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由落體!王木木跌落得四腳朝天,唉,賣糕的!王木木痛得要命︰只覺得手腳腰背是剔骨易髓、剝皮抽筋般的奇痛,似乎在變形、在扭曲、在植皮、在重生;而這個頭暈淘淘︰三十七年來的人生歷歷再現,快放著,穿插著,爆炸著,怎麼回事?
王木木現在是個背包客,這次是到四川來旅游、寫生的,近日目標是九寨溝、四姑娘山。誰料,昨天,2008年5月12日14時28分04秒,8級強震猝然襲來,大地顫抖,山河移位,滿目瘡痍,生離死別。
王木木在山崩地裂、泥石滾飛中掉進了一個坑,並看到邊上的一堵牆抖抖顫顫、抖抖顫顫地倒了下來。接著,在塵土飛揚、雞飛狗跳、小哭大喊中,暈了,栽了,什麼都不知道了。
……
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中,王木木覺得周圍似乎已經安靜了下來、平穩了下來,空氣也濕潤、清新了不少。側耳還能听到小鳥婉轉的啾啼、小羊柔柔的咩咩聲。咦?王木木覺得有些不正常,動了動,覺得手腳身體雖然酸痛得厲害,但並沒有被壓著,于是,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這時,王木木的耳邊傳來了一陣嘰咕聲,似乎有兩個人在對話。很奇怪,不是四川口音,一個象廣西柳州話,一個象浙江杭州話。兩人膩膩歪歪地在八卦著。
杭州人︰「老板……」
廣西人︰「別,別。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別叫我老板,我哥是老板,叫我二老板
杭州人︰「哎唷,好了,老板,這不是在外面嘛,我這麼叫,你听了舒坦、我也省一口氣,真是的,回去我會注意的,不會讓你哥糗你的。好了好了,好回店了。今朝真倒霉,這個死木匠,干活蠻賣力,咋就沒一丁點兒積蓄吶,也不給自己留點葬喪費,徹底的窮光蛋,也沒有一個親人,挺可憐的。還是你老板良心好,送他最後一程。不過害得我小二倒貼了好些腳力,唉,相處一場,也沒啥說的。不過,這種事,下趟別抓我差了
廣西人︰「好了,好了。你就白花了些腳力,我二老板才真正的倒霉,倒貼了腳力,還要倒貼棺材
杭州人︰「哎喲,我的二老板啊,你咋就倒貼了棺材呢。你這月兌底棺材,也就是一個道具,裝個人,也算靈柩(裝著死尸的棺材稱為靈柩)。到了墳地,底板一抽,死人一扔,任務完成。棺材還是好好的,又好抬回去循環使用了
廣西人︰「什麼話呀,小赤佬。說得我老板好像是個奸商,在坑蒙拐騙似的。我這月兌底棺材,不收錢或少收錢,成就了大宋尊禮重義的臉面,以可以忽略材料成本的設計,在本縣杜絕了馬革裹尸、草席裹尸、麻片裹尸,更杜絕了荒野拋尸。官老爺有臉面,士人名紳多好評,多有臉面的事,我是在做善事。當然,善舉贏來名譽,生意也好多了,所以,何樂不為?再說,這也給了死者最後一份的尊嚴,唉,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天災**,有多少人能善終,積點陰德吧。真的,我這不收錢或少收錢,真是做做善事,積積陰德的。其實,儂不曉得,在大宋西北,一些胡人平民中,就流行著這種月兌底棺材,是種風俗。再說,月兌底棺材,月兌底月兌底,一月兌底,我這月兌底棺材的底板托著死人一起月兌落了,所以,我很虧的,我每次都要賠上一塊棺材底板的
杭州人︰「哎唷,那底板都是雜木薄板、秸稈做的,不值錢。不過,老板你這個人也算夠意思的了,老天會保佑你的。好了,我們抓緊時間蓋上土吧,這個小木匠生前做生活倒是一把好手,也是個好人,就是不大安份,自己是木匠,卻一會兒學打鐵,一會兒又學醫,前幾天把西湖東岸的柳樹皮剝了個透。人家一告發,官府抓去一頓打,好,小命也沒了。害得你二老板虧了一塊棺材板,害得我小二倒貼了腳力,回去要多吃一碗飯了。入土為安,入土為安,小木匠,快點去吧,快點去挑個好人家投胎吧
