嚎哭聲掐住人的心脈,緊接著便是猝不及防又束手無策的死亡。千宮的腳步卻沒有被阻擋,她繼續向更深處走去。
葉菱掛在溫渝身上,輕聲嘟啷,
「好可憐,」
實在弄不開葉菱,溫渝只能耷拉著臉,笨拙地跟上去,
齊湘和陶宛兩個懂醫的,按耐不住,早就沖到棚帳里察看病人去了,
走進了陰霾之中,十來個奔走的身影分外明顯,
「那就是大師找來的大夫們,這都忙了多少天,也沒見他們休息過,」
婦人用袖子捂住口鼻,說出的話,語調沉悶。
奉千宮瞧著那些既忙著煎藥,又忙著照顧病人喝藥的大夫們,嗯,挺精神的,沒一個像和尚。
「看他們裝扮,只是些民間大夫,你說的那個和尚大師呢?」
「等會,我找他們問問,應該就在這兒,」
婦人小心穿過幾個躺在床上病人,朝最近的大夫走過去,幾句話之後,大夫朝一個方向指了指,
奉千宮朝那個方向看去,一棵歪脖子樹,掛滿了紅色的布條飄蕩,樹下的幾個身影還有熟悉,千宮收回眼,看了看身旁,只有杜錦一人默默而立,
「他們什麼時候跑過去的!」
被甩下的千宮拉著杜錦迅速地跑到樹下,
婦人幾句問好了地方,往回走,一看,人不見了!再一找,
「哎喲!等等我啊!」
葉菱踮起腳,還是夠不著那些布條,于是一腳踩在溫渝腿上,
溫渝大聲痛呼,
「你踩我干嘛!」
奉千宮一到歪脖子樹,就看到樹的左邊百步遠的一塊隱蔽角落里,有什麼東西在暗暗發光,
「噢,找到了——」
「你們滾開!」
千宮高興的表情剛展開一半,就被一句吼聲給打斷,
年齡應在七八歲的精瘦小男孩操著一把長過他的笤帚,正面目凶狠地看著她,頗有千宮幼時風範。不過她拿的可不是笤帚。
奉千宮神情僵硬地看著男孩,
「我惹你了?」
「你們滾開!」男孩說著說著就揮舞著笤帚向千宮掃來,
「我還真惹你啦!」
千宮向後一躍,跳上樹枝,居高臨下,不解地看著男孩,
「你下來!我好好說話!」男孩一看到千宮輕松上樹,立馬神色一變,扔掉笤帚,
奉千宮無語,這孩子!變臉太快了!
「為什麼拿笤帚趕我?」
「你們動了樹上的布條!」
「我沒動啊!」
奉千宮兩手一攤,覺得更加莫名其妙,
「她動了!」
男孩伸出手指,正對葉菱,紅色的布條被攥在手里,葉菱一臉尷尬,立馬跳下來,跑到千宮面前,低頭認錯,千宮看了眼葉菱,
「那你怎麼不打她?」
「你是他們的頭,你走了,他們都要走,」
小男孩一句話說出來,奉千宮驚嘆,
「機智!」
「小弟弟,真是抱歉,不過,這些布條到底是拿來干嘛的?」
葉菱彎下腰湊到男孩面前,雙手合十,真摯地說道,
望著在垂在樹枝上的布條,暗紅色涌動在風里,像是迎風微顫順勢而發的夢里花,男孩說,
「祈福,」
這時候唐玉突然橫插一句,
「迷信害死人!」
男孩立即狠狠地盯住唐玉,大聲吼道,
「這不是迷信!」
唐玉轉身抬腳向著齊湘那邊走去,姐姐沒空搭理你。
楚音倒是對這孩子挺感興趣,看著這女人眼里的光,千宮就知道她心里又盤算著找人繼承她的毒術的事。嘖嘖,造孽啊∼
「這布條開過光沒有?」千宮又上上下下打量了這個孩子,語氣陡轉,嚴肅地問道,
「開光?」男孩一愣,
「沒錯,只有讓一位得道高僧為它開光,然後匯集天下靈氣,祈福之願必能得以實現。」
「高僧?」
看見男孩越來越復雜的表情,千宮滿意地笑了。
「我告訴你,那里面就有一位,你去把他叫出來,我和他商量商量。」
奉千宮緊接著開始慫恿這個孩子,笑話,她可是專業不打折!
