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賢妃,鬧得好像跟本宮有仇似的!」此時,景鳶的怒氣才得以發泄,她嘟了嘟如血紅唇,不情願地瞟了瞟牆根的野草。
「她這樣也只可能是個妃了。」我也順著景鳶的眼神瞥了瞥牆角的野草。從牆根抽出的一線生機,顯得那樣單薄柔弱,在春季被濕暖的氣候哺育,卻在秋季被微涼的西風折磨至此,孤零零地被風甩來甩去,像是要被摧殘得體無完膚,我見勢又補了一句︰「牆根的野草總是要被連根拔起的。」景鳶只是陰沉地笑笑,看不出有什麼感情。她微微頷首,看著自己慢悠悠的步調,看著腳下一點點流逝的青灰路面,看著自己被加身的華美衣裳。忽然,她抬頭看向了藍天,沒有表情,冷漠得可怕。
「娘娘,清水齋便在前頭了!」我遙指那被隆重裝飾的地方,景鳶也快步向前。皇後的儀仗隊浩浩蕩蕩地進入了清水齋,齋里一下子就熱鬧多了,現在賢妃、宜嬪都到了,就差那頗受隆恩的雲妃了。
「那雲妃真是的,只是受盡恩寵罷了,怎麼被皇上慣出那樣大的架子!」賢妃見此又管不住她那張尖酸刻薄的嘴了,就像是個市井小婦一般,心胸狹窄,說起話來沒遮沒攔。宜嬪其實本不想攙和在里面的,可見到賢妃這樣爭風吃醋,心里頭許是覺得誤會雲妃了,便低聲道︰「雲妃身子金貴,姐姐就不必催促了。」賢妃看了眼身後那打扮素雅簡單的宜嬪,掩嘴一笑道︰「妹妹今日怎麼了?怎麼有膽頂撞本宮了?瞧你那樣,跟只野雞似的,哪像個皇妃?」宜嬪也不惱,只是笑笑道︰「妹妹不想惹起什麼波瀾,哪像姐姐,身在斗爭漩渦的中間還渾然不知呢!」賢妃那張小嘴再無笑意,慢悠悠在宜嬪身旁踱了一圈,挑起她發髻上的流蘇,一臉嫌棄道︰「妹妹再怎麼對皇寵無感,也得好好打扮打扮自己吧,別給咱們皇家丟臉了!再怎麼,妹妹也是個嬪呢……」賢妃的笑聲更是尖銳,冷嘲熱諷中將宜嬪貶得極低。景鳶間宜嬪的表情越來越難堪,于是插嘴道︰「賢妃妹妹真是能言善辯,只是這羅里吧嗦的,妹妹覺著累嗎?」
賢妃微有慍色,但轉瞬即逝讓人難以捉模,她輕飄飄地放手,朝著景鳶似笑非笑,帶著嘲諷之意說︰「皇後娘娘雖在這後宮中獨大,只是娘娘進宮時日還不長,論資歷高低,皇後該稱本宮一句姐姐,既然這樣,皇後又如何能管本宮的言行呢?」
「一派胡言!」我朝賢妃怒聲道,「賢妃娘娘的言行再不管就要和那市井潑婦類似了!」我一時不知哪兒來的勇氣,盡吼出了這樣一句。那賢妃似乎注意到了我,只是輕勾一笑,滿目芳華,便再不去理我。賢妃這性子轉得也太快了吧,我甚至都未曾想到。只在恍神間,太監一聲尖細的「皇上駕到」打破一切僵持,我轉頭向門口,只見辰亦著一身明黃的長袍,九龍飛上,繡工極其精細,竟將那九條龍的肅穆之色描摹得亦真亦幻;頭發整整齊齊地挽在腦後,未帶任何冠冕,沒了那一分「高處不勝寒」。他挽著雲妃的手,慢慢地扶著她走下樓梯。雲妃也換上一身緋紅色宮裝,似要將清瘦的她點燃,凹凸分明的鎖骨外露,更添一份傾國傾城。她被辰亦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上,他那擔心的神情竟也帶著絲毫認真,那汪明眸里也就只能容下這麼一個身影。
我隨景鳶身後欠身一福,辰亦也不想拘于禮數,便讓眾宮嬪官員入座了。
我瞧見蕭珞雲遲遲不曾來,眼神里也有了緊張與不安,做事情也沒頭沒腦的了。蕭珞雲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未來?是病了還是有急事?那明日還逃不逃了?我一遍又一遍地想著這些問題,于是失手打翻了景鳶的茶杯,那冒著熱氣的茶水就這樣翻倒在我的腳上,我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痛感,我還在專心地分析著蕭珞雲不曾來的原因。景鳶見此厭惡地讓別的宮人重新上了杯茶,然後故作無事地朝我瞪了一眼,然後從齒間擠出一句話︰「怎麼總是盼著蕭珞雲!」我見她已經發現,便再不去想。
正巧,那姍姍來遲之人匆忙奔進大殿之中。
蕭珞雲似乎是去挖煤了,臉上硬是橫了那樣一條黑印。我看了看他全身,好吧,說他是挖煤是照顧他的了。我看他狼狽之極,便突然蹦出這樣一個念頭︰他可能去設計路線了!我見他入了座,卻是坐如針氈,還時不時地向我這邊瞟,我便讀懂了他的意思。我偷偷模模地乘著人多,溜出了殿外,在一處顯眼地地方等著蕭珞雲,不時便瞧見他從水榭里跑出來,四下張望著,我向他招手,他迅速溜過來將我拽到了更隱秘的地方。
「蕭珞雲你去干什麼了啊!」我一見面就趕忙問。
「你管這個干嘛,我有件事通知你!」蕭珞雲抹了抹臉,又恢復了本來的樣子。
「不行不行,別轉移話題,說,你去做什麼了!是不是在野外要了哪個美女的身子!好啊蕭珞雲,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堂堂我朝王爺,竟竟竟做出這樣的事……」我不分黑白,一根筋地責備起他來。他再也听不下去,一手捂住了我的嘴。然後盯著我的眼楮認真地說︰「明天的逃跑計劃提前到下午!你兩個時辰以後收拾收拾去獵場!」我似是透不過氣來,趕忙點頭。蕭珞雲放了心,便松開我又回去了。我故作淡定地站了一會兒,然後突如其來的興奮佔領了全身,我不由得地跳著走路。終于要逃了,長痛不如短痛,我的幸福生活就要降臨了!我甚至都覺得我現在能被活活地笑死!我太他媽的開心了!我整了整衣冠,就又淡定地走開了。不過,我的方向是凰鳴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