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院里搭了把貴妃椅,然後整個人暴露在寒氣中喝茶讀書,借此消磨時間。
我看著天邊的太陽一點點向西移動,光亮也慢慢褪去原本的鋒芒。
一天就這樣快要結束了。
我起身,打算去梅園里轉轉,听漪雯說那里的梅花一夜之間全開了。
步入梅園,徘徊于梅海之中。小院里那一株太過高冷,總有孤芳自賞的傲氣,而當大片匯集起來之後,就難分伯仲。
梅之馨香縈繞鼻息之間,每呼出一口氣都是為了汲取難以割舍的梅香。
細致的香氣卻不膩人,妖嬈的紅色卻不嫵媚。
冬日里難得一見的鮮活氣息,竟讓我再次一飽眼福。
梅花像是冬日里的畫師,給陰冷的氣氛里或多或少,或早或晚地添上一些色彩,讓整個世界有了為些許生機,些許希冀。
梅花又像至死堅強的人,它們有的固守一隅,有的佝僂一角,可當它們最終面對風雪時,總會挺直顫巍巍地枝干,明明再無希望,卻也願意放手一搏。
梅花更像遁入空門的高僧,得道已久,看淡紅塵,唯有強勁的身體里,暗藏著對生死再淡然不過的感悟。
梅花最像寂寞中的使者,開在這個毫無美麗可言的季節,它們默默綻放,默默凋謝,對這個世界的未知充滿憧憬,可當萎謝降臨時,又無多少掛念。
寂寞?
這個詞就像一塊石塊墜入水中掀起的漣漪,就像走神的思維牽引走神的手指勾起的一根琴弦。
我只好匆忙地向前走,盡量不要讓自己有時間去遐想。
「珞雲,你看這梅花多美。」一個甜如浸蜜的聲音悠悠然傳入我的耳際,我腳步突然停下了。
「花再美,也需人襯托。」肉麻的情話被這個聲音演繹得含情脈脈,讓人不自禁偷偷動心。
我抬頭,卻永遠只能看到他們相擁相愛的畫面。
趙姝然的髻角嵌著一朵綻放得肆虐的梅花,配著她幸福的微笑,看得我眼紅。
我轉身即走,卻一頭撞上了一棵梅樹。
瓣瓣梅花像是下雪似得簌簌飄落,枝椏間摩擦的聲音也被靜謐的世界有意放大了許多倍。
「誰在那里!」蕭珞雲大喊。
「是珞王爺和王妃選的地方不好,本宮怕驚擾了二位便想離開,不曾想……」我的聲音愈來愈小,害怕他們兩人有一絲的慍怒。
「原來是鸞常在,失禮了!」
「姝然,你先回去!」蕭珞雲突然制止住想要上前的趙姝然,听得我心一怔。
趙姝然看著蕭珞雲卻不敢違背丈夫的命令,只好繞開我氣憤地離開了。
「好久沒見了。」蕭珞雲的聲音柔和,他反復搓著手,像是緊張不安的樣子。
「對于王爺來說,自是不久。」我不想再熱情地面對他的問候。
「偌偌,我當日說的都是氣話。」蕭珞雲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兩只手一顫一顫地。
「好一個氣話!你當日說的傷人的話今日一個詞就可以帶過了?」我嗤之以鼻,看他那副假惺惺的樣子,我恨不得撕掉他的抽嘴臉。
「知道為何我要與趙姝然這般親近嗎?我就是為了讓你覺得心酸,覺得不甘啊!」蕭珞雲把自己做過的事情撇的干干淨淨,按他的說法,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我吃醋。
「虛情假意!」我厲聲回應。
蕭珞雲漸漸松開了手,眼神恍惚,清澈的眸子里已經有了些許淚意。
「你哭什麼!該哭的人是我啊!」我看他這副演戲的假嘴臉,憤恨道。
「蕭珞雲,我捧著一顆赤誠的真心對待你,就是因為當初你也以真摯的感情打動了我。我給你真心,並不是希望你這樣隨意踐踏啊!」我本不想哭花妝容,省得漪雯回去又嘮叨,可是看到蕭珞雲那張明明無情卻又難以抗拒的臉以後,我還是滴下了眼淚。
眼角艱難地憋出晶瑩液體,我淚眼婆娑地看著蕭珞雲。
「偌偌,我愛你。」蕭珞雲看著我大鬧一番後,靜靜地說。
「滾!你給我滾!我不愛你,永遠都不愛你,你何必再擺出一副痴情的模樣,你想惡心誰,我嗎?」我推開蕭珞雲,他朝後仰,差點沒站穩。
「你就這麼願意跟著皇兄嗎?」蕭珞雲朝我喊道。
「不願意又怎麼辦?在這個世上,我已經卑微到無法選擇愛人了,我只能慶幸地跟在待我好的那個人身後,你能明白嗎?」我抽泣著,看著蕭珞雲一副不解的樣子,我更是不屑置辯。
「所以,你要跟在那個薄情的人身後相信他虛假的情話,是嗎?」蕭珞雲笑了,他越來越難以相信。
「我自是知道帝王家最薄情,我更是知道辰亦有他愛的,他想要保護的女子,可是就算愛情是個騙局,是個深淵,我也願意跳,因為那個里面沒有你,沒有讓我心碎的人。」我不願意與他糾纏下去,干脆轉身離開。
「你竟寧願粉身碎骨,也不願再跟我走了。」蕭珞雲留在原地,口吻里都是自嘲的無奈。
我的腳步愈來愈快,心髒也跳動得更快。
我看見兩旁與我擦肩而過的梅樹,它們血紅的身影里都跳動著希望的脈搏。
真的,我是說真的,我寧願這十里梅花染紅我今後道路,我寧願今後道路我走得艱難,我也不願意再回首,幼稚地把手交給一個不可托付的人。
這樣,我還不如斷了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