「那是我師傅!」
「啥?」千宮腳下一滑,
「你們想找我師傅?」男孩又向著笤帚挪去,小臉上寫滿防備。
「非也,」千宮一驚之後,唇角輕挑,寫盡風華。
「是你的師傅需要我們。」
「憑什麼需要你們?」
「因為我們可以治瘟疫。」
齊湘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掏出一手帕,細致地擦拭雙手,
「是啊是啊,這位可是神醫,專門來治瘟疫的,小師傅,麻煩你把大師叫出來,行不?」跑得滿頭汗水的婦人氣喘吁吁地說道,她瞟了眼千宮,小姑娘怎麼一眨眼就到這了,奇怪!
「楚音,你不用在這待著,去鎮上找個客棧,落榻之處可不能馬虎。」
搞定小男孩之後,奉千宮看了眼身邊,嗯,人太多了,她們十個人在疫區里無疑是靚麗得引人注目啊!還是低調點合適。
于是任務下來了,楚音開心了。這地本來就不是她來的地兒,不過,
「你說我是讓楚苔去偷銀兩,還是讓溫渝去搶客棧,」楚音嘴里問著,手里不知從哪掏出一個瓶子,拔開塞子,瓶口傾斜,一股墨綠色的汁水傾倒在她的手背上,綠色的煙伴隨著滋滋的響聲升騰,過了一會,楚音端詳著自己愈加白女敕柔滑的雙手笑得魅惑眾生。
「楚二姐,趕緊收起來,人家得了疫病沒死,莫被你這毒氣給害死了。至于銀兩嘛,你把唐玉帶著,她來負責,你玩就好。」千宮撫著下巴,瞟了一眼旁邊被楚音嚇得哆嗦的婦女和重新拾起笤帚雙唇抿緊一言不發的孩子,
「大娘啊,你還和我們一起嗎?」
「啊?不,不不,我家里還有事,我先走了!」
婦人被驚得緩過神來,急忙搖頭擺手,你們都是群什麼人啊!誰要和你們一起!
話不多說,轉身就走。
楚音也牽著楚苔,招來唐玉準備出去,
「你倆也走!」
奉千宮看著溫渝和葉菱依舊一動不動,素手一揮,衣袍騰起,再不走信不信我踢了啊!
葉菱嘟著嘴,又像來時一樣,掛在溫渝身上,
溫渝一手拿著劍,還得一手提著葉菱,差點怒發沖冠!
死老頭,你眼楮被擠爆了嗎!她是老六,六你二姑啊!除了吃就是玩!哪點像啊!
此時遠在千宮里的老頭狠狠地打了個噴嚏,之後拈須笑道,這才一天,我的徒弟們就開始思念我了啊∼
奉千宮看著離去的葉菱,回頭問杜錦,
「老頭當初是按年齡排的,沒錯吧?」
「嗯,」
想來也只有千宮問話,杜錦才會開尊口應答。
「那她真是一顆童心啊!唉,以後日子要護她的日子怕是多了。」千宮不由得感嘆,想了想,突然叫道,
「葉菱!別忘了把商知找到!他也別過來了!」
商知葉菱,前者藏身于天地,後者尋跡細蛛絲。
奉千宮心底漸漸滋生出一陣吾家幾子出長成的喜悅,打住!忙正事!
「好了,把你師傅叫出來吧,」
陶宛也輕飄飄地移到樹下,奉千宮低頭對那孩子說道,
小男孩怒吼一聲,
「你知道我師傅是誰嗎!你怎麼敢叫我師傅出來!」
笤帚又毫無章法地朝奉千宮打來!
「還真當我好欺負了!」
奉千宮食指一動,笤帚掛樹頂,男孩直往後退,雙眼里盡是驚懼!
「施主莫怒∼」
從左側角落里傳來一句呼聲,緊接著希希索索的穿衣聲傳到奉千宮耳朵里,
老和尚,你不會——
我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