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的白雪又落得厚實了些,轉眼已步入新的一年,離春天又近了些許。
這幾日都在忙著大婚的事,我已經很久都未再遇見蕭珞雲,心里也不去想他。
只是我住著的別院里一點都沒有張燈結彩的意思,甚是蹊蹺。
昨夜又下了場大雪,正逢我大婚之日,倒是添上了一抹悲涼的色彩。
今日,我便又要鳳冠霞帔,穿上喜服,與他人喜結良緣,自此相守到老。
正站在窗前感慨,漪雯突然蹦到我眼前︰「小姐就別站在窗前受凍了,今日是您的好日子,別生病了。」
我看她也穿上了新衣,藕粉色的長襖襦裙,花紋款式都是她平時不曾穿過的。
「這才像是我出嫁的樣子。」我看著她現在的樣子,想想那日我要嫁給蕭珞雲時漪雯一臉淡定的神情,真是天壤之別。
「小姐還在怪漪雯幫著皇上把小姐換進宮嗎……」漪雯的聲音越來越小,細若蚊蠅,怕是惹怒了我似的。
「漪雯只是覺得皇上才是真心待小姐的,更何況事後也證明了漪雯的想法,不是嗎……」漪雯發現說話說得不好就要觸踫到我的底線,便也不再出聲,默默站在那里,時而抬頭看我幾眼。
「好啦,事已至此,再也不可能和蕭珞雲再在一起了。」我長嘆一口氣,看著屋外雪後艷陽,冰花閃著剔透寒光,折射至內心最孤寂的角落。
「就是,小姐也別傷感了!再過幾個時辰就要到昱皇殿候著了,小姐也該準備準備了。」漪雯一下子就把我拉到梳妝台前,模著我毫無血色的面龐,叮嚀道。
漪雯替我用貯存下來的玫瑰花瓣泡了些熱水,象牙梳浸沒其中,沾上了濃郁的玫瑰香氣,然後梳齒嵌入我的發絲內,香氣絲絲竄入發梢,留下微微的甜香味兒,很有分寸。
替我梳罷頭發,漪雯便將我濃厚的發絲盤成發髻,帶上鳳冠,飾以鳳鸞,佩以珠玉,瓖以金銀,額前墜以流蘇,紅玉小珠穿成一線,數線匯成眼前的迷蒙。
繪柳眉鳳眼,似彎月明星;施微略粉黛,似瑞雪初晴;點盈盈紅唇,似嬌艷鮮花。
褪去平常便衣,漪雯捧來華麗鳳袍。
廣袖飄飄,大紅色似火一般熱烈,似火一般灼熱。
袖口兩只裊娜金鳳神態端莊,似要一飛沖天,打破平凡。
大紅色的抹胸更襯得身材凹凸有致,雪頸上綴一寶珠瓔珞,更顯風韻。
拖地長袍被漪雯緩緩捋順,袍尾繡一龍鳳呈祥圖,絲絲金線昭示金玉良緣,繾綣情深。
斂袖端詳腕上的玉鐲,晶瑩剔透,光澤照人,溫潤莊重,翠色鮮艷。
片刻恍神,但听木門輕開,抬眼一看,竟是穿了紅色官服的葉群俯首微笑站在門口。
「皇上已經到了,請小主移步!」喜慶歡快的聲音與門外屋梁上掛著的大紅燈籠交相輝映,心情大好。
漪雯與我對視片刻,便扶著我的臂膀與我一同走出了小院。
門外一台轎輦安放,四名太監立于四角,都穿上了紅色喜服。
我走上轎輦,安然坐于軟墊之上,百感交集。
蕭珞雲,我終還是穿上了喜服。
為你而穿,卻是穿給他人看。
女為悅己者容,我何嘗不願意只穿給你一人看呢?
悅了辰亦的心並非我所願,我願意使出我全身的力氣來博得你的回眸一笑。蕭珞雲。
我的感官又濕潤了,怕漪雯擔心,我只得輕聲抽泣。
我們還是沒能在一起。
這可能是我經歷的最悲傷的事,也是我經歷的最不公平的事。
這一夜以後,你我便走得更遠,我想,你我再見面時,你要輕喚我一聲「皇嫂」了吧。
悲憫地喚一聲。皇嫂。
輦轎突停,轎簾被緩緩掀開一個角。
我所見到的竟是一雙雙龍戲珠的明黃色長靴,綴著色澤明艷的珍珠讓人倒吸一口氣。
那雙手終還是伸向了我。
掌紋清晰,指甲修剪整齊,不似蕭珞雲的手那般縴細,每一道紋理都是帝王家日理萬機的忙碌。
我伸手,與他的手相交。
暖流再一次竄上我的心際,就像那晚辰亦曾捧起我的手輕呵一口氣,溫暖我冰涼的雙手。
被牽出轎輦,我才看到了辰亦那英姿。
以朱纓寶石金冠束發,顯得朝氣蓬發,著一件金黃長袍,彩繡片金,胸、背、袖飾團龍紋,下擺間飾海水雲龍紋,邊飾八寶圖案,盡顯帝王本色,又在外套一件金絲薄衫,是那金龍若隱若現,沒那麼咄咄逼人,顯得尤為溫和。
更有那張英俊的臉相襯,寬大的額頭下一雙烏黑的眉毛無需點染,似水墨畫中的點楮之筆,那雙明眸猶如中秋之月一般明朗,眼波里蕩著溫柔,筆挺的鼻梁被微笑的嘴唇牽動著,兩者相互融合,互相映襯,各顯風采。
我瞧著他那張猶如刀裁的稜角分明的臉,沉默了。
「怎麼,被朕迷倒了?」辰亦見我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便調侃道。
我被他這麼一說,倒是害羞地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