廣西人︰「慢!小二,這個土現在還不能蓋。為啥?因為今朝縣衙的仵作吩咐了,衙中有一女尸,是個沒處開帳、沒人敢葬的主,要我們做做好事給處理了。所以啊,我們這月兌底棺材,今朝還要跑一趟
杭州人︰「老板,這啥事啊?啥人啊?我不知道啊。什麼叫「沒處開帳、沒人敢葬」啊?快說來听听
廣西人︰「不知道了吧,臭小二。這個女尸可不簡單,听說原是京城一京官的家養歌女,琴棋書畫,無一不精,詩賦詞曲,張口就來,能歌善舞,嬌艷動人。誰知那官犯事了,被貶去嶺南賓州(今廣西賓陽),府中抄家沒產,燕飛鶯散。妻妾、下人,大多都走了,唯獨這最漂亮、最有才情的歌女願意隨行。這不,路過我們仁和(今杭州),一場風波後,命喪西湖,一命嗚呼了
杭州人︰「咳,夠背的。那,那官叫啥?大不大?犯的是啥案?」
廣西人︰「听說那官叫王鞏,是什麼「太常博士」,是太常寺掌管祭祀之事的官員,正七品。听說這個人,一會兒恩蔭,一會兒遷升,一會兒勒停,一會兒復為,一會兒敘復,一會兒貶謫,夠忙乎,挺折騰的主。這次,王鞏犯的是「烏台詩案」。這王鞏可是咱們仁和通判蘇軾蘇大人的好朋友,這案子一來,兩人同罪,一起遭罪嘍。連心儀的歌女死了,也無錢開帳,不敢大葬,只能由著官府來,草草了事。這不,當差的還念著本縣前通判蘇大人的一絲臉面,不至于拋尸荒野,所以,仵作來吩咐我小老板「月兌底棺材」一下了……」|
靠在坑里的王木木現在神志已經清醒了,听著兩人的八卦,腦子也轉了起來。王木木姓王,出生在蘇州,知道王家的三槐堂。所以對兩人的八卦不陌生。兩人說此時的王鞏是「太常博士」,比較認可。這里確實比較搞︰「烏台詩案」元豐二年(1079年)八月案發,蘇軾受審,進入程序。其時王鞏任「秘書省正字」。所以後世的文獻描述將要被此案牽連的王鞏時都說時任「秘書省正字」,沒錯。但有記載,皇上元豐二年(1079年)十二月,王鞏敘復太常博士。而「烏台詩案」後,王鞏即被貶謫監賓州(今廣西賓陽)督鹽鹽酒稅。朝廷不會自打耳光,「敘復太常博士」應在「秘書省正字」之後、「謫監賓州(今廣西賓陽)鹽酒稅」之前。而現在,坑口這兩人的八卦在案發後,所以,王木木覺得有理。
王木木知道,據記載,王鞏其人極具才情,但也「跌宕傲世,好臧否人物,其口可畏,以是頗不容于人,每除官,輒為言者所論,故終不顯」。是把錐子,年少氣盛、任性不馴,是個官二代,會耍點公子哥兒的脾氣。這也難怪,而現在的王鞏,正是其一生中的人生低谷,是最倒霉的時候。
王木木還知道,據記載,「烏台詩案」後,隨王鞏去賓州的歌女叫宇文柔奴,該歌女出身並不卑賤,父親宇文沖是一位御醫,有才華,人正直。不幸被冤入獄,死于獄中。母親也隨之撒手人寰。幼小的柔奴被她叔叔賣入了京城的行院。柔奴天資聰穎,嬌艷可人,行院的老鴇很喜歡她,重金打造成頭牌。家庭不幸的孩子,懂事都比較早。柔奴十幾歲就聲名遠播了。一次,有個姐妹生病了,柔奴陪同就醫,巧遇與父親有多年交情的陳太醫,陳太醫托人打點,將柔奴贖出了行院。柔奴勤快、聰明、細心、善良,很快醫術精進、醫德更盈。後,柔奴喜歡上了才情橫溢的王鞏。怎奈王鞏家中已有妻室,自己又只不過是個歌女,可柔奴是真的愛了,傾慕王鞏的才華,寧願做王鞏的歌女。就是這位歌女,在王鞏落難之時,準備陪伴他遠走不毛之地,去苦度人生。
宋神宗元豐二年,蘇東坡因「烏台詩案」被捕,與蘇東坡交情頗深的王鞏也被處置,被貶到嶺南賓州去監督鹽酒稅務。當時王鞏的妻妾、下人,大多都走了,唯獨柔奴一人願意跟隨著王鞏去赴任。怎麼現在會葬身西湖?死了?什麼跟什麼啊!
