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盡黎殤何處尋 (44)一夕百花競相開

作者 ︰ 沐璃歌

門又被沉重地推開了。這次進來的是漪雯。

「皇上呢?又走了?」漪雯環顧四周。

「走就走了唄,何必大驚小怪。」我對這個遠離的身影不屑一顧。

「小姐這麼說就太極端了,」漪雯將小案放到桌子上,「我熬了些白粥,摻了不少水,小姐嘗嘗嗎?」

我看了眼桌上的白瓷碗,藍色釉彩線條柔和,勾勒出熠熠綻放的蘭花,冰清玉潔,栩栩如生。

「這碗粥太清淡,沒胃口。」我淡淡回應道。

「有醬菜,小姐就搭點兒吃了吧,數數日子也不吃不喝睡了好久了。」漪雯就像變法寶似的捧出了幾碟醬菜,酸甜可口的江南醬菜入口脆咸,搭上點白粥喝下去也能墊飽肚子。

「那好。」我捧過粥,稀里嘩啦喝了不少,發現味道好到極致,一點點咸味就刺激到了舌尖的味覺,由無味變成有味,胃口也好了不少。精致小巧的勺子似乎已經無法滿足我的速度,我干脆撂掉勺子,豪爽地喝完一碗,一粒米都不剩。

「要不要再來一碗?」漪雯很欣悅,便趁熱打鐵問道。

「不必了,我想再睡一會兒,晚上再叫我起來吃飯。」說罷,我又退回了被窩里,抱著我軟綿綿暖烘烘的被子,再一次裝睡過去。漪雯不緊不慢地收拾著碗筷,我等啊等,等到花謝了她還在屋子里,給我在床邊倒了杯水,又不放心地幫我將被子的邊緣塞進去。

她的事情做完了,我也差不多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睡夢中灰暗無光,好像沒什麼波瀾。

「黎偌啊。」好家伙,我又做夢了。

「師傅?」這聲音的確屬于師傅,只是听起來好像年輕點兒。

「嗯,你進來武藝大有長進,看來已經有所領悟了!」師傅還是穿著那件怎麼都不髒的白衣,別人眼里飄飄欲仙,很神的樣子,在我看來,像是個奔喪的,就差在頭上戴個白帽子。

「黎偌不敢當!是師傅潛心培育我,才讓我有機會真正體會到本派武藝的精髓!」我有禮作揖,看看腳下踩的土地,不像是右丞相府里的。

「黎偌,本派的精髓你還未真正體會到,你本就是將妖術與武術結合在一起,這個樣子若是不加制止,今後會走火入魔,難以自拔的。師傅還應多教你如何將兩術和諧融合,讓你成為這天下第一人!」師傅在那里心潮澎湃地自我陶醉,我呆呆地盯著地上來回竄動的小蟲出了神。

「黎偌!」師傅厲聲斥責。

「我,我知錯了!」我只好可憐兮兮地看著師傅。

「黎偌,你不過十來歲,師傅就不用法誡懲罰你了,你好自為之吧!」師傅就像陣風似的默默飄走,像是冬日里的風雪,轉眼就不見了。

「怪人,果然是大山的子孫。」我朝著那背影吐了吐舌,自顧自地蹲下來,擺弄著那只在泥土里鑽來鑽去的小蟲。

「黎師妹!」我听到有人變扭地喊我。我起身,兩眼發黑。

「黎師妹,師傅一直都贊賞你,不如你我比試一番?」我看著那個比我稍高的男孩子,那男孩子似乎挺真誠的,我只好答應了。

「那就看劍!」那人的劍尚未出鞘,我便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那臉簡直就是季玦的縮小版,臉上雖是為長開的稚女敕,可眉宇間卻已然有了肅殺的神情。

