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過之後就不會覺得痛了，有的只會是一顆冷漠的心，陸楓抬起頭，淡然道︰「沒事，沖下來就沖下來吧。」
這還是充滿笑顏、歡樂以及炎涼的煙火人間嗎？自己那麼地在學習俯吻人間，而觸目煙火，給我的是怎樣的無望。
華華輕輕噢了一聲，若有所思，想到哥哥和大姐頭那麼好的情感，卻最終還是分開，想來哥哥正為此而傷心欲絕吧！華華怯生生地靠近他身旁，貼近他的耳旁，低語道︰「哥哥，你別傷心了，就算大姐弟今天嫁人了，但你們一樣是最好的姐弟，你可別忘了我們四人可是在觀音像前結拜過的哦！華華也會一直陪在你們身邊的。」
華華看著他呆呆的蹲在那里，如同元神出竅後的空空軀殼，在風中劇烈的顫抖著，一時愣在了那里。忽然他的黝黑的跟眸一亮，道︰「哥哥，今天是大姐的大喜之日，我們四姐弟可要玩得開心點。」
陸楓點了點頭，努力堆起臉上的笑容。笑才是掩蓋傷痛的最好辦法，其實人許多時候都具有演戲的天賦，只是沒有發覺或不想假裝而已。
婚車緩緩駛近時，喚姐等應邀而來的同事，早已等在車外。四五人分配一組坐上了車，雖然開了車窗，但那濃重的汽油味還是讓陸楓一陣頭暈昏眩，他不由把頭探出車外，驀地卻發現這條街是如此熟悉，正是那條他們大合唱歸來的路上，那晚他騎著單車，第一次載著身穿仿似婚紗的女孩，臉上是那麼的喜悅和興奮。
每段愛情在走向終結時，倒帶回去，一路上或花草鮮美，或落英繽紛，而最初總是傾心的。陸楓打開口袋，從里面拿出一片金嗓子潤喉片，含在嘴里，來抵擋這現實的殘忍。
一抹清涼在他口中擴散，陸楓清醒地記得每一次當女孩聲音不舒服時，他總會拿出隨身攜帶的金嗓子，遞到她手中，讓女孩好好保重身體。尤其是那個炎熱的夏天，因為有此物而一季清涼。
穿過擁擠的人群，車子在空闊的大道上飛速前行。遠處群山含煙，卻已不是青翠凝碧，在蒼茫暮色的掩罩下，有著似曾相識的依戀。正是那一晚，他們第一次相攜登上了龍泉山，在陽明亭下，他坐在大紅柱的這邊，紅葉倚靠在對面，兩個人同對一輪明月，相互傾訴自己的夢想和追求。
那晚的月色滿天，霜華遍地，正如年少的愛情般讓人充滿無限遐想。那時的他是欣喜溢于言表，因為生命中等待的那個人已近在眼前。可是，為什麼我們每次都要在興奮甜蜜過後，嘗盡天河離怨的腸斷心傷？
這時華姨咳嗽了一聲，臉色因暈車而顯得有些蒼白，迫不及待地問是不是快到紅葉家了。司機指了指前方彎彎曲曲的小道說，前面的小村莊就是了。
想不到紅葉的家竟然這麼遠，陸楓不由愕然地心道。記得紅葉曾和他說起過，中專一畢業，她就和喚姐一起招到這個賓館工作，從一個普通的清衛勤勤懇懇地做到了客房領班，就這樣一做就是五年。
不管是晴天的塵土飛揚，還是下雨時的坑坑窪窪，不論灰蒙蒙的清晨，還是無星無月的夜晚，每天都要騎著單車經過這條羊腸小道。那時的路還沒澆好水泥，不像現在這麼平坦，尤其是有些地方沒有路燈，一個女孩子只能狐獨地游走在黑燈瞎火之間，又是多麼不易。
「再過一會就到了。只是前面有一段路車子開不進去，你們得下車走一小段路了。」循著司機的指引，他們幾人步出車外。一陣清閑的空氣撲面而來，讓陸楓昏沉的頭腦為之一振。定神一看，眼前是縱橫交錯的田野，沒有了綠色的點綴，惟有殘枝稻梗，冷風嗚咽，更添荒蕪淒涼之感，。
游走在碎石鋪就的鄉村小徑上，一幢幢樓房參差不齊的立在兩旁。轉過幾個曲折的路口，眼前豁然開朗，一角幽靜的竹林讓人有柳暗花明又一村之感。蒼翠的葉子在風中清舞，有如清音嗚響一般。一旁有條清澈的小河緩緩地流過，明淨而悠遠。
「在我家的屋後，有一片竹林，有一條小河，每當我煩惱憂愁時，就常常獨自一人來到這里，梳理躁動的心緒。」女孩說這句話時，寧靜的笑容又悄悄浮了上來。
「是這里，我終于也親眼見到了。」陸楓的心莫名激動起來，那種感覺如飲了濃郁的陳酒般厚重，又如重逢久別的老友般欣喜。不遠處鞭炮聲此起彼伏，華華咦了一聲︰「那不是大姐嗎？」
陸楓抬頭望去，只見那個女孩頭發翹得像雞尾似的，臉上濃妝艷抹，正站在那里迎接客人的到來。
「華姨，你們來啦，請到里面坐吧！」紅葉遠遠地見他們走來，忙迎上前去，熱情地招呼著。
陸楓低笑著點了下頭，沒有說一句話，就默默的站在那里。陌生與無奈。心痛與回憶交雜在一起，這難道就是那個平時剃著學生頭、活潑調皮的女孩嗎？是什麼讓我們改變了那麼多？
此時陸楓的身影是那麼弱小，那麼無助，那麼令人心痛。有那麼一瞬，紅葉好想沖過去緊緊抱住他，訴說心里的想念和牽掛，好想永遠待在他的身邊，靠在他堅實的臂彎里纏綿。紅葉不忍心再注視他的身影，回過頭，害怕淚水不听話的涌出眼眶。
「新娘子果然打扮得與眾不同，這樣子成熟多了，更有女人味了嘛！」喚姐笑語嫣然，拱著手向紅葉賀喜道。
「喚姐，又要取笑我了。」紅葉微微一笑，那笑容他似曾相識。陸楓的目光悄然地落在那抹亮麗的紅裳之上。如真如幻，似是百年夢回，那在寂靜深夜，無數次出現在腦海中的身影，竟赫然映入了他的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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