王木木繼續欣賞著坑口兩人的八卦。
杭州人︰「嗯,那歌女真的不錯,不管她才貌如何,大難臨頭不離不棄,如此執著,重情重義,讓人歡喜、糾人心肺。不過,怎麼就死了吶?還一場風波,什麼風波啊?」
廣西人︰「不是說過了嗎,這個姓王的是我們仁和通判蘇軾蘇大人的好友,這次到仁和,兩人擦肩了,姓王的一郁悶,就在小旅館里擱下了。他擱下了,那歌女當然也擱下了,這一擱下,沒事找事了,招蜂惹蝶了。原來那歌女不但才貌出眾,听說還醫術了得。這次獨隨王鞏遠貶,更是名震朝外。這種女的,德才貌三全,誰不想要啊,這王鞏現在又是褪毛的鳳凰不如雞,仁和人才不尿你吶!于是蜜蜂、蝴蝶、蒼蠅、蚊子都來啦,嗡嗡嗡的,嚶嚶嚶的,一波一波又一波,有傳書表達仰慕的、有重金企求轉讓的、有說親保媒贖買的、有暗暗下計離間的、更有陰謀綁票搶人的。一時間,王鞏寄居的小客棧,白道、黑道摩肩接踵,成了仁和縣的熱點、焦點了。常言道,三人成虎,謊言最怕重復,好了,真的真不了了,假的假不了了。特別是有一幫會的老大還揚言,對此歌女,志在必得,而且,你現人在仁和,若要離開,除非橫下來。你想想,王鞏這種官家子弟,哪見過這種陣勢。敵人多強大,人多勢眾;自己多孤單,舉目無親,軟了,只能做縮頭烏龜了
杭州人︰「喔,這事啊,這我也听說了,這些人還很佔著理吶,他們說︰你官老爺貶去荒蠻的嶺南,干嗎拖人家小姑娘也去受罪?要說隨去嶺南是小姑娘自願的,是小姑娘重情義,那好啊,你不是妻妾、下人都走了嗎?那你為什麼不娶其為妻,或者娶為平妻,至少也納其為妾吧?現在不明不白,怎麼回事?人家無私奉獻,你有丁點兒回報嗎?人家實實在在的赴湯蹈火了,你虛兒巴腦的東西也不秀一點,太自私了吧?想當初,在京城,你妻妾成群,歌女如雲。你得意時,在乎人家小姑娘了嗎?現在要吃苦受累遭罪了,要人共苦了,太不公平了吧?若說你現在才發現這是你的真愛、你的最愛,那麼,既然是真的愛了、最最愛了,那你又怎麼舍得你的真愛、你的最愛去餐風露雨、吃辛受苦吶?所以,你真愛的、最愛的是小姑娘的真愛和最愛,也就是你真愛、最愛的是你自己。你們文人常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好啊!你真愛,就不必朝朝暮暮,你日後日子好了,再朝朝暮暮,不是更應該、更合理?你現在把人家小姑娘拐去嶺南,哪里為人家著想半點了?還不是希望到了嶺南還能听听小曲、賞賞艷舞,阿對?唉!你三十而立了,人家小姑娘才十多歲,好意思,要是你穿套賤民衣服,我一定告你個誘騙少女!」
廣西人︰「咳,臭小二,你激動個啥,心里不平衡了吧?」
杭州人;「不是不平衡,這些讀書人最虛偽,最自私。滿口仁義道德,說什麼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好了,現在人家有涌泉之恩,他倒好,滴水不漏。這幾天,街頭巷尾都在嘮這話吶,怎麼會這個女主角給死了吶?不可思議,我還真沒把這事跟死人聯系起來
