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那是怎樣的聲音，讓我覺得熟悉無比。我緩緩轉過身，日光刺眼，我幾欲睜不開眼。
「漪雯？」我反問。只看到那個人感動地點點頭。「小姐也真是嗜睡，快睡了大半天了，還不願起床。」漪雯的臉我漸漸看清，簡單的妝容硬是被淚痕破壞了。
「你看你這個人，也不把淚痕擦掉，看著讓人怪悲傷。」我笑笑，梨渦深陷，交織出淒慘的陰影。
「你怎麼來了？昨日，怕就是你給我喝了蒙汗藥吧。」我也不願發火，全身每一個關節都摩擦出酸澀，讓我不願做任何動作。漪雯心虛地點點頭，她也不敢說什麼，惹我心煩。
「那個，昨晚……珞王掀了蓋頭就跑到太妃跟前，說是要休妻。」漪雯試探性地跟我述說昨晚的事情。
我鼻子一酸，又想要哭出來，只好輕輕抽泣，再擠出一個若無其事的笑︰「休了妻又如何，我是失了清白的人，蕭珞雲就算再怎麼愛我，都要顧及到皇家的顏面。」「若是小姐覺得傷心，漪雯就不說了！」漪雯搶答道。「不必，你就說說吧，就當消遣消遣。」
「今晨，今晨珞王听說皇上後半夜才回書房的，就跑到了皇上跟前，質問他小姐去哪兒了，皇上本不生氣，後來珞王將皇上的折子都摔倒地上了，皇上大怒，似乎已經命令珞王回府反思幾個月了。」我大驚，趕緊起身，身上還穿著昨晚染了血色的袍子，披了件單衣就跑出去，可我不知道該跑到哪里，只好憑著印象一直跑到了宮門口。
「偌偌，你怎麼在這！」我轉身就看見狼狽不堪的蕭珞雲，他一夜未睡，眼神里盡是疲憊。成親的喜服還未月兌，那胸前的四爪蟒散發著懾人的霸氣，可穿在蕭珞雲身上卻猶如丟了魂一般。
「你今早去見辰亦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朝他斥責道。
「偌偌，你去哪兒了，為何那穿著喜服的會是趙姝然？」他耐著性子問我。
「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惹了辰亦？」我再次質問。
「明明是他惹了我在先，我不過是找他說理罷了。走，偌偌，咱們回家，再辦一場喜宴就是了！」蕭珞雲看到我似乎很開心的樣子，他一把拉過我冰冷的手，在寒風里，那樣溫暖。
「不必再辦了，以後你就一個妻子，」我推開他的手，寒冷割開我的皮膚，侵蝕進我的骨血，「趙姝然。」
「偌偌，你在說什麼，還有你怎麼流血了？」蕭珞雲表示很疑惑，他的目光里閃著不解。
「如果我說我我已經是不干淨的人了，你還會愛我嗎。」我在寒風里倒吸著冷風，盡量不要讓我流下眼淚。
「什麼？！」蕭珞雲眉眼里閃過的意思厭惡被我捕捉到，放大無數倍，「偌偌，沒關系的，我還要你。」
「那你還愛我嗎？」我知道我的追問一點都不會引起他的憐憫。
「偌偌，我不是說了嗎，我還要你，這珞王妃，還是你！」蕭珞雲急了。
「我問的是你還愛不愛我！」我的面龐被寒風磨紅，眼淚還是被吹了下來。
「偌偌，愛和要你不都一樣嗎？一個要你的男人不愛你又何妨？你照樣是他心里的唯一！」蕭珞雲這話說得很隱晦，可就是被我听出了貓膩。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愛我了？」我差點沒有在寒風里倒下去。冬至之時天氣越來越冷，而我就在寒風里佇立著，漸漸變成冰雕，「還是說，從來沒愛過？蕭珞雲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從來沒愛過我！？」我雙手拎住他的領子，冷風灌進我的喉嚨，讓我的聲音變得嘶啞滄桑。我竭盡全力的質問只換來他歉意的眼神，那樣俊朗的眉眼終是出賣了他。
「是啊，我早該猜到了。我也說呢，一個瀟灑飄逸的王爺閱女無數，怎麼會看上丑陋的我呢；一個堂堂正正的王爺怎麼會愛上身為奴婢的我呢；一個才高八斗的王爺怎麼會看上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廢物呢？你說我可不可笑？我竟然還天真地認為你蕭珞雲會守著我一輩子，哈哈，我當時真是腦袋磕到桌角了！」我一下子松開了手，讓蕭珞雲在風里踉踉蹌蹌，幾乎站不穩。
「我不過是要和皇兄爭罷了，我不過是看不慣皇兄事事都比我強罷了，我不過是要氣氣皇兄，所以你恨我吧。」蕭珞雲面不改色，凌亂的發絲一點點遮住他的面龐，讓我看不清他，虛偽的他。
「珞雲！」一個尖銳的女聲帶著絲絲撒嬌傳入我的耳中。轉頭，竟是趙姝然，「珞雲，快些回府吧，我燙了些粥，你回去先喝了。」趙姝然似乎在一夜之間成了賢妻良母，竟也學會了照顧別人。蕭珞雲朝她笑笑，繞過我，似是無意道︰「我從小就知道我要娶趙姝然為妻。」說罷，拖著疲憊的身軀奔向那個光彩奪人的身影。哪像我，跟株在風里頭的草苗有什麼區別？
我跌跌撞撞地往回走，陽光無限好，將我與蕭珞雲的影子越拖越遠，再無交集。
下意識地裹緊外袍，卻看到兩只明黃色的鞋子。我抬頭，正是那張冷峻無笑的臉。
「你來做什麼。」我繞道而行。
「你看你，出來也不換件衣服，不怕凍著自己。」辰亦的嘴一張一合，吐出溫暖的白氣。
「怎麼？你想收留我？」我走得更遠，卻被辰亦一把拉了回來。
「跟朕的步輦走吧，外面冷，像是要下雪了。」
「不要。」我想甩開他的手。
「我讓太醫給你開些藥行嗎，看你這樣真的要死了。」辰亦央求我。我只好像只沉默的兔子乖乖地跟在他後面，他扶我上了步輦，一把抱住我，用全身的暖氣溫暖我。眼淚還在頰邊，我抽泣著，想要讓它快些消失。辰亦听到，用手指撫過我冰冷的面頰，幫我擦掉了眼淚。
「昨天晚上，是朕心急了。」辰亦語氣變得很是柔和。我不回他。
「你已經失了貞潔，就留在朕身邊吧，我馬上就擬旨封你為官女子。」他的語速也慢了些，不敢觸模到我心里的那道疤。我裝作在他懷里睡覺。
「過幾日就有批秀女進宮了，等到那時朕再晉封你。」辰亦只好任由我躺在他懷里睡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