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顧謙與父親一起坐在後面,今天確實是有些晚了,顧謙還記得早晨展向遠的那通電話,說著今晚上要小聚,也沒見他再回個電話過來交代一下,想到這里,他還是決定自己回個電話過去。
「喂,哪位?」電話接通後,那邊有些安靜。
「向遠,是我」展向遠今天是有些忙,電話拿起來就接,也沒看是誰打過來的。
「阿謙啊,今天有些忙,就忘了給你說了,已經訂好時間了,晚上我過來接你好了。」听出是顧謙的電話,他也就反應過來對方打電話過來的原因了,今早上剛給杜漸回了電話,就被他爹提溜到公司,一直忙到現在,也就忘記給顧謙說一聲了。
「知道了,那我在老宅等你。」這邊說完,顧謙就听到那邊展向遠火急火燎的說了句「那先這樣,掛了啊」之後就是一陣忙音。
無語的看著握在手上的電話,也不曉得向遠這小子現在到底靠譜起來了沒有。車子一路行駛,開的不是很快,這個時間點,正是下班的高峰期。
「和涵修聊的怎麼樣?」看到兒子打完電話,顧父像是找到機會一樣,開始對兒子進行盤查。
听到父親的問話,顧謙沉吟了下,回答道︰「挺好的。」
顧父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兒子多說幾個字,著實有些無奈。但是,就這樣放過他,又有些不甘心,「你現在也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既然要回國自己打拼,我也不想多說什麼了,只是不要成天板著個臉,你見過哪家公司的決策者談個生意,參加個宴會什麼的,還成天都沒個笑臉?」這個兒子長得既不像自己,也不像他母親,更多的是肖似他那個過世已久的姐姐。這樣令得自己對著他那張臉說不出重話。他對顧姝妍始終有些虧欠,這也是他希望兒子能夠跟長姐的獨子好好相處的原因之一。
「知道了」看著兒子轉頭看向窗外,顧父嘆了口氣,也就沒有在說下去。
顧謙看著窗外隨著車子移動,窗外的景色也隨著一變再變,心里多少有些委屈。父親說的,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已經習慣了,自小養成的性格,在外人看來,總是端著些什麼。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太喜歡與人虛以為蛇,也見不得圈子里那些事兒。外公說的對,他這樣的確是不適合繼承顧家的,他這樣的,若是出生在平凡家庭,那是福氣,但若是顧家這樣的,就不一定了。顧老爺子能夠從一無所有,到現在的港城龍頭企業,這底下的功夫,可不是三兩句就能夠說全的。再加上虎父無犬子,他父親也接手顧氏多年,無論是守成,還是有所發展,都可以看得出父親比之爺爺,也算是不差的。只是,到了顧謙這一代,就只有這麼一個寶貝,沒有經歷過大風大浪,哪怕花開的再好再艷,也會被今後的風雨侵蝕,再說了,就顧謙這樣不冷不熱的性子,想要在港城守住顧家的江山,當真是有些不可能的。
再說到他與男人在一起的那二十年,感情可謂是一變再變。哪怕後來對著男人已經是慢慢的愛意,卻還是保留著矜持,哪怕對那個男人再卑微,哪怕男人對他再好,再溫柔,他也不願意低賤他的感情。兩個人就像是在抬東西,端看誰能先放段,可惜的是兩個人都有各自的執拗,一個可以放棄一切,卻無法在這里低頭,一個獨自承受,帶著顧謙走了那麼遠,卻在最後一步的時候止步不前。他們沒能有一個好的開頭,最後也沒落得一個好的結局。
二十年的陪伴,說愛,也是有些牽強的。對于男人來說,也就是把自己培養成了他的習慣。他就像是沈涵修養的一盆花。男人高興的時候,可以給花施肥、除草、澆水;不高興時,花兒就變成了仙人掌,任其自生自滅。他恨透男人的絕情,更恨哪怕是經歷了這些,對著男人還是有些放不下的自己。
從小他就是一個極其念舊的人。每個對他好的人,他都會記著。他記得十歲起,就跟在他**後面忙前忙後的展向遠,他也記得十歲前,手把手教會自己寫下第一個大字的外公,更記得護他跟護犢子似的顧家姐姐……當然,除了這些還有顧老爺子,父親,母親,這些人對他的好,對他的關心,他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只是,這些作為親情的守護,淺淺淡淡的,遠沒有男人給予他的那二十年來的猛烈。
如果真要說的話,除了剛開始他跑掉之後被抓回來的那幾回,男人對他都可以說是極好的。他自小就是一個重情的人,男人變著法子對他好,哪怕是強壓給他的,他不想要的,也在那一天天中,變成了期待。只是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里的。那時候男人雖然總說他是易碎的琉璃女圭女圭,卻也知道,顧謙不是一個任人搓圓捏扁的軟柿子。男人的強勢,不過是將顧謙變成表面順從的寵物。因為學乖了,知道反抗會面臨什麼,所以漸漸的他安于現狀,不打算去改變什麼。只是,男人手段雖然夠狠夠絕,也讓他與現實月兌節了二十年,學會依附他人,學會了低頭,卻也無法去掉侵附在他骨子里的執拗。
他也不知道他這固執的性子學了誰,他從來不妄圖改變既定的命運,又不想就這麼輕易的去順從。那時候的絕望,讓他沒法逃出自己給自己套上的囚籠,他不知道是誰放的火,也不想知道,那時候他想的是,既然逃不掉,那就這樣吧。按理說,顧家教養出來的,是不會生出這種安于現狀,卻又固執己見的孩子的。
可是早年一直跟在外公身邊的顧謙,看著老爺子對已經過世許久的外婆的惦念,望著總是一遍遍擦拭著外婆生前帶著的那支玉鐲子的時候,他那種頑固,執拗的性子,就如雨後春筍般的冒了出來,又因為老爺子有些厭世的態度,使得他也跟著外公產生了同樣的情緒,得過且過,隨波逐流,卻又甘于命運的安排。好似只要他不反抗,也不接受,也就不會有人逼著他一定要做出決定一般。
沈涵修這個人,他多少是了解的。說他是陰險小人,卻又不屑于陰謀詭計。說他正直可靠,又是玩弄陽謀的行家。這種人,要麼從商,要麼從政,都是能獲得大成就的。不過了解歸了解,對于這人的過去,他卻一無所知,哪怕是當初兩人感情最好的時候,也沒從那人口中得出分毫。這也是為什麼這次回來,得知他是沈家大少爺,甚至與他顧家還頗有淵源的時候,會那樣震驚的原因。因為,就他所了解,上輩子的沈涵修,並沒有認回沈家,甚至說一直在找沈家的麻煩,兩邊的關系,可以說是勢同水火。只是,不知道這一次,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姐姐嫁給了徐家大公子,爺爺也沒有在三年後過世,甚至說,現在的顧家完全沒有他二十歲時候的那樣頹勢。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在港城這趟渾水中,沈涵修到底扮演著怎樣的角色?亦或是說,他現在這樣,走著與上輩子完全不同的路子,到底想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