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盡黎殤何處尋 (53)簾隔西風難隔月

作者 ︰ 沐璃歌

早晨起身的時候,手邊一片沁涼。

僵了半天,才突然意識到已是早晨了,該走的人早就走了。

正嘆著氣,漪雯端著臉盆進來。

「哎,皇上怎麼把這令牌落在這兒了?」漪雯才放下臉盆,就好奇地拿起那金光閃閃的東西瞎擺弄。

「許是走得急,忘記帶走了吧,」我也湊上去看了幾眼,好像很值錢的樣子,「你說這是令牌,干什麼用的?」我看看有沒有什麼留下來用的價值。

「看上面刻著龍,應該挺有用的吧。」漪雯前後擺弄著,也不明白用途。

「算了算了,就留著吧,說不定以後可以出宮玩。」我一下子就搶走了令牌,涼冰冰的,模上去挺硬的。

「小主起來梳妝吧,馬上要去請安了。」還未待我將令牌藏好,漪雯就爬上床把我拉出了衾被。

我听她這麼叫我,還有些不適應,邊走邊跟漪雯打趣兒道︰「哎呀你叫了我‘小姐’這麼多年,突然改口做什麼,不要這麼疏遠嘛。」我的眼楮里還有睡意,整個人都像醉了似的,走路都走不直。

好不容易被攙著坐到梳妝台前,又順勢趴了下去。

冰涼的台面接觸到我的皮膚,絲毫沒有刺激我的神經,我又要睡過去了。

「小主這幾天怎麼這麼能睡?是不是前些日子睡多了,習慣了?」漪雯一把抓起我的肩膀,我才得以坐直。

通過銅鏡,我才看到了我狼狽的睡態。

「媽呀,嚇死鬼了。」我終于意識到此時此刻的我竟是個乞丐的模樣。

漪雯斂眉輕笑,對我遲鈍的思維表示嫌棄。

「小主今日得打扮得精神些,畢竟昨晚洞房花燭夜,定要羨慕死那些妃嬪。」漪雯再次抬眼看銅鏡里的那個人時,眉眼里多出了幾分驕傲。

經過打扮,我臉上倦意全消,還多了幾分滿面桃花的精神氣。

我深吸一口氣,看著銅鏡里略顯深沉的臉,突然咧開一個燦若星辰的笑容。

「對了漪雯,你把那個令牌帶著,以備不時之需。」我看著外頭寒風凜冽,吹得人直發怵。

「嗯,帶上了,咱們趕緊走吧。」漪雯晃晃手里的牌子,還不忘催促我趕緊離開。

我還是第一次穿過這座宮殿的小花園。

小院里都種著梅花,像是紅色的漂浮著的雲朵,蓬松可人。

剛跨出殿門,就發現有個陌生面孔站在門前,似乎很著急的樣子,來回踱步,都未回頭看我一眼。

「你是……來送我去鳳棲閣的嗎?」看他那打扮,像是個抬轎子的太監,更何況他身旁正停著頂轎子。

「鸞小主讓奴婢好等啊!奴婢是珞王爺的管家,在此希望小主去一趟珞王府!」那人轉過頭來,只見他的臉憋得通紅,雙眉擰成疙瘩,兩只手還在不停比劃著,示意我趕緊上轎。

「珞王府?」我大驚,莫非蕭珞雲發生什麼事情了?一哭二鬧三上吊?四吼五喊六打架?看他平時那樣子應該不會這樣吧。

「是啊,小主快些走吧!」那人將我請上轎後,狹小的空間一下子就變得動蕩起來,我一個坐不穩,就往前沖,待我坐定了,發現轎子停下許久了。

偷偷掀開簾角,原來已經到了宮門了。

大紅色的宮門邊緣加以漢白玉作點綴,滄桑老舊的大門上漆皮翹起,很脆女敕的樣子。

「守衛大哥,珞王這幾天病了,皇上親自選派了位太醫去府上,您就通融通融吧!」那太監焦灼的聲音傳到那守衛的耳中,那守衛更是不耐煩,直揮著手道︰「皇上選派的?令牌呢?」

漪雯見事情有了回轉的機會,趕緊把今早那令牌掏了出來。如今看來,就是連老天爺都幫著我呢!

