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秦 第32章 我該何去何從?

作者 ︰ 肆月四

︰「 !」一聲利刃踫撞的聲響,卻並未感受到預想之中的疼痛,我疲憊的睜眼,卻見模糊間一襲白衫與那人糾纏在一起,強大的劍氣沖來,竟然生生的擊退了那人的劍,眼前的人我太過熟悉,盡管我從未看到過他用武,他慣來都是那個帶著和煦笑容的男子,沖著我時永遠都是那溫潤的笑,便是談到國仇家恨時他也不曾半分變了臉色,可是如今,我第一次感受到他真真切切是那博浪沙刺秦的刺客,那般矯健的身手,臉上帶著我不熟悉的戾氣,竟這般硬生生的將那人逼退了我身邊。

他一躍至我身邊,不費吹灰之力的割斷縛住我手腳的麻繩,在我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將我用力擁入懷中!那力道,仿佛這輩子都不會松開一般。

︰「你來了,」我努力的微笑,靠在他的胸口,有一股溫熱而熟悉的氣息傳來。

︰「我來,帶你走,」他抱緊我,「我們,一起。

我眨了眨眼,感覺到那專屬于他的溫度,還有那熟悉的味道,忽而就鼻尖一酸,落下淚來。

為什麼,在嬋娟威脅我的時候,在我摔得渾身是傷的時候,在我靜候死亡的時候,在我生死一線間的時候,我都不曾哭過,便是心底再害怕再恐懼,我也不曾落下淚,可面前的這個人,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擁抱,竟讓我哭的不可抑制!我拽住他的衣角,不敢再放開……

︰「阿卿,沒事了,沒事了……」帶著溫度的掌心一下下輕拍著我,豈料卻讓我的淚更凶狠,他將我護在身後,劍指前方,冷聲道︰「傷你者,死。」

那人也臉色驟變,沖著我與張良的方向舉起了手里的劍,而張良不等他出招,將我一推至安全的地方,便轉而投入與其交纏起來,我只見白影黑影彼此交錯,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模糊了我的視線,險些幾乎有些站立不穩,我趕緊扶著牆壁,壓抑住胃里空蕩蕩的惡心,怕是傷到了內髒,強忍著這股不適過去,卻有一只手溫柔的替我輕拍後背,紓解不適,我感覺抬頭,那張熟悉的臉在眼前漸漸清晰了起來,我抓住他的衣角,弱聲道︰「可有受傷?」

他搖頭,小心將我架起,讓開身子,我這才看見那黑衣男子倒在地上,嘴角帶著幾絲血跡,他托著我,走到那人身邊,臉上是讓人有些畏懼的冷峻,即便他這般是為了我,我卻依舊有些局促不安。

︰「呵,」那黑衣男子隨意的一抹嘴角的血,大笑道︰「我項纏一生光明磊落,從不殺婦女老人,今日無奈之舉,便是要我死也是技不如人,十八年後還是一條漢子!動手罷!」

子房聞言,微微一怔,面上一絲猶豫與掙扎閃過,他偏頭看了我一眼,我知此時自己的模樣定是狼狽的很,便只是額頭上干涸的血跡也甚是駭人,他便是這一眼,右手一橫,不再顧慮,這般就要讓他的長劍飲上那人的血,我強行壓抑住心頭的恐懼,輕輕壓住了他的劍柄。

︰「阿卿?」他不解,疑惑道。

︰「子房,你已經想起來了,不是嗎……」我細聲道。

︰「阿卿你……」他驚訝,隨即不可置信道,「可他傷了你!我不可能……」

我搖頭,「不是他,他沒有傷我,是我逃命的時候自個兒跌下山坡的,子房,你的遠大理想,切莫因為我而耽誤……」

他對著我,面色掙扎,我笑,知曉他做出的選擇,在史書之上張良便是如此,又怎會因為一個小小的我而有所改變?盡管他的猶豫,讓我很是感激……見他緩緩垂下手中的長劍,我終是失去了所有的氣力,眼前一黑,只知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便再無知覺了。

史書上記載︰項纏,字伯,出生于下相,戰國末期的楚國貴族。早年曾殺了人,跟隨韓公子張良在下邳躲避。而項纏,便是西楚霸王項羽的叔父,項伯。《留侯世家》曾雲︰「居下邳,為任俠。項伯常殺人,從良匿。」

一片迷蒙中,我感覺到好似有人拿著手帕輕輕拭過我的額頭,動作是那麼的小心翼翼,讓我想起那天夜里,那輕輕撫上我額頭的溫柔,我努力的睜開眼,試圖看清面前的人,奈何眼皮有千斤重,掙扎了一番,終究是張開了一絲間隙。