廣西人︰「是啊,這事你都怒發沖冠了,那王鞏被人家陽一套、陰一套的整得都要發瘋了。高壓之下,在偷偷打听誰家出的價錢最高吶。後來不知怎麼的此事被這歌女曉得了,一時怨恨萬分,就跳了西湖。撈上來時已沒了氣,仵作看了後就找我來了
杭州人︰「唉,作孽。老板,既然要埋那個歌女,我們先把坑挖了吧。等下,抬女尸過來,抽一下板就可以了,省得再下肩上肩的,多忙乎
廣西人︰「唉,小二啊,怪不得你還不能出師,傻兒巴幾的。看我二老板,多聰明,兩尸一穴。可以少挖一次坑,少蓋一次土。日後,還能少樹一塊碑,少栽兩棵樹
杭州人︰「你想把這個女的與我們的小木匠葬一起?這兩人又不搭界,葬一起,不大好吧
廣西人︰「有啥不好?臭小二!這兩個死人,生前對面不相認,死後千里來相聚。小木匠生前孤孤單單的,我幫他找個伴,不好嗎?那歌女生前被人欺負,也不是因為勢單力孤嗎,我替她找個靠,不好嗎?我做好事,積陰德,我成就了一樁陰緣,我拯救了兩個死鬼,我不好嗎?
杭州人︰「喔,老板。你這是給他們結陰婚啊?」
廣西人︰「……」
杭州人︰「……」
這時,坑上兩人邊說邊走,漸行漸遠,聲音也越來越輕了。
周圍安靜下來了,坑中的王木木隨著八卦的消失腦袋也轉到自己身上來了。思路一變,交關問題出來了。王木木很郁悶︰
這兩個人在說誰啊?說我嗎?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呀!什麼死木匠,我什麼時候變成了木匠了?而且還是個死了的死木匠!
什麼月兌底棺材,我難道是剛剛從這個什麼「大抽屜」里倒出來的?不過感覺上倒好像有點象。
什麼家養歌女?歌女能家養?不犯法?
什麼嶺南賓州?他們說的應該是廣西賓陽吧。
什麼「秘書省正字」、「通判」、「太常博士」、「捕快」?這都是古代的官稱啊!
還有什麼「烏台詩案」、什麼王鞏、什麼蘇軾?這都是宋代的人和宋代的事啊!
至于還有同什麼、穴什麼、陰什麼、婚什麼的,也沒听清楚,先不管了。
也許是剛才兩人和他們的月兌底棺材在坑口遮擋了日光,現在離開了,坑內有了些光線。王木木也有了些視覺。王木木伸伸胳膊抬抬腿,轉轉腦袋睜大了眼。
嗯?不對啊,轉腦袋的時候怎麼壓著了頭發,我頭發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長了?這是我嗎?
嗯?不對啊,我的胳膊我的腿,好像細小了一圈,我縮骨了?變小了?再模模腦袋、下巴、脖子,也不對啊,臉皮光光的,嘴上沒毛,喉結不明顯。再朝小弟弟那里一模,也只有二三根。我女敕了?返老回童了?怎麼回事啊?這是我嗎?
