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開門。
門外卻是一個擎長的黑色身影,黝黑的沒有一絲亮光的眼眸,冷硬刀削的面容。
「玄墨?」我詫異看向他。
而他在看到我的瞬間,眼眸中居然劃過無法言喻的情緒,是驚異,是意外,是激動,甚至是…欣喜。
忽然記起我還沒有來得及將額上的紅蓮隱去!
「我…,」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去看看你家爺吧。」我看了玄墨一眼,繞過他,我該怎麼說呢?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所以我只能逃開。
「軍師…。」身後玄墨緩緩開口,語氣那麼小心翼翼,居然有一絲顫抖。
腳步頓住,突然很想很想哭,「你還記得啊…,我都快忘記了呢,不要告訴百里靖啊,」轉過頭,我臉上掛著輕輕的笑,「我不想再讓他利用一次了。」
我知道南宮天在堡主府,那幢白牆紅瓦雅致之極的山莊,而誰都知道這山莊若非主人同意只要進去了,便誰也出不來,說是地獄也不為過,可偏偏有著這般漂亮溫婉的外表。
可是如今,我什麼也不管了。
已經不知道眼前是第幾批侍衛了,我只知道我面前不允許任何人阻擋。我不會要人性命,只是將阻止我的人擋開而已。
眼前忽然出現一襲白衣,流光公子夙無鸞。
我冷冷的看向他,不管他眼中的驚異神色,「讓開。」
「別生氣,別生氣,」夙無鸞見雲若熙一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樣子,連忙擺手,「你會武功啊?那上次怎麼不躲我的劍?」他有點想不通,這個小子怎麼會突然這樣子。
「不高興。」我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
夙無鸞臉上有點掛不住,好歹他也是江湖上第一的殺手,竟然有人不躲他的劍只是因為不高興,「那這次怎麼又動手了?」夙無鸞接著問,沒有意識到他對眼前的人耐性非常之好。
「不高興。」我沒有收斂眼中的冰冷。
夙無鸞竟然心中一絲忐忑,眼前的這個小子看來是真的很不高興,原來他生起氣來居然還讓人有點害怕。
「你要擋到什麼時候?」我挑挑眉毛,再次開口。
「沒有沒有,是堡主讓我給公子帶路來著。」夙無鸞笑容可掬。
「早為什麼沒叫你來?」讓我白費那麼多力氣。
「這個,堡主不是看你不高興,讓你解解氣嘛。」夙無鸞涼涼笑道,其實堡主在這小子來闖的時候就叫自己來了,只是他由于驚訝這小子的武功而在一邊呆滯了半天。「現在氣可消了?」
我丟給他一記白眼。
藏雪樓
入門就見一片華麗的琥珀珠簾,半透明的紗簾綴滿寶石金秀,連地板都是用的貨真價實的玉石鋪就。才到門口,夙無鸞就止步了,示意我進去。
走在這般的地方,眼楮有點晃。
「看得可還滿意?」暖香溫玉的凝塌上,南宮天一身隨意的淺紫衣袍,微微露出白希如玉的頸項,襯著那張妖麗而魅惑的容顏,*得很。
我不說話,只是冷冷看向他。
「這麼大的火氣呢,」南宮天依舊笑著,絲毫不在意,「就這般硬闖,到底是槿公子太厲害,還是我的侍衛太沒用了?」眼眸中閃現一絲冷意。
「說吧,你到底想要怎樣?如此煞費苦心的設計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麼?」我淡淡開口。
「你以為是我?」南宮天嘴角噙一絲笑意。
「難道不是?」我臉上一抹諷刺。
「說實話,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可是,不管你相信與否,我只是個旁觀者。」南宮天低頭淡淡開口,不知道為什麼,向來不屑于解釋的他居然不想他誤會。
「旁觀者?」我不甚明白。
「昨日襲擊你們的刺客是西夏宮中侍衛,」並且在他們之前還來過好幾批,目標都是眼前的這個絕麗公子,不過都被他擋了下來,「而昨夜的梵彌也是受西夏所命。」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南宮天了解所有的事,如何要我相信他與此事毫不相干?「梵彌可是巫月的邪蠱之王。」
「你必須相信我。」南宮天眼中一抹強勢和陰霾,「倒是你,現在我對你是越來越好奇了,為什麼西夏會為你花這麼大的本錢?你,到底是誰?」南宮天眼眸中透出一絲犀利,讓人無所遁形。
我沒有回答,只是詫異西夏的目標竟然會是我,那麼他們並不知道百里靖在這里,可是為什麼要抓我呢?如果他知道我就是無雙,是絕不會傻到派人來的,那麼針對的就只是雲若熙這個身份。
難道完顏奕想用雲若熙來要挾百里靖?
