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躡手躡腳地走進宮門,準備先搞清楚逃生路線再問路,去景鳶的住區,畢竟這宮殿那樣豪華,重重宮闕繞的人頭都昏。
「你,是哪宮的宮女!」不會吧,還沒去問路,就有人來告訴我出路了?我抬眼,是兩列提著宮燈巡邏的衛隊。他們個個都身穿戰甲,腰佩長劍,後面的幾個還手執長矛,做好了隨時戰斗的準備。看著那領頭的士兵,我擠出笑容,慢慢悠悠踱到他面前道︰「奴婢是皇後宮里頭的婢女,因為是初入宮不懂規矩,也好奇,便偷偷溜出來想看看,沒想到宮殿萬座,轉的我頭昏眼花,也就忘記了回去的路。」我極盡諂媚,生怕露出一星半點的不尊重。那領班的士兵也朝我笑了笑,眼楮里倒映著宮燈的明亮。
「原來是這樣啊,後面兩個!」那士兵一揮手,後面便有兩個士兵趕了上來,頭微微低著,看不清面容,「你們兩個去吧姑娘送到凰鳴閣,再回來換班!」那兩個士兵沉默著,只是微微頷首,便一前一後地帶著我離開了隊伍。
這途中我錯過了不少的亭台樓閣,軒齋小榭,也有不少池塘泛著白光在我眼前閃過。路兩旁栽著柳樹,因為季節的原因只剩下了枯黑的紙條,沒了美感。當那兩個士兵每每將我硬推著向前走時,我都有種食客告別美味,文人告別書籍的難舍之情。都怪我見識不多,看到這些景便被吸引了。「姑娘快些走,否則被皇後娘娘發現了可就要受一頓刑罰了!」在前面走的那士兵許是厭煩了,便開始催我,說什麼「我們倒沒什麼,但是姑娘你可要快些了」雲雲。我也懶得再看下去,于是加快步伐,青灰色的地面逐漸消失在身後。
拐過幾道彎,跨國幾道宮門,便到了凰鳴閣。我仰望,宮門的匾額上題寫著︰「凰鳴閣」三個金色大字,清秀雋永的行楷將凰之雍容演繹出了安寧與祥和,實屬不易。
許是真的不耐煩了,那兩個士兵將我一把推進了宮門,自己也就自顧自地轉身離開了。我看向主殿,宮燈都已點上了,亮如白晝,完全沒有半點安詳之意。
我再次輕手輕腳地推開了主殿的大門,景鳶正閉目坐在鳳椅上,周圍有幾個端著茶的小宮女,在她面前還跪著與我同行的一個宮女。難道景鳶發現了?!我大驚,可又沉著臉走近,跪在了那婢女的旁邊。景鳶慵懶地睜開眼楮,臉上早已洗去了妝容,頭發卻不曾散開。看來是剛剛才發現的呢。
「喲,回來了?」她托著頭,斜睨著我。
「奴婢從不曾離開,談何回來不回來?」遭遇此情此景,也就只能裝裝傻,賣賣瘋,糊弄過去了。
「你再裝給本宮看看!」景鳶一手拍上了鳳椅的把手上,站在她身旁的宮女有些微顫,拿著茶案的手一直不停地顫著,臉也埋得夠低,看不出喜怒。
「沒用的死東西!都給本宮滾下去!」景鳶很快就將怒氣撒到了她身旁的宮女身上,那些宮女也受了驚,一個接著一個逃了出去。大殿里瞬間就空了。
「黎偌啊黎偌,你再晚回來幾個時辰,本宮就準備攪亂整個帝都將你揪出來了!你怎麼還記得回來?你為何不死在外面算了!逃跑逃到一半又回來了算什麼?當初還不如不要逃算了!」景鳶怒上心頭,小臉憋得通紅,「你個賤人為何又滾回來了!」最後一句幾乎是喊出來的,聲音震得整個凰鳴閣都陷入了恐懼。
「景鳶,你經期到了吧。」我淡然。
景鳶的眼楮睜得更大了,目光了多了陰寒。她疾步向前,一把就拽住我的衣領︰「黎偌,你可別拽到天上去了。不就是皇上在意你麼,本宮現在就能讓你做不願意的事!」她的手一揚,「啪」,清脆,短暫,賞給了我一個耳光。
「姑女乃女乃,請問這兩件事有關系嗎?」我冷眼盯著她,恨不得用目光吞噬掉她。
「黎偌,你別出爾反爾了!你這個性格遲早要害死你!你個賤人,腳踏兩條船是吧,你別把本宮當成你那樣的弱智!這大晚上的,你如何回得來的?嗯?」她死死捏著我的衣領,像是要把它揉爛,揉碎。
「我自己走回來的不行麼?」我再也忍不住了,掰開了景鳶的手掌,她滿是珠飾的護甲劃傷了我的手背,鮮紅的血漬也留在了甲尖。
「本宮大可以把看守宮門的侍衛抓起來嚴刑拷打,逼出真話來!」她用手指抹去那血漬,在指尖綻開了一朵妖冶的罌粟。我一急,竟攥緊了她的手腕,扭著她的手,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景鳶的臉已有些扭曲,但她依舊冷聲道︰「事到如今,你不也是無路可走了!」我松開了她的手腕,的確,我沒有景鳶的把柄相要挾。
我只好乖乖地回到原地,跪著,盯著面前的地毯出神。景鳶也陪我坐著,眼神里有捉模不定的意思,難以揣測。「下次給本宮放乖點,知錯就要用你那張狗嘴認錯!」景鳶終于開口了。我不敢做出什麼表情,只能默默地听著。
「起來吧,」她旋即柔聲道,「幫本宮卸了發髻,本宮要睡了。」我趕緊爬了起來扶住了她伸出的玉臂。膝蓋還一陣陣地疼著,我只好一瘸一拐地將她送進了內室。
「皇上駕到!」太監刺耳的聲音第一次響徹了凰鳴閣,我有些驚訝,這麼晚了,辰亦難道沒在雲妃那里歇息嗎?景鳶也有些驚色,不過很快就出現了喜色。她理了理服飾,很快就不自然地迎上辰亦。辰亦眼里也有了倦意,不過蓋過這倦意的竟是滿滿地歡喜。
「皇後起來吧,」辰亦扶起了景鳶,與她挽著手進入了內室,「朕今日真是開心極了,剛剛朕才準備就寢,卻發現雲兒有些病容,便宣了太醫,不想竟是雲兒有喜了!」景鳶也附和地笑了笑。故作歡喜道︰「雲妃久沐聖寵都未有情況,如今才剛到行宮便有了喜,真是有福氣。」辰亦也柔柔地望著她,似是無意道︰「你這樣多好。」景鳶轉頭看著他,竟是兩頰飛霞。
我不動神色地退出了內室,將外頭的燈都吹滅,自己也依靠在牆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