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黑暗中，再次傳來菲霜那獨具穿刺感的喊叫聲。持續的冰雹已經下了十分鐘，一眼望去，地面上像是鋪了條半透明的地毯。
卡瑟琳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她走出大地之劍的保護範圍，冒著密集的冰雹踢開地上的冰粒。女法師在沒有冰雹的泥地上用力踩了兩腳，地面堅硬的如同岩石。
「卡瑟琳團長，您似乎有所發現。」薇西夫人在一旁說。不過看她的樣子，其實早看出不對勁了。
「地面完全凍實了，而且這些冰雹也沒有融化。」卡瑟琳皺起眉頭，「從剛才開始，一直伴隨著閃電和雷聲。這天氣太不尋常了，難道是多登山脈特有的氣候？」
「再特有的氣候，也不可能違背自然規律。」薇西夫人嘆了口氣，「您不覺得周圍一點都不冷嗎？」
「氣溫沒有變化，地面卻凍實了，冰雹也沒融化，天上又是閃電雷鳴。您听說過這種天氣嗎？」薇西夫人加重語氣問道。
卡瑟琳眉頭皺得更緊了，作為一位博學的魔法師，她自問閱讀過比常人多得多的書籍。但這種古怪的天氣，從沒在哪本書中看到過描述。
「嘁，故弄玄虛。」有人冷不丁哼了聲。
「哦，親愛的教授先生，這一定難不住您。」薇西夫人立刻就听出是誰在冷言冷語。
地精學者這次是從地面上直接升了上來，看起來他先前在地底下徘徊。
「這本就不是人間才有的天氣。」老教授拖著他的長胡子走了兩步，「只不過這個領域還沒有完全形成而已。」
「領域？」卡瑟琳吃驚地喊出聲，「那完全形成後，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不可能完全形成。」倒是薇西夫人替老教授回答了，「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是地獄中某個世界的雛形。有人將地獄世界的景象，投影在了角落之城。」
「什麼？地獄的景象？」卡瑟琳重重吐出口氣，她想了幾秒鐘說，「不可能，這不可能辦到。誰會有這種力量，將另一個世界投影到這里？這不是人能辦到的事情。」
「無知，誰告訴你真是一個人辦到的？作為魔法師，知識居然匱乏到這種程度。我十分懷疑，你是不是真正的法師。」地精學者非常不滿意地說，「不過，我確實沒听說，人類能掌握強大的魔法力量，你們對魔法知識的匱乏倒也正常。」
「教授先生，這您可錯了。」墨爾墨大師在旁邊笑著說，「現在可不是您的那個時代，人類如今是這個世界上是最強大的種族之一。他們掌握的魔法力量，便是龍族也無法正面對抗。但那些上古時代流傳下來，和眾神相關的典故，他們的確知道得不多。」
和眾神相關的典故？卡瑟琳倒吸一口冷氣。最近三千年，各大人族王國的崛起，以及在魔法領域的突破，讓人類站上了東、西兩塊大陸的巔峰。不過與那些在眾神時代便開始居住在兩片大陸上，動則繁衍數萬年的種族相比，人類的積累時間還是太短。這使得人類文明在知識的積澱和傳承上，顯得相對不足。特別是對上古時期的一些歷史和神跡，更是沒有太多的了解。
而無論是精靈還是地精，那都是遠古四大文明的締造者。如果卡瑟琳的老師吉斯林在這里，或許還能和面前的幾位探討一二。但卡瑟琳畢竟太年輕了，這幾年又忙于佣兵團的事務，涉及上古時期的魔法知識，女法師哪里又能說出個所以然呢？
還好薇西夫人願意多解釋兩句，這讓卡瑟琳對魔法世界的深邃，又有了全新的認識。
「正如教授先生所說，這個領域並不完全。如果是在上古時代，那些強大的神靈相互交戰時，確實能夠將自己所在的世界，直接投影到另一個世界中。不過我們面對的肯定不是神靈，那這種不完全的投影只能是通過祭壇魔法辦到的。」