嗯?不對啊,我穿的是什麼衣服啊?我現在穿的是一交領長袍,一根布條圍在腰上、一雙草鞋套在腳上,衣服本白色的,沒有了皮帶、旅游鞋,沒有了t恤、牛仔褲,更沒有了手機、相機、筆記本和旅行袋。另外,這衣服是什麼料子啊,硬硬的、粗粗的,一點不柔和、不舒適。原來是麻呀!我什麼時候穿過這種衣服?現在什麼地方還有賣這種衣服?天哪!賣糕的!這是我嗎?
王木木知道,棉花雖在南北朝時已流入中國,但那時的棉花是一種花,是一種觀賞植物。到了南宋,棉花才逐漸發展為經濟作物,被織成線毯、棉布,打破了絲、麻、毛的一統天下。所以,如果我是北宋的一個木匠——一個賤民,那麼,那件衣袍倒是本應如此的。
鎮靜!鎮靜!王木木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深呼吸能增加腦部的供氧量,所以,當你考不出試的時候,可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當你被質疑而無言相對時,可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當你黔驢技窮無計可施時,可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當你作為運動員,準備上場時,也可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王木木硬按下無窮的驚訝,理性地分析了起來。
現在是什麼狀況?時間、地點、人物!
那個秘書省正字、杭州通判、捕快,肯定不是現代的事。那個「烏台詩案」、王鞏、蘇軾,都是宋代的事啊!我在宋代?
那個西湖不是在杭州嘛,那個「仁和」不就是杭州古稱嘛(杭州古稱有錢塘、武林、應天、臨安、余杭等。北宋太宗太平興國四年(979),改錢江縣為仁和縣。南宋建炎三年(1129年),升杭州為臨安府。「烏台詩案」發生在北宋元豐二年,即公元1079年,故此處取杭州名為「仁和」)。這里也不像是四川,呆老半天了,也沒啥余震了。
我,好像已經不是我了,好像是個年輕的小木匠,是個在棺材店里打工的、並且不太安份的小木匠。王木木扭了一下大腿,哎唷,挺痛的,還好,不是做夢,我還是個活人,不是個死木匠。
綜上所述,我,穿越了?好像是穿越了,應該是穿越了!
王木木緩緩的爬出了土坑,環顧一下周圍的環境。這完全是江南水鄉,哪里還有川蜀山道的影;放眼展望,一切都是那麼簡單,沒有高壓線和鐵塔、沒有汽車聲等喧鬧、牛拉著犁、還有一頂青衣小轎在遠處晃悠著。
王木木走到一塘水窪邊,彎著身子打量著自己。水面的映射雖然不怎麼清楚,但很明顯照出來的那人不是自己,或者說不是原來的自己,又或者說不是21世紀的自己了。自己穿著一身本白的麻質的交領長袍,一根布條圍在腰上、一雙草鞋套在腳上。
坑旁有一塊木牌橫在地上,上面寫著這麼幾個字︰「宋木匠王木木之墓」。王木木搖了搖頭︰嘿嘿,原來同名同姓啊,大概這就是我為什麼會穿到這個小木匠身上的原因吧。模模自己的、背脊和大腿,傷痕累累。也不知道這是被汶川的牆磚給砸的,還是被大宋的板子給打的。好了,不研究了,這還有意義嗎?
