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秦 第49章 相看兩厭?

作者 ︰ 肆月四

我走到窗邊,覺得有些氣悶,伸手推開窗想要透透氣,卻驚見在那一片濃稠的夜色之中,居然有一襲白衣一直站在下面,動也不動,他是瘋了嗎?這臨近冬天的夜晚,他居然一個人站在這驛館門口站著!我下意識的沖到床邊抱起一床棉被,可剛剛踏出一步,便驟然想道,我與他有什麼關系嗎?他是死是活,又與我何干?這半夜送棉被送溫暖的事兒,不是應該交給淑子這個正妻去做的嗎?苦笑幾聲,我將被子順手扔回床上,在床上翻來覆去,卻只覺心中更苦,輾轉不知多久,卻听見屋外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我蹭的一下從床上跳起來,沖到窗邊往下望,已經下雨了,他應該回去了吧,本來他半夜守候于此就沒有任何意義,張良是個聰明人,他應該懂得權衡與放棄的……

可是為什麼,那個呆子在下面淋了這麼久的雨,卻還是一動不動!他是腦子壞了嗎!我大怒,我要死要活救回來的這條命不是用來肆意揮霍的!氣急之下我再也顧不得許多,抄起屋子里的傘就這樣直直沖了出去,在對上他驚訝的眼眸時,我才恍然大悟自己究竟是做了些什麼,卻還是……忍不住的想要關心他。

︰「喏。」將手里的傘塞給他,然後毫不猶豫的轉身回了屋子里,卻在那一瞬被他從背後狠狠抱住!那力度,就好像以後,再也不想放開一般……

︰「你放開我!」我猛地拍打著他的手,「張子房,你以為你演瓊瑤劇嗎?大半夜在這里淋著雨,你覺得很浪漫很有範兒嗎?我告訴你,我顧卿不吃這一套,你快放開!」

張子房顯然沒有听懂我這句,不過他卻的在我耳邊道︰「阿卿,我不可能放開你的,絕不。」

︰「張子房,你為什麼總要做出這些容易讓我誤會的事兒!」一股酸楚的情緒再度涌了上來,我苦笑了幾聲,「你明明已經有了紅顏知己了,為什麼還要到沛縣來招惹我?滿目河山空念遠,你這般可對得起你的眼前人?!」

︰「阿卿,子房的眼前人,唯你而已。」一字一字,擲地有聲,讓我出現一瞬間的恍然,隨即狠狠的搖頭否決,「只是如今是我而已,可是在下邳,你的眼前人是那個與你同為韓國貴族的淑子,是你將來的妻!」

︰「將來的妻?!」子房錯愕道,「此話何解?淑子與我阿卿,我對她從不曾」

︰「可她對你呢?」我感覺心在滴血,就好像心底里一直在隱隱逃避的一個問題此刻卻終于被暴露在陽光下,逼我不得不去直視,「她一個孤女,不遠千里從家鄉到下邳來找你,她對你的心意遲鈍如我也能明白,你與她同為貴族之後,說不定還是青梅竹馬」見他面色一寒,我才知道自己隨口一提居然真的猜中,心中愈發淒涼,感覺有一陣冰涼順著眼角而下,我極快的拭去,我不想讓他看見我的失態

︰「我累了,放開我。」我嘆道,動了動手腕,他卻依舊拽住不放,用力將我帶到她懷中,我已經無力再抵抗,他在我耳邊幽幽嘆了一口氣,小聲道︰「你擔心的事絕不會發生,我保證,」隨即手上緊了緊,「我會處理好,但是你不可以再逃開我了,阿卿。」

秦朝不比現代,通訊並不發達,往往一別便是關山阻隔數十年,甚至此生都不復相見,我這次逃到沛縣居然會意外踫到他,莫非是天意?他送我到房間里,替我掩好被角,在我耳邊柔聲道了句晚安,不知為何,那氣息之中的溫度讓我不禁想到多年前下邳的那一個夜里,溫柔的探我的額頭的那個人,緩緩睜開眼,那一襲白衣就坐在我的床畔,低頭看著我,他笑道︰「怎麼,睡不著?」

︰「沒有。」我悶聲回答,我記得我明明說是要跟他絕交的,他為什麼還是這樣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語氣一如以往的溫柔與寵溺,好像橫跨在我們之間的溝壑從不存在那般,我不能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更不能忘記,那門縫的一瞥里,那個素衣女子的款款深情。

︰「你老是看著我,我會睡不著的。」我翻了個身,留了個背影給他,他在我背後嘆了口氣,緩緩道︰「我只是再確認我不是在做夢,阿卿你真的回到我身邊了。」

我沒有,我想這樣回答,但是話語在舌尖輪轉幾回,卻不知怎的舍不得說出來,只听他幽幽道︰「看著你的馬車遠去的時候,我真的以為永遠的失去你了,我知道你有你的驕傲,自幼在那樣復雜的環境中長大,你斷然不會認可男子另娶妻妾,所以我慌了,想起你曾說過沛縣有位朋友,便是放手一搏,賭你時來了沛縣,若是贏了,便能與你澄清誤解,若是輸了呵,我想你應該不會主動回來找我的。」