柔和的陽光漸漸灑下,落在了我面前的那個白衣男子的身上,他此刻正專注的替我遮掩被角,不曾注意到我,而暖陽給他頎長的身軀渡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興許是睡了太久而陽光又太刺眼的原因,在那一瞬,我竟有些怔怔的想要落淚……

︰「阿卿?!」他欣喜的叫到,聲音帶著幾分沙啞,我扯出一抹笑容,示意自己無事,想要說話,卻發覺嗓子干的厲害,他會意,替我端來一杯水,隨即小心的托起我,伺候著我將杯中水悉數飲下,剛剛入口,我便發覺這水溫的恰到好處,心中不禁涌起幾絲感激,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忙側來細心傾听,我只是搖頭,然後靜靜看著他,他被我瞧得不自在,模模自己的臉,卻瞬間了然,不由得無奈笑道︰「阿卿,我無事……」

真的沒事嗎?眼里的紅絲也罷,那下巴處長出的胡茬泛著微微的青色,都間接了展露了事實,你不該是這樣的人啊,你原本該是那種站在雲端,漠視世間一切悲歡離合的孤傲男子,怎會露出這般……的神情?

︰「罷了,我這就去叫香蘭來,然後便去休息,你看如何?」他終究是禁不住我的目光,不由得嘆道,話語之中帶上了幾分寵溺,我這才收斂起了神情,心中悲喜莫名,開心嗎?那謫仙一般的男子為你落魄焦急,只要是個女子,多少會動心的吧,更何況這男子是如此的俊逸非凡,才情皆備,但是之後呢?相守數月,待我尋得玉瑗之後魂離此身,空留一具空皮囊給他,任他獨自一人在秦朝,我又何其忍心!

︰「怎的?」他回頭見我欲言又止,關切道,我搖搖頭,本想再問問嬋媛的事,不過尚不知嬋媛在他心中是何地位,我實在是無法啟口,只有一笑,緩緩搖頭。

剪不斷,理還亂。我輕輕撫上自己的胸口,若是之前還有所自欺的話,在我生死之間的時候,在他執劍安然立于我身前的時候,在他為了我願意放棄與項氏交好的機會弒殺項伯的時候,我便知道,我再也瞞不住了,悄然之間,心里已經烙上了他的影子,閉上眼,憑著記憶,我竟能清晰的描摹出他的模樣,這份情,我又如何再否認?!

顧卿,沒了你,他未來還會有他的,他的淑子,他的權勢之女,卻獨獨沒有商賈之後,你,究竟又算什麼呢……我輕輕一笑,眼角卻有掩不住的淚,緩緩淌下……

︰「小姐!您終于醒了!」香蘭一把撲在我的床前,我見她亦是雙眼下明顯的烏青,這幾日怕是也不曾好好休息,我有些心疼,點了點她的眉間,虛弱道︰「讓你擔憂了,真抱歉……」

︰「小姐,你可知張先生抱你回來的時候,香蘭有多擔心……」她眼眶一紅,竟在我床邊嗷嗷大哭起來,止都止不住,我忙掩住她的嘴,唯恐她打擾了子房的休息,替她拭干淨了淚,我這才問道︰「我睡了多久?」

︰「三日。」她道,我下意識的模模肚子,怪不得覺得肚子扁扁的,算上被劫持的那一日,也有四日不曾進過食了,忽而憶起什麼,急道︰「你不會告訴娘親了吧?!」

香蘭只顧著搖頭,「張先生說小姐你定然不會想要家里人知道,便特意囑咐我不要告訴夫人。」我點頭,子房他,確實是為我思慮周全,「項伯呢?」見她疑惑,我形容道,「便是一個身著黑衣,看上去較子房年長的那個男人。」

︰「是,」她應道,「他與張先生一道回來的,這幾日一直宿在外面的驛館,小姐尋他何事?」

我搖頭,「無事,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喚作嬋媛,這幾日……你可曾見她來尋過子房?」

香蘭略略思酌了會兒,道︰「不曾,這幾日張先生日日守在您的床頭,便是學堂也鮮少前去,香蘭也並未見有姑娘來尋他。」

她說的堅定,我心中有些微微的泛甜,可嬋媛呢?之前只顧著昏睡,不曾想到,子房是如何找到我的?他知道嬋媛是想殺我的嗎?回憶起嬋媛的話,似是她想與子房在一起,卻誤會了我與他的關系,那,子房答應她了嗎……

太多的疑惑,我額上的傷口微微有些泛疼,索性不再去想,一切大事,便等明日再說吧……

日光下,一襲白衣飄然而來,身後跟著一個黑衣男子,子房走近,見我第一句便是責道︰「便知你忍不住,又要偷偷溜下床來,身上可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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