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第一個趕到事發地點,作為妖王唯一的看護人,妖王越獄,他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雖然他不明白以堂堂妖王橫掃十萬天兵的實力,天庭何以只派自己一人過來看守,但是他仍然義無反顧地來了,除了玉帝許諾的一套天界保障房外,更重要的是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他曾親眼見證妖王用一根鐵棒打趴了無數大神。當時他還只是個小仙,沒有資格與妖王交手,只能眼睜睜看著大神們一個個前去送死。一晃就是五百年,五百年里,他一個人艱苦地修行,除了偶爾到附近的村落偷幾只牛羊回來,成日就只待在自己的小木屋里。現在機會終于來了,妖王出逃,自己站在了抵抗者的第一線,如果能夠憑借一己之力拿下妖王,別說保障房,就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大會,他也有資格參加,說不定還能勾搭幾個仙女回去為所欲為呢。
中年人停在半空,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將目光聚焦在濃煙彌漫的山區。此時的五行山早已不復存在,只剩下一個小小的土丘。濃煙散去,妖王現出原形,還是一只野猴子。
「妖王,我等你很久了,你終于出現,來跟我一決雌雄吧!」中年人感覺自己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只要一拳就能把地上的小猴子打倒在地。
孫悟空听到有人叫他,抬頭看向天空,發現一個陌生的面孔對著自己。那人十分興奮,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獵人發現了唾手可得的獵物。孫悟空很討厭被當做獵物的感覺。
「你是哪位啊?」孫悟空問,他從來不殺無名小輩。
「哼哼,你當然不知道我,你當初可是威風凜凜,大殺四方,又豈會注意到我這個無名小輩!」頓了頓,中年人又道,「不過今天,我就要讓天下人都知道,是我一個人活捉了妖王,二郎神算什麼,他只不過養了一條狗。」
孫悟空不明白,這關二郎神什麼事。天庭出來的人壞毛病一大堆,里吧嗦尤其讓人厭煩。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就像孫悟空從來只叫孫悟空,最多加一個齊天大聖。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中年人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道︰「你听好了,我就是托塔天王轄下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團三營四隊執戟校尉。」
孫悟空呆呆地看著他,過了許久才道︰「一個天兵?」
中年人說︰「你听不懂嗎?我是管天兵的!」
孫悟空說︰「你是我見過的最、最大膽的一個天兵。」
中年人怒道︰「我說過了,我是管天兵的!」他用手指著孫悟空,手指轟的一聲燃燒為一團火焰。
「好雜耍。那我請問一下,你們攻無不克團為什麼當年如此不堪一擊?」
中年人心道︰「都說了是攻無不克團,守誰守得住啊!」但他沒有說,而是以一種鄙夷的口氣道︰「五百年前你或許牛逼,五百年過去了,你被困在五指山下,功力一定退步不少,現在的你提起當年的勇,未免惹人笑話吧!」
「哦,是嗎?」孫悟空皺了皺眉,冷笑一聲,「那你放馬過來吧。」
中年人看著孫悟空,心中還是有點忌憚,畢竟他是當年的妖王,就算實力退步,也未必就差到哪里,或許會跟自己糾纏一段時間。尤其自己辛辛苦苦修煉了幾百年的法寶,竟被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騎牛和尚踩碎了,這讓他十分郁悶,找個機會一定要宰了那和尚。
他咳嗽了一陣道︰「這樣吧,你我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大家點到即止,切磋切磋,我提議雙方都不要用法寶,妖王以為如何?」
孫悟空冷笑一聲︰「你可以用,我不用。」
「哎,怎麼能欺負你呢。」中年人雙目忽然猙獰,兩團青色的火焰從瞳孔里噴出,身體周圍方圓大概半丈,空氣急速旋轉,形成一個流動的保護層。一只飛鳥恰好路過,全身的羽毛被刮了個干淨,直直地墜落下去。
既然妖王承諾不使用鐵棒,中年人也就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了。他如同流星一般直沖過去,速度之快,人眼都看不清楚。
孫悟空愣了半秒,轉過身子用後背對著那人。中年人稍稍有些詫異,卻沒有停止動作,或許五百年的監禁生涯讓猴子的腦子愚鈍了,且不管他,揚名天下的機會在此一舉。
孫悟空撅起**,噗的一聲,放了一個悠長綿延的響屁。
強大的氣流撞擊中年人的氣罩,氣罩消散于無形,他整個身子也如同風中搖擺的落葉,不由自主,隨著氣流以更加迅捷的速度沖向了遙遠的天際。
「啊!堂堂妖王,竟不敢與我正面為敵!」中年人說出最後一句,天空閃過一個亮點,世界又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有人從背後激動地叫喊︰「真的是妖王!」