「你個混蛋,給我一把劍啊!」我看劍已飛到眼前,只好來回閃躲,可那劍畢竟不長眼,雖然在夢里,可還是被嚇得膽戰心驚。

「今日我偏偏不給你劍了,看你如何將我的劍打落在地。」小版季玦絲毫沒有長大後的客氣,我根本來不及後退,松軟的泥土幾欲將我拖倒。

「哈哈,你輸定了!」「季玦」的劍下意識地伸到了體前,閃著寒光的劍最終還是刺入我的胸月復,我卻什麼感覺都沒有。都黑了,什麼都看不見了。

我的五感像被人下了蒙汗藥,都不起作用了。

我想我睡了這麼久,是被人推醒的。」小姐小姐,快些起來吧!」漪雯的聲音打開我的听覺,漸漸視覺恢復。

「漪雯怎麼天天都是你喊我起床!」我感覺屋子里似乎挺暖和的,就主動放過被窩,下了床。

「昨晚紀委新人都已經入宮了,今晨皇後娘娘要在鳳棲閣召見群妃,皇後娘娘還點名說您必須得去呢!」漪雯火急火燎地將我推到梳妝台前,我睜開眼楮,已是清晨。

推開窗,窗外種著棵火紅的臘梅,一枝獨秀,竟也不嫌孤單。

綰長發,綴金釵,點紅唇,施粉黛,著長襖,披斗篷,握手爐。一切井然有序地進行著。

木門「 吱」一下被打開,發出垂暮老者的哀鳴。

我踏出門,一腳就踩進了厚厚的積雪里。這樣一幅很美的畫面點綴上了不少腳印,彎彎曲曲,更添風韻。

飛檐上的積雪漸融,一滴一滴化作純潔的水珠掛在邊緣,搖搖欲墜。

尖銳的冰稜一一排在屋檐下,閃著凌厲的白光,反射出日光的溫暖。

區區一場大雪,就淹沒了我流出的鮮血,就消散了我所有撕心裂肺的喊叫。

一場風雪,帶走了所有我不願見到的、听到的事物。

只等我走出了小院,才發現,這地方著實是塊好地方,毗鄰乾寧宮,可以說是個偏殿。

我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在雪地里,正瞧見遠方的忘塵殿里走出來主僕二人,那小主披一件玫紅色的斗篷,倒是鮮艷無比,緊緊纏繞的頭發烏黑亮麗,髻旁斜插一翡翠簪,和身上的顏色格格不入。

「不知前面是哪位小主?」我決定主動表示自己的友好,免得日後卷進不必要的風波。

「妹妹是昨日新進宮的婉常在,姓余,單名一個珂字。」那小主緩緩轉過身,打扮的倒是年輕鮮活些,笑起來皓齒外露,竟比那雪還要白淨許多。

「原是新進宮的婉常在,」我微微一福,「該是妹妹居小了。」我朝她笑笑,這個女子倒是毫無心機的樣子。

「那我與妹妹一同去鳳棲閣了,妹妹不介意吧?」婉常在很是活潑,她一蹦一跳地在雪地里奔向我,狼狽的樣子幾乎要將發髻弄散了。

「姐姐怎麼這樣不注意形象。」我看著她狼狽的動作,忍不住想笑。

「唉,說這天氣也真是的,又冷又燥,姐姐今早可是躲在被窩里不想出來呢!」婉常在一把抓住我的手,她的侍女也急急忙忙地跟過來,向我行禮︰「奴婢霏霖見過小主!」

「哎呀,你說這些奴婢,左一個‘見過小主’,右一個‘娘娘金安’的,真是拘謹死了。」婉常在好像希望霏霖離她越遠越好。

「這是規矩,姐姐都適應適應。」我勸解她。

「管她呢,」婉常在緊緊挽住我的臂膀,「不知妹妹是什麼位分?」

「我家小主是新封的官女子。」漪雯幫我搶先回答。

「不知妹妹叫何芳名?」婉常在倒是好奇。

「妹妹姓黎,單名一個偌字。」我恭敬回應。

「偌?」婉常在似乎是個讀過書的文化人,自己倒是在那里思量起來,「妹妹的偌字不知怎麼寫?」

我攤開她的手掌,將「偌」字一筆一劃寫在她手掌心上,她被弄得癢癢的,手直往回收。我見她這樣痛苦得表情,也只好停手。

「喲喲喲,我還以為是誰呢?」猶如珠落玉盤的清脆女聲打攪了我們的嬉鬧。

我轉頭,是坐在步輦上的賢妃。

「這不是黎偌嗎,怎麼,走了幾天就攀上龍床,成了小主了?」

「你說話怎麼那樣難听!」賢妃的話音剛落,婉常在爭辯道。

「這是哪位新小主,這樣面生?」賢妃看看有些發抖的婉常在,盡力保持著謙恭。

「我是昨晚新進宮的婉常在!」婉常在的聲音倒是不蘇不媚,字正腔圓。

「哎喲,我還以為是個貴妃呢!原是婉常在啊,是我賢妃不懂禮數,還請見諒啊!」賢妃這話說的讓人心里犯癢,對婉常在更是諷刺不已。

「賢妃娘娘不該因為位高權重就隨意辱罵別的小主,妾身只說到這,首先若是再爭下去反而是妾身不懂禮數,其次,娘娘是聰明人,自會明白妾身的意思!」婉常在不卑不亢地行禮告別,都不願看到步輦上的人一眼。

隔夜的大雪雖融,可還是透著懾人的寒氣。長襖已經沾了些水汽,冰冷地攀附著一層黑色。

婉常在的手很是冰涼,我將手爐地給他,她似是還在斗氣,一個人走在前面。早晨的陽光照射在她的翡翠簪上,成為雪景中難尋的一抹濃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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