我咬了咬下嘴唇,子房說的沒錯,我不會允許一夫多妻制發生在我的身上,便是撇開顧三那多位姨娘所造成的復雜的環境,便是我無法割舍的現代人的自尊,也絕然不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就算離開時痛徹心扉,我也絕不會回頭。

︰「一路我動用自己所有的關系打听,打听是否有一個戴著紗帽的人出現,後來我听說新搬來的呂家舉辦了一次筵席宴請全縣有地位之人,我想,依你的性子,斷然不會錯過這些新鮮事兒的,所以我才拜托朋友,混到了宴會上,不過一眼,我就看到了你,還好我來了,希望還不會太遲」

他的話戛然而止,見我半天不曾回應,以為我已經睡著了,笑了笑,替我掖好被子,在我耳邊輕聲道了句「好夢。」隨後,翩然離去。

第二日是被一陣喧鬧聲吵醒的,揉了揉眼,不情願的從床上爬下來,昨個兒夜里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迷迷糊糊睡著了,只覺得從所未有的踏實,因為什麼?該不會是因為張子房的那些所謂的承諾吧我笑了笑,自己還是那樣天真的可以,男人的諾言是最靠不住的,自個兒怎麼就不長記性呢。

︰「吵死了」我打著哈欠出門,卻驚見驛館哪,有二人彼此對立,無聲無息之間竟然好似有刀光劍影,我使勁擦擦眼,果然沒看錯,這其中一人自然是張子房,另一人赫然是紀先生,我瞬間了然,自從我被呂釋之擼走後,對于我的個人安危,紀先生比我更為上心,想來是受了大哥所托,他昨日看到我與子房之間的種種,只怕並不待見他,盡管以往我在紀先生面前說了他不少好話

︰「阿卿,」子房率先發現我,收斂起面上的深思,對我溫柔笑道,「昨天睡得可好?」

唔,還不錯我本想這樣回答,卻在看到轉身看來的紀先生的那一瞬間噎住了話語,半晌不知作何答,只有潦草的點點頭。

︰「那個你們倆一大清早的,在做什麼?」我打量二人許久,遲疑道,子房打破僵局,對著我笑道︰「無妨,只是與這位先生有一些誤會罷了。」

只是誤會?我撓撓頭,什麼誤會要這般劍拔弩張的樣子,生死之仇,奪妻之恨?唔我果然是武俠小說看多了,紀先生走到我身邊,一言不發,卻只是用目光一直追隨著我,我打了個寒噤,忙嘻嘻笑道︰「那個,紀先生,這位是我曾與你提到過的,下邳的張子房。」

︰「子」子房二字還未出口,我硬生生的吞下口中一字,道︰「張先生,這位是紀大夫。」言罷居然心虛的不敢去瞧他,只得低下了頭,听紀先生在耳邊淡然道︰「在下紀成,久仰大名。」

子房倒是笑意不減,揖手道︰「紀先生,早前曾听阿卿提起你,說你醫術高明,不想是這般年輕的一位人物。」紀先生只是微微一笑,不予回答,我心里此時仿佛有千萬頭草泥馬奔過,搞什麼!這兩人明明性格相似,便是不成知己也罷,怎麼偏偏好像不對盤一般!

︰「紀先生!」眼見氣氛再度陷入冰點,我忙開腔笑道︰「都這個時辰了你怎麼還不去縣衙?也不怕蕭大人久等啊。」

本來很簡單的一句話,紀先生卻瞬間皺起了眉,深深看了我一眼,眼里閃過的是一瞬間的詫異與受傷,「既然如此,我便走了。」他甩下這般的一句話,隨即竟然轉身就走,我心中不解,只是下意識的覺得他好像生氣,忙想起身去追他,卻不知子房何時已來到我身側,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挑眉道︰「阿卿,你現在的模樣不適合出去。」

我只有眼見紀先生越走越遠,微嘆了口氣,偏頭道︰「他這是怎麼了,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子房揉了揉我還未打理的長發,越過我頭頂看向紀先生離開的方向,半晌才低低道︰「我倒是希望你這輩子都不要明白才好。」

︰「什麼?」我沒有听清,仰頭問道,他卻只是笑笑不再說,我氣的直跺腳,指著他怒道︰「你們一個兩個的,一大清早的都發什麼抽!」

子房也不惱,心情看來頗為不錯,他上下打量我一番,將我往屋子里推道︰「如今時辰尚早,你先好好梳洗一番,到時候帶我游沛縣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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