唉,既來之,則安之。前世,自己三十七,快奔四了,而這個小木匠,大概也就十七八歲,哈哈,賺大了,好多活二十多年,天大的好事啊。王木木弓著腰、右手支著下巴開始自塑起羅丹的思想者了。
王木木這一生,當然說的是21世紀的王木木,一言難盡。他一出生就被送人了,養父母待他很好,可好景不長,文革中,養父母手挽手從小紅樓上跳下了。作為貧下中農的親父母是不會接受這個地富黑五類的,哥和姐也唯恐劃不清界限。他被養父母的一個遠親帶到了五七干校,童年就在那里懷揣著紅薯趴在牛棚里,看被打倒的黑畫家畫四個偉大長大的。他沒上過小學,一是因為沒身份,無法報名;再是因為沒有錢,沒法注冊。
他沒上成學,卻住在學校里了。牛棚中一位叔叔是養父母的票友,平反成了校長,王木木沾光了,就掃掃樓、幫幫廚,得以能在學校里吃些多余的飯菜、在教室里睡睡覺,不明不白的混下了。平時王木木也會偷偷听些課,向一些老師提些問題。11歲時,校長叔叔幫他混到了張準考證,結果高分考進了市重點。校長幫他招呼了中學領導,他又吃住在中學里了。
王木木很高興,現在他睡的地方固定了,就是學校圖書館。初中三年他把圖書館的書看了個遍,包括全部高中課本和一些大學的教材。他成績極好,數理化沒有98分的,不是100,就是99。語、英、史、地、生永遠是年級第一。美、體、音更是被授課老師鐘愛,開小課,成了忘年交。
進了初中後,王木木很高興,覺得自己象進了天堂、象掉進了蜜罐。他做夢也會笑,因為他是個真正的讀書人了,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坐在教室里面對老師了,他能和所有的同學一樣了,不再是掃垃圾吃剩飯、只能偷著學的窮癟三了。當然他還很窮,但他幫人做做作業、補補圖書、修修樂器、畫畫海報、繼續幫廚,他已經不必靠別人家丟棄的舊衣服遮羞、保暖了。他不象小學時代是個沒學籍的人,他是個正式的學生了,學校給他助學金、給他獎學金。他能自己交學費,他還有點小積蓄,可以嘗試著做些自己喜歡的事了。他成績好,不管是廠長的兒子還是經理的女兒,都差他一大截。他滿足、他自傲、他也珍惜。他知道自己窮,吃的、穿的、用的、住的都差人家一大截。但他努力學習,讓所有人的成績都比自己差上一大截。他沒有家庭、沒有親人,但他努力學習,讓每個老師都喜歡他、關注他。他得到了一種平衡、一種滿足。
一進初中,王木木就創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享受。因為進了初中,他覺得自己是個大人了。所以他就很興奮地找到了親生父母的家,他激動地對著並不認識、但確是自己親生的父母傾訴著心中的一切,仿佛要把有生以來所有想說的話一字不漏的坦誠出來。父母靜靜地看著他,哥姐靜靜地听著他。他們留下了他那張市重點的錄取通知和小學校長送給他的一支英雄金筆,買了一兩生煎招待了他。按約定,每月王木木可去親父母家一次了,幫他們買煤餅、買米、大掃除一次。王木木很高興,一點也不累,力氣算個啥,用光了會再來。父母是個寶,我好不容易爭取來的。王木木很得意,覺得自己也有了家了,也有了哥了,也有了姐了,不比別人差了。而且,王木木覺得自己不需要家里的一分錢,還能給家里帶些小禮物,還能幫家里干干活,真是太幸福了。他在學校里已經沒有一點點的自卑感了。
中考,他放棄了三所全市招生名額一位數的保送推薦。他選擇了一所包食宿,並有津貼的技工學校。他以高出第二名300多分的分差入學,一個月後,就擔承了好幾門課的小老師。他發揚了初中中的戰斗精神,他不但掃蕩了圖書館,還蹲守了實習工廠,對所有機器設備都做到了四懂三會。三年級時實在沒東西學了,結果與校醫打成了一遍。他留校做了幾年教師,嫌太虛,就進了一家大公司。
在企業里,他繼續埋頭苦干,對事不對人。他貢獻了自己的勤奮、智惠、業績、創造、專利,他的一任任領導借力升遷了。