以百里靖傳聞中對雲若熙的*愛似乎這樣推測也說得通的,可是,百里靖可能因為一個女人而被威脅?我不相信。
南宮天看著眼前沉默沉思的人,從凝塌上起身,走近我幾步,臉上依舊掛著笑,「既然公子不回答,那麼我就只好來猜猜了。」南宮天負手而立,嘴角一抹邪肆。
「能讓西夏花這麼大代價的事,必定是關系重大,而如今影響西夏最大的事不過是與百里的邊境爭端,而西夏這幾年都想著一雪前恥,所以,公子十有**與此有關。」南宮天緩緩開口,眼中卻是那般的犀利從容。「那些殺手對于公子毫不手軟,似乎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所以,西夏應該是想拿公子為人質。」
我心中一動,南宮天果然不是簡單角色,嘴角一抹淺笑,「那麼,堡主是猜在下是哪個皇子王爺?」
南宮天走近兩步,笑容明麗,「據我所知,百里皇室還沒有如此出眾的人,」抬起手,指尖緩緩靠近那張傾城容顏。
我眼眸一緊,退後兩步。
南宮天的手就這樣僵在半空。
眼眸一絲暗淡,「百里京都城中的探子回報,百里帝並不在宮中,而照影佳人雲若熙也未在百里京都。」
「你猜錯了。」我冷冷的打斷他的話,百里靖不可以被人知道在這里。
「雲家世子病情加劇,而千蝶槿是最有用的藥。」南宮天不理會我的話,繼續說。
「說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仍舊打斷。
南宮天突然上前狠狠擒住我的腰,將我抵在牆上,直視著我的眼眸,那里面竟看不見了一絲陰佞,而是仿佛那夜的清麗流轉,瑰麗無鑄,「那你告訴我是怎樣?」說著,用手扯開我的束發帶。
一頭青絲滑了下來,在肩膀上蜿蜒成絕麗的弧度,我呆呆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南宮天,忘記了動作。
南宮天心中是那麼濃重的憤怒,她為什麼要瞞他,為什麼要懷疑他?在她心中他什麼都不是,他就那麼不堪嗎?
看著南宮天忽然間低下頭來,我終于反應過來的及時用手抵住他的唇,驚叫出聲,「南宮天。」
「終于想起來了?」南宮天臉上一抹魅然笑意。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我疑惑,在醉生夢死他根本沒認出來。
「昨天晚上。」正是得知梵彌目的之時。「如果他順利將你帶出那間屋子,我就會取他性命。」他的熙兒不允許任何人傷害。
「可為什麼你會是曼殊堡主?」我看進南宮天眼中,「或者,公子祭。」
南宮天眼中的光芒漸漸隱去,彌漫過大片的霧氣,「百里靖沒有告訴你嗎?」
我知道,我怎麼不知道,我只是不想那說的是你而已,「我不相信。」
「哈哈……」南宮天放開我,卻張狂的笑了起來,笑得讓人很心疼很心酸。「不相信,不相信,其實我也不想相信的,可是,那些都是真的。」
南宮天停止了笑,轉身緊緊的看著我,眼眸中是滿滿的絕望和痛苦,「我是南宮家唯一遺留的那個孩子,為了接近權力,我投其所好的成為了巫月皇帝的孌童,為了達到目的,我六歲就手染鮮血,就這樣我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的地位,在這個過程中,死在我手上的人我數都沒辦法數清楚,他們中有耄耋老人,甚至是未滿月的嬰孩…。」
「不要說了。」我忽然覺得呼吸都在痛了。
「…你知道巫月那個狗皇帝慕容宏是怎麼死的嗎?我喂他吃下一種秘制的毒藥,他會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的被蛆蟲啃食著腐爛著,毫無辦法,這樣半死不活的熬三個月…」南宮天沒有理會我,自顧自的不停的說,眼中沒有一絲快意,而只是毫無出路的絕望和憂傷。
「…還有你救下的慕容陌,堂堂巫月的儲君,被我下了媚情蠱,我要讓他們慕容家的子孫也嘗嘗禁臠的滋味,我要將我們南宮家所承受的千倍萬倍的施加給他們慕容家…」
