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國內最火的比賽節目在娛都太播出,我卻沒能看到。但後來的無數個日日夜夜,我都無法忘記,那個寒冷的夜晚,讓我整個往後的整個人生都開始走開冰冷。
在那顆大樹下,我曾天真的想過,要是傅之言走了出來,讓我回去。我就跟他說我爸爸需要錢治病,而我因為這筆錢不得不去見江夏的爸爸。我知道他肯定會幫我,但這一切都像是單純美好的想象。
回報我的只是那個清冷的落地窗,被墨色的窗簾遮住,就像第一次看到傅之言的時候,清冷。
那一晚,我去了附近小區的公園,被深深的恐懼感包圍,我本是怕黑的人,如今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公園里古度過漫長恐怖的一夜,那一夜我心里回放了很多。也許對傅之言,我就是那一刻死的心。
躺在公園的長椅上,有嚶嚶的哭泣聲,到最後才發現,眼淚早已擋不住了。一大顆一大顆的,其實這些年我最討厭的事情就是哭了,眼淚是沒有用的,它只是證明了你自己是弱者而已。從小到大,媽媽的眼淚最多,到後來,不管遇到什麼事,媽媽都不哭了,她說有力氣哭的時候還不是最壞的時候。
這之後,我終于明白了這句話的道理。
次日清晨,我在頭暈腦脹中醒來,周圍有大媽在晨練,用怪異的眼光看著我,有個衣著簡樸的老女乃女乃還特意走上來問我,是不是離家出走了。
家?那個地方是家嗎。如果不是,為什麼會有一種被家里趕出來的難過。我苦澀的一笑︰「嗯,這就回去的。」
可能是人老了,話比較多,老女乃女乃還不忘提醒一句︰「你說你都這麼大的孩子了,有什麼事就不能好好說嗎?非得從家里跑出來,你看要是出了事啊,他們還不得擔心死啊,趕緊回去吧。」
在老女乃女乃和藹的關心下,我的理智也開始不那麼偏激了,我在想,出事了他會擔心嗎?那個把我趕出來的人。
搖了搖頭,別多想了。我起身告別老女乃女乃,身邊來晨練的人逐漸多了起來。走出公園的那一刻我想,或許這一輩子和傅之言再無聯系了吧。
因為我知道我即將對面的是怎樣的局面,我要對持的人是江夏的爸爸。
中午,在乘坐了兩個多小時的大巴後,我回到了安城,沒來得及回家。只是給媽媽打了電話。繁華的安城商業街上,我孤零零的坐在快捷超市里,撥著公用電話,旁邊是我的一大箱子行李。
「媽,你現在在醫院嗎?我回來了。」
「嗯,你爸這兩天疼的緊,一直守著。在哪?我去接你。」
你爸這兩天疼的緊,她很淡定的說出來這件事讓我的眼淚又開始決堤了,我不知道這算不算好事,至少我現在有眼淚可以流出來。
我沒說話,怕被她發現我的哭腔,緩和了一會︰「不用了媽,我直接去酒店找他們家里人。媽你放心啊,會沒事的。」
我話音剛落,電話里傳來哭聲,「一北啊,爸媽該死,沒給你好生活不說,現在你爸的病還得用你去換。」
我媽哭得很急,她可能是想了一會又說︰「一北,你別去了,你回來,好好讀大學,別去了,你爸的病我們還有辦法可以想。」
可是我們家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想?
電話那頭傳來我爸的怒吼︰「你要是敢讓一北去,我今天就去自殺。」
「媽,你安撫一下爸吧,我長大了啊,應該撐起我們家的,這是我的責任,我必須去。」我果斷的掛了電話,多說無益。
酒店里,我向前台說明了來意。前台是個面容姣好的女人,正眼球上下挪動的打量著我,透露的是深深的鄙視,對我,以及我身邊灰色的陳舊行李箱。
「喂,江董,這邊有位叫唐一北的女士說要見您。」
「立刻把她帶上來。」前台掛了電話,不屑的說了句︰「又是董事長的哪個窮親戚吧?」然後還有那一聲小小的嘀咕︰「不要臉。」
酒店頂樓,豪華精致,寬敞整潔的牆面上懸掛著很多名家名畫,我忐忑的走在大理石地板上。前台按了房間門鈴,隨後穿戴整潔的隨從開了門,低沉的聲音從里面穿了出來,「讓她進來。」
我听得出,隱忍的怒氣。
江庭山這兩年沒有報紙上寫的那麼年輕了,鬢角有點發白,整個人的精神不太好。他直直的打量我,回敬他的也是我直直的打量。
「不錯!很少有小姑娘這樣打量我了。」
我沒回話,我不想自取其辱,我听的出語氣里的嘲諷,在他眼里我只是個沒禮貌的孩子。反正都沒禮貌了,我直接開口問他︰「江董,要怎麼樣才肯救我爸爸,只要您說。」我知道,江老心里現在就圖一個報復,一個痛快。
在他眼里,我都把他兒子搞成這樣了,他兒子已經挽救不過來了,就拿我開刀,至少出了氣。
果不其然,他憤怒的看著我︰「看了昨晚的比賽節目嗎?!你讓堂堂的江家公子上了那種低端的節目!你真是有本事啊!有本事你就別求我啊!」
緩了一緩他可能覺得在下人面前有點失態︰「是我的問題,當初他第一次跟我吵的時候我就該發現什麼端倪了,更不應該放縱他自己去外面。不過事已至此,都到這個份上了。我也不該這麼發脾氣了。」
一旁的隨從遞上茶杯和藥,「江董,先吃藥,您剛剛發脾氣了,對心髒不好。」隨從很面善,進來的時候還對我笑了笑。我不知道,江庭山已經病到要時刻讓隨從提醒著他吃藥。
「不讓再讓我在這個國家看見你了,老高,剩下的你跟她說吧,我要休息了,也不想再看到他了。」眼前虛弱的江庭山,還是有一股藏不住的威嚴,這讓我根本不相信他只是一個開酒店的人,而事實也正是如此。
江庭山關上厚重的門,眼前的隨從示意我坐下,我擺擺手,我沒資格坐。潛意識里我早已是罪人,因為貧窮。
「沒事,坐吧。我們董事長是洗白的,早點當過黑社會大佬,所以社里的規矩一直沿用到現在,犯錯的人都會被送到x國,有得是一輩子回不來,不過董事長現在年紀來了,報復心也沒那麼重了,我們會安排人把你送到x國,十年內不允許你回來。當然你爸爸的病我們董事長也會出錢,只要能治。」
十年,我沉默,深呼吸了一口,發現我再也哭不出來。
只是動了動嘴角︰「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