，就被後面那群一直跟隨著她的人圍上。未霜滿臉驚訝狀，「你們……」
這群學徒們帶頭的人名為範勤，也就是審核那日，得了陳懷廷口頭上人情的那名學徒。範勤同他名字一樣，殷勤得厲害。自從看到陳懷廷伸出來的腳之後，便是想方設法手腳並用的攀上了陳懷廷。
難听點來說，他就是陳懷廷的一條狗，還屬于那種可有可無的狗。
本來是想借著陳懷廷日後大有作為的，可誰知，才短短一日過去，陳懷廷又向魏爽拋出了橄欖枝，他私下里打听了一下，得知兩人之前是看不過眼的，想想陳懷廷的為人，他這才安下心來。
既然作為陳懷廷的狗，就該有一條狗的樣子，好比他現在做的這一切。
「魏爽啊，你最近得大少爺重用，接了一些貴客，他們待你可還好？」範勤笑眯眯地看著未霜，像是看著菜碗中的雞肉。
未霜忍下心里的反感，疑惑地問道，「還行，咋了？」
範勤與他身後的那些人對視一眼，然後準備摟著未霜的脖子，兩人來個親密對話，卻不料被未霜躲開。
他只得拉住未霜的胳膊，故作低聲道，「既然如此，你怎麼也得請我們這些哥們去花銷花銷吧。你平日里也只顧著埋頭學藝，都沒怎麼與大伙們交流過，趁這個機會打點打點，日後也好過得去。我可是看在咱都是二少爺的人，這才幫你一把，以後得了好處，別忘了哥們。」
看著他一邊說話一邊眼冒星星的神情，未霜想笑，也真的笑了出來，只不過笑得比較猥－瑣，那模樣仿佛是真的信了範勤嘴里的「康莊大道」似的，「怎麼打點大伙們？」
範勤見她上鉤，眼珠子一轉，拉住未霜的那只手做出錢的手勢來。
未霜犯了難，「可是我沒錢啊。」
範勤整個一別逗了的表情，「你也不用瞞我，有錢沒錢大家心里都知道。先不說你這些日子整日被那些貴客點名接待，不撈點油水那是傻子，再者嘛……」說道這里他別有深意地打量著未霜的下面，「走走走，少廢話，這麼多兄弟，頂多一兩銀子！」
說著便拉著未霜往另外一個方向走。
未霜的確是撈了油水，所幸還沒有成為他嘴里的傻子，但是她實在不懂，範勤那最後一個眼神到底是啥意思？若是她露餡了，範勤也不會是如今這個樣子啊！
看到眼前的花鶯柳巷，未霜皺眉，「範哥，我真沒銀子，不信我掏給你看！」
範勤根本不理會她嘴里的話，依然拉著她往巷子最里頭走，「別擔心，也就一兩銀子的事。」
未霜很想罵人，一兩銀子都可以供他們這些小百姓生活半年了好吧，說的多簡單似的，有本事你拿一兩銀子出來玩啊！
不過，話肯定是不能這麼說的，她掙月兌開範勤的手，微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站姿，「我就十個銅板，範哥有錢進去嗎？」
後面一群人頓時停下，看著範勤。
範勤的臉一下子變綠，卻死命撐，面色陰沉地笑，「別說你沒錢的話，我們大伙都知道的，不用瞞了。」他當然不能說自己沒錢，那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未霜似做沉思，隨後問道，「知道什麼事？」
有人想跟她玩聰明人的游戲，可她偏偏就要做傻子，急死這些人不正心更歪的人！
範勤明顯深吸了一口氣，忍住了掐死未霜的沖動之後，笑得更加難看了，「走走走，我們進去再說。」
他沒有想到未霜會給他難看的，在他的潛意識里，未霜和他都是一類人，都靠著巴結上面的人才能生活。
未霜直接在人群中站定，胳膊甩開範勤的手，兩旁圍著酒莊里的學徒，巷子里彌漫著濃烈的脂粉氣息，幾乎令人作嘔。「範大哥，我不想被人說吃霸王餐，更不想被人扔出來成為笑柄。師傅時常告誡我們做人與釀酒一樣，稍有差錯，最後的酒味就不對了。」
花樓里從二樓窗子里探出半個身子的姑娘們嘴里不停地在說著令人臉紅心跳的話，巷子里嘻嘻鬧鬧，好不熱鬧。可是巷子的這一頭，空氣卻像是被凝固一般，無人再出聲。
並非未霜說的話有多滲人，而是因她此時的表情太過大義凜然，站在這群臉冒油光手上還不停在揩油的人中間，顯得格格不入。重要的不是她此時譴責拒絕了範勤，而是在此時提到了這群人心中努力卻做不好的尷尬事，比如師傅，比如釀酒。
最終還是範勤最先發怒，「魏爽，別給臉不要臉！怎的，自己下作了還想跟那些婊－子一樣，立個牌坊？」說完後首先和周圍的一群人對視譏笑起來。
這群人拉著未霜到這里來的目的已經不言而喻，未霜想不通自己何時被看穿，但是這群人這種做法令她難以接受。她突然笑出來，眼里刺出冷光，「所以呢，你們又想怎樣？從我口袋里掏銀子，然後囂張擺酷的去玩姑娘？說到底不過是打腫臉充胖子，有什麼資格來罵我？」
這種事情一旦被搬上台面來，總是見不得光的。
周圍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圍起了看熱鬧的，大概事情落在那些人眼里，就成了一群小學徒，為了泡姑娘拿不出銀子，彼此掐架了。
說起來，這樣子的戰火真的好沒意思，未霜甚至不屑，但卻被觸及到了底線，她忍無可忍。
或許是因前面忍得太多，埋沒了自己的光芒，收起了自己的利齒，讓人以為她是只乖順的小貓。但她自己很清楚，她不是，她只是一條隱藏在人群中隨之變色、披著偽善外衣的蛇。
範勤滿臉通紅，眼露凶光還帶著鄙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你自己玩不了姑娘，成了別人的玩物，也不看看自個身上有多髒？你娘生你時，帶把跟沒帶把又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