「南宮天你醒一醒,不要再說了。」我走近南宮天,拉住他的衣襟。「你這樣做只會讓更多人痛苦,包括你自己。」
南宮天反手拉住我的手,「如果要我放棄,那麼你來陪我。」眼眸只是盯著我,那般的執著,「就算是去地獄也罷了,只要你陪著我。」
南宮天的眼眸太熾熱,讓我不由得別開眼神。
「你知道,這是在巫月的地界,百里靖若是在我手中…」
「夠了。」我倏然看進南宮天的眼里,「你用他來威脅我,你到底是贏了還是輸了?」語氣掩不住悲哀。
是啊,他到底是贏了還是輸了,用另一個男人的安危來威脅自己喜歡的女人留下來,無論結果,他都是輸的,南宮天慘淡一笑,「我不知道,我只是想你留在我身邊。」
笑,我笑出了聲,不可抑制。
「如果,這是你要的,我答應你。」
從這天開始,我沒有再回黃泉閣,留在了南宮天的堡主府,留在了藏雪樓。
藏雪樓,顧名思義,雪藏。
它是從百里京都那晚起開始建起的,這里面南宮天匯集了他所能找到的所有稀世之珍,包括,已經失傳的藏雪琴。
在這里,我梳起發髻,對鏡花紅,恢復女子的裝扮。
當我一身輕紗凝裙布下藏雪樓的時候,夙無鸞當場眼楮都快瞪出來了。
「看傻了,小流光?」我走到他跟前,歪頭道。
夙無鸞嘴角抽搐,小流光?
「你是女人?」夙無鸞不敢相信,他記得他還想過若她是女子。
「我可沒有說過我是男子。」我沖他笑靨如花道。
夙無鸞又瞬間呆掉了。
「熙兒。」南宮天一身深灰色暗紋凝袍遠遠走來,眼眸清透而華麗,一點也讓人想不起那個幽暗的身份。
我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身邊的丫環都行禮退開。
夙無鸞反應過來,展開扇子,淡淡笑著搖了起來,熙兒?對了,就是她,就是那個讓主上廢了宵魂閣的女子,就是那個阻止了主上魔性的絕麗女子。
可是,似乎好像…這個女子對主上不怎麼熱心。
南宮天對我的態度毫不在意,只是過來拉住我的手,「走吧。」嘴角一直都帶著笑,輕輕緩緩的笑,猶如罌粟般吸引人。
我任由他牽著到一處華麗的花廳,房間的紫檀木桌上擺滿了大盤小盤的各樣菜肴,精致到讓人不忍動筷。
「喜歡嗎?」南宮天看到雲若熙呆呆的樣子,含笑開口。
「我只是吃早飯。」這樣子是不是有點夸張?
「不喜歡麼?」南宮天輕皺眉頭,眸底一絲冷光,嚇得一邊的數個婢女皆一陣哆嗦,「撤下去,將今日膳房中人每人責五十梃仗。」垂著的眼眸看不見一絲情緒,語氣卻冷若冰霜。
「那我吃什麼?」我仰起頭只是看向南宮天。
那樣單純而無害的語氣,讓南宮天一怔。
「做這麼多浪費糧食真的是他們不對,可是全部撤下去我就沒得吃了,不如,撤下去一半讓他們自己吃完,這樣好像就不浪費了。」我淡淡笑著,沖南宮天道。
南宮天半天找不到自己的聲音,現在所有人的反應比剛剛听到南宮天責罰的時候還要安靜。
半天,「難道這個方法不好嗎?」我吶吶開口。
「好,很好啊。」夙無鸞在門口笑了起來,這個女子還真有一套,難怪連主上那麼冷漠無情的人都拿她沒什麼辦法。
「小流光。」我笑道。
「不準叫他小流光。」南宮天終于開口了。
「那叫什麼?小無鸞?」我眼中一抹淺淺的狡黠。
「雲若熙!」
堡主府里多了一個小姐,一個說話能嗆死人的小姐,一個看似天真卻狡黠無比的小姐,一個不算溫柔可親卻到底善良的小姐,而堡主府的奴僕都知道這個小姐的身份地位堪比主上。
南宮天答應了我所有人都會安然無恙的回到百里,而西夏的那些人他會給我一個交代。
我想,這樣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因為,我知道,我和百里靖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我在哪里都是一樣的。
只是,我要讓所有人都接受這樣一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