我在轎子里偷笑了許久,終于轎子有晃動起來。

可能是太過急了,那轎子抬得也分外擺蕩,蕩得我胃里一陣翻騰,恨不得把昨日那少得可憐的殘存的食物吐出來。

我竭力向肚子里咽口水,可肚子卻不爭氣,在轎子停下的那一剎那,我還是沒忍住,「嘩啦」一口將我的積存吐了個遍,整個轎子里都蔓延著那種酸臭味。

漪雯見我這樣,恨不得轎子里坐的真是個太醫,這樣好給我治治病。

我實在受不了這種味道,抬起酸疼的腳就溜出了轎子。

珞王府的大門正向我敞開,只可惜這美好的畫面總有個煞風景的人。

「若不是我實在勸不了珞雲,我是不會讓你來的。」趙姝然板著一張臉看著我,臉上還殘存著隔夜的裝束,不曾洗漱的她顯得柔弱無比,微黑的眼眶里裝著那雙動人的雙眸,閃著悲慟的眸光。

「他怎麼了?」趙姝然一副「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的樣子,更是牽動著我的神經,讓我不自禁地去為蕭珞雲擔心。

趙姝然拖著疲憊的步態,領我穿過奴僕熙攘的府邸,曲曲折折才來到一處僻靜的院子。

「從昨晚便一直坐在院子里,不願意進屋休息。」趙姝然推開門,便是一聲酒杯碎裂的輕響。

我滯步,順著弧線看到了癱倒在貴妃椅上的蕭珞雲,披著一件青白狐大衣,雪白的皮毛一點都無法阻擋深冬的寒意。

我趕緊上前,卡住他舉起酒杯的手,卻觸來了一身的寒意。

蕭珞雲的手竟冷得像塊堅冰,通紅的手更顯縴細,一模,便是硬邦邦的骨頭。

蕭珞雲硬是跟我僵持了半天,他見我遲遲不肯松手,便反手一搏,將我扳倒在地,自己卻毫不在乎地小酌片刻。

我一下子憤怒了,站起來就拽起蕭珞雲單薄的里衫,將他一點點拉起貴妃椅,可他死死地賴著,手里的酒杯傾倒,順滑的酒一點點流到了地面上,蔓延開暗黑色的色澤。

「蕭珞雲,起來!」我看他眼神迷離,估計已經快沒了思緒。

「偌……偌偌嗎?」他輕呵一聲,眸子里突然就閃著驚奇,整個人也漸漸站直了身子。他那雙冰冷的手慢慢撫上我的面龐,一陣寒涼,可他卻依舊自顧自地模著我的臉,滿眸幸福的樣子。

我的心突然就一陣空洞,牽動著我尚未恢復的胃,便是一陣絞痛。

「回屋去,再呆下去便要感染風寒了。」我慢慢躲開他的手,假裝不在意地幫他裹緊了白狐大衣。

「你竟躲開我了?果然皇兄更有魅力,這才幾個月便將你收服得這般服帖。」蕭珞雲突然握住我的手,一臉茫然的笑意,他說罷良久,都不曾放開手。

「王爺進屋吧。」我主動抽離他的手,他虛假的情局。

蕭珞雲放下手,哂笑之下盡是發自內心的悲憫︰「本是想讓你扶我進去的。」

我也不去理會他,只當做是耳旁風罷了。

「王爺,妾身來扶你。」趙姝然匆忙趕到蕭珞雲身邊,伸出了那只手。蕭珞雲不知該如何面對,只得扭頭苦笑一陣。

趙姝然微低著頭,不願再去回應,只是朝著她的侍婢吩咐道︰「去把水換一下,都涼了。再去熬些濃濃的姜湯,給王爺去去寒。」那些侍婢看王爺願意回去了,便一哄而散,各奔東西了。

我進屋,發現屋子里其實點著炭爐子,別談多暖和了,我進去後骨頭都酥軟了。

蕭珞雲進屋後,將滿身的酒氣都帶了進來,我不禁掩鼻作嘔,嗆人的味道還是直往胃里頭竄,實在是把持不住了。

蕭珞雲躺倒在床上後,惘悵道︰「本想著喝成這樣會讓你心疼,不想還讓你惡心了。」他的手就像我一般抽離了趙姝然的掌心,然後輕輕向我揮揮手,示意我過來。

我捏著鼻子靠近,蕭珞雲一把拉住了我,使我一頭沖到了他的榻上。

「偌偌,我今日鄭重地向你發誓,我對你的情是真的,那日我說的話都是氣話,偌偌你就不要再原理我了好嗎?」蕭珞雲支起身子,他暗沉的眸光突然閃出了淚光,愴然的樣子已經卑微至極了。他是在求我了嗎。

「王爺酒喝多了吧,看來本宮要去煮些醒酒藥了。」我愈漸遠離他,哪知胃里又是一陣翻江倒海的抽痛,我奔至門前,滿嘴的酸味兒泄下,盡是些酸水。

我用帕子擦著嘴,迷蒙的雙眼,似乎看到一件銀白色的袍子聳立在眼前。

穿著那袍子的人慢慢蹲下,一雙微寒的手牽起了我緊扒在門檻上的手。

那個感覺,讓我的心不自覺地一顫。

我感到整個天都陰了,漸漸低沉的天宇壓得我喘不過起來。

抬頭,那張慍怒的臉直直地橫在我眼前,讓我逃不走,溜不開。

我僵在那里,只覺得兩眼漸漸模糊,人影也變得黑白難辨,便一頭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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