今年年初企業兼並,廠長大人找王木木談話,辦公室里,廠長支開了小秘,抬著頭、斜著眼、伸直了腿,似乎是語重心長,也帶有點調侃戲謔地道︰老王啊,我要去市里了,分管經濟。很想帶你去,奈何你的年齡、你的出身、你的學歷,都是問題。你很聰明,智商高;你也很笨,情商低。你很會做事,但不會做人。所以你一直在為他人作嫁衣裳。我年輕,但也借光了,我就要走了,我不想讓你再縫嫁衣裳,讓下一個借光者來破壞我倆間的和諧……。好了,你是老實人,我給你個下崗的名額吧。你生存能力強,拿點提前退休的工資,開始你人生的新事業吧。唉,最後希望你找個老婆成個家吧,別再孤單了。
誰知道剛下崗,後勤就要他搬出宿舍。王木木一直是往宿舍的,沒有家,想不到一向順水順風的他竟觸礁了。這下王木木可慘了,後勤要他搬出宿舍,人家有道理,他已經不是這企業的人了。後勤情願把這床位租給外來打工者,這樣管理人員有業績了︰為企業創收了,自己又能從中撈些小好處;同時,過去,象王木木這種技術干部,婆婆媽媽的後勤人員哪敢得罪,現在嘛,與時俱進,你下崗了,我在編的不打你落水狗才怪吶,老娘們也享受享受這虐人的情趣。
去年年底,王木木的哥讓王木木把掛在企業的戶口遷到他們家,他們家因此增配了個二層擱;今年年初,親爹親媽先後走了,房管所要收回他們家兩套房中的一套房,王木木的哥說王木木馬上要結婚了,這事就緩了下來。誰知道,他哥很快的跟外區的一人家換房了。新房戶口中當然沒有已經死去的父母的名字,但王木木的名字也沒有,而且,還不告訴王木木他地址,很得意自己的高招。其實,他哥真是太自以為是,問一下換房的人不就清楚了嘛。但是,王木木什麼也沒做,王木木很傷心,最後一點蒙上面紗的溫情也不偽裝了,丑陋使人惡心,靜下心來,王木木覺得是應該重新規劃一下自己的人生了。吃不到的葡萄總是酸的,于是打起背包走天下,被動的做了個背包客。
王木木也不知道自己是幸運還是不幸,巧遇地震,就穿越了。
記得穿來大宋的時間是2008年5月12日14時28分04秒,本來王木木背包里還有一張2008北京年奧運會開幕式的入場券,唉,現在是用不著了。千年之外,祖國同胞們,我為你們加油!我為你們祝福!嗯,再來點實際的吧,2008,三五年是多久,四個數加起來,1000,運動會總的設項目才302項,那把1000重新組合一下,0100,好,很好,遙祝千年之外的同胞們,能贏得100塊獎牌。後面的5月12日14時28分04秒,即512142804嘛,就51塊金牌、21塊銀牌吧,100減51減21,銅牌就只能28塊了,正好100。嗯?你說還有1個0,兩個4啥意思,嘿,那不簡單,04是提示要拎去4,哪兒還有4?就中間還有個4,哈哈,拎去了兩個4,就是8呀,大家發呀。朋友們、同胞們,我在千年之外,為你們祈福。我會努力的,我會奮斗的,我會用數字說話,我與各位穿越大蝦的經歷不一樣,所以,我的表現也一定會與各位穿越大蝦不一樣,我會千方百計地不使你們失望。再見了,祈福這美麗的祖國,我生長的地方,在這遼闊的土地上,到處都有明媚的陽光。我會為朋友們準備好好酒,為豺狼們準備好獵槍。
……
啊——,
別了,21世紀,
別了,主任、廠長和書記,
我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揣著吶喊、彷徨、傷逝和失意,
在千年之外,和諧你,
我會有一個回憶,又一個回憶;
啊——,
別了,21世紀,
別了,地鐵、電腦和肯德基,
我揮揮手,帶不走一片雲彩,
揣著不舍、無奈、無助和無依,
在千年之外,剖析你,
我計劃一個預期,又一個預期;
啊——,
別了,21世紀,
別了,股票、期貨和rm幣,
我揮揮手,想帶走一片雲彩,
揣著夢想、打造、計算和綺麗,
在千年之外,擁抱你,
我期待一個奇跡,又一個奇跡;
啊——,
別了,21世紀,
別了,蘇丹紅、老鼠肉和添加劑,
我揮揮手,想驅散一片雲彩,
揣著嘔心、不甘、顛復和恨意,
在千年之外,傷不起,
我保證一個注意,又一個注意;
啊——,
別了,21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