孫悟空回頭,看到剛剛趕到的群妖,目光依次掠過老虎、黑熊、野牛和他背上的玄奘,淡淡道︰「是你們。」
群妖跪拜,謙卑地低下頭道︰「偉大的妖王,恭迎您再次歸來,帶領我們重建花果山,推翻天庭的殘暴統治!」
玄奘趁機跳下牛背,理了理袈裟,端詳著那位被群妖膜拜的野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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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王孫悟空的名號,天下沒有人不知道,除了那些庸碌的凡夫俗子。凡夫俗子們每天起早貪黑,相同的時間做著相同的事,只是為了養家糊口的一點小錢,妖王對他們來說實在是一個很遙遠的故事。
但是對于天界的神仙而言,孫悟空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隔三差五就能听到他的消息,睡著了也有可能被驚醒。對此,天界的主宰——玉皇大帝深有體會,自從孫悟空率眾造反,他一天也沒有睡過安穩覺,總是有諸如「不好啦!孫悟空又打上天庭啦」、「不好啦!孫悟空又毆打天官啦」、「不好啦!孫悟空又操了xx大神啦」之類的消息傳到他的耳邊。孫悟空事件平息後,玉帝的耳邊始終回蕩著那個哨探充滿畏懼的聲響,為了盡快忘記那段艱辛的歲月,他找了個借口把那個哨探調到世界的最南邊去陪企鵝玩。
孫悟空被關押,刑期五百年,玉帝安穩了,妖怪們卻不這麼想。他們在沒有遇到孫悟空之前,總是被天兵天將們追得滿世界亂跑,遇到孫悟空之後,就跟著他一起追砍天兵天將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像孫悟空這麼牛逼的妖怪,因此視他為楷模、義士、勇者、壯士,以及妖王——萬妖之王,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妖王!
妖王被關押,群妖作鳥獸散,各回各家,各干各事。可是有一批忠誠的信徒卻留了下來,他們歷盡千辛萬苦,想要救出妖王,然後在妖王的帶領下,繼續反抗天庭的事業。只要妖王不死,只要妖王還在,這個世界就還有希望。
現在,妖王就在他們面前。
「偉大的妖王,請帶領我們重建花果山,繼續反抗天庭的偉大事業!」群妖見妖王沒什麼反應,以為自己的氣勢不夠恢弘,所以加大了幾個分貝,繼續道。
當听到花果山三個字時,孫悟空的眉毛顫抖了一下,但他很快恢復了平靜,有點悵然若失道︰「花果山?花果山還在嗎?」
群妖俱是一怔,妖王跟平常,也就是五百年前有點不一樣。那個時候他意氣風發,自信滿滿,在他眼中就沒有做不到的事,從來不會以這樣的口氣說話。
五百年前,在妖王被擒之後,花果山就已經毀于戰火。那里寸草不生,大地變作了焦土。十萬猴子猴孫也七零八落,不知流落何方。或許對其他四處流浪的妖怪來說,花果山的毀滅僅僅意味著一場慘痛的失敗,可那里是妖王的家,對他而言絕不僅限于此。
「妖王,花果山雖說已經……已經不如往昔,但只要妖王還在,登高一揮,天下群妖必然響應,到那個時候,任何山頭都可以成為新的花果山!」老虎道,他曾經是妖王的護衛長,常年追隨左右,頗能領悟妖王的心思。
孫悟空遙望天際,面無表情,過了一會道︰「你們找了我多久?」
「五百年。」黑熊道,他是個老實的妖怪,言語中頗有幾分自豪。
「五百年?」孫悟空喃喃自語,「五百年可以做很多事,你們卻用來找一只沒用的猴子。」
「這……」一言擊起千層浪,群妖開始竊竊私語。如果說有人膽敢誹謗妖王是一只沒用的猴子,這些妖怪一定會第一時間將那人粉身碎骨,可剛剛說這話的居然是妖王自己。若非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他們絕對不會相信。
「妖王!」野牛道,他為了找妖王奔襲無數,好幾次遭遇險情,這一次差點被和尚給上了。讓他不解的是,辛辛苦苦找來的妖王不知中了什麼邪,跟五百年前那個大英雄好像判若兩猴。
「你們散了吧。」孫悟空回過頭,看著他們,繼續道,「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做自己想做的事。從今往後,再也沒有所謂的妖王。」
「可是妖王……」老虎急道。
「說了沒有妖王!」孫悟空厲聲道,「都快滾,不要妨礙我去西天面見佛祖!」
妖怪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對方。妖王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可是要他們立刻接受,這斷然不可能,所有人都在那里僵持著。
「哎哎哎,這就是你們的不對了。」就在場面冷寂下來的時候,玄奘走過來站到孫悟空與妖怪們之間,和稀泥道,「猴子有猴子的理想,你們有你們的理想,你們的理想是操翻天庭,猴子的理想是跟我去西天操,哦不對,是去探望佛祖,大家各自完成各自的理想,沒什麼本質上的分歧嘛。你們說是嗎?」
「和尚,滾到一邊去!」竟是孫悟空與老虎、黑熊他們一起發出的怒吼。
玄奘見他們氣勢洶洶,委屈地退到一旁,小聲嘀咕道︰「你們吵架我來勸和,干嘛都沖我發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