「祭壇魔法？」卡瑟琳對這個詞語並不陌生，「那不是上古時期的神跡魔法嗎？這類魔法在遠古四大文明消亡後，就已經失傳了。」
听到這話，薇西夫人和墨爾墨大師都看著卡瑟琳，笑而不語。地精大學者甚至就當沒听見，拿出他的大百科全書開始自顧自地做記錄。
卡瑟琳的臉不自覺地紅起來，她感到自己的話有點冒失。不說地精文明還有一位代表人物站在眼前；即便是精靈文明，雖然隨著精靈王的消失而衰敗，但他們的傳承應該一代代都保留下來了。
人類沒有掌握的東西，未必其他種族就不能擁有啊。
「卡瑟琳，魔法什麼的，我是不懂的。」旁听了許久的斯沃大師幫卡瑟琳解起圍，「但我至少知道，多登山脈里還有一個棕月祭壇。他們既然能叫祭壇，說不定就會那什麼祭壇魔法。」
是啊，作為魔法師，如此簡單的聯系都沒有想到，竟然還要一位劍聖來提醒。卡瑟琳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了不起的推測。」薇西夫人不失時機地夸獎了一句，「多登山脈中，棕月祭壇最為神秘。即使和他們做了多年的鄰居，我們對這個隱秘的組織依舊不了解。就目前而言，的確是他們最有可能施展出祭壇魔法。」
「薇西夫人，那麼您認為，將赫邁斯重傷的人是不是同樣來自棕月祭壇呢？」阿斯突然發言，「而現在他們正在進攻角落之城。這是些有屠龍能力的人，我們能戰勝嗎？」
身為戰士，阿斯考慮最多的當然是戰斗。
「不，襲擊赫邁斯的人我大概能確定來自哪里。」薇西夫人搖搖頭，「但這也是我感到困惑的地方，棕月祭壇和那些人不該有什麼關系才對。為何現在會幫助他們呢？」
「您知道外面那些人是誰？」卡瑟琳按耐不住心中的疑問，「難道他們不可能和棕月祭壇是一伙的嗎？」
「這個還是讓我來說吧。」墨爾墨大師自告奮勇，「任何可能性都會存在，所以現在我說的基本都是一種猜測。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想先向斯沃大師多了解些情況。您是和那伙人交過手的，不知能否描述下當時您看到的情景嗎？」
劍聖抬頭望了會天，似乎經過一番回憶後才說︰「我當時會救赫邁斯，純粹是巧合。因為黑龍正好從我頭頂上掉下來。它就掉在我的面前，我那時大吃一驚，以為赫邁斯要攻擊我。」
斯沃大師張大嘴巴，做出個受驚嚇的怪臉。不過他看看在場沒人發笑，索然無味地收起他的怪腔。
「我蓄勢待發，擺出最佳的防御姿態。」斯沃大師接著說道，但他又馬上笑起來，「你們一定沒見過一條龍四腳朝天是什麼樣子。赫邁斯掉在我面前，就是月復部朝上，四腳朝天。那顯然不是要攻擊我，而且它的肚子上破了個洞。」
斯沃大師用一只手比劃自己的頭，「你們不知道，那個洞有這麼大，就算我的兩個腦袋放在一起，也足夠放得下。重傷，那時絕對的重傷。但黑龍倒沒摔暈過去，我和它相互打量了對方。它的樣子我現在想想也太好笑了，倒著看人。」
「赫邁斯看了我兩眼說‘你是個強大的人類，就由你來取走赫邁斯的性命吧’。」劍聖嘆了口氣，「要是是別的巨龍，我興許就動手了。但它，我不想殺。」
「這是為什麼？」忙著救治裁縫店女老板的費利，這時居然還分心提問。
「它是聖法安陛下點過名的巨龍，當年陛下沒殺它，我又怎麼會殺呢？」斯沃大師語出驚人。
「您是說聖法安陛下當年就能取這條凶龍的性命？」熟知歷史的卡瑟琳立刻听出些奧妙，「那怎麼還會有百年殺龍令？」
「這個問題恕我無可奉告，你要有機會，就問你的老師去。」斯沃大師擺擺手，「我不但不想殺赫邁斯，還打算幫它做點什麼。因為要不是看到赫邁斯在天上盤旋，我說不定現在還在老林子里迷路呢，算我欠它一次。當然黑龍肚子上破了那麼大一個洞，我也治不了。好在救它一命的機會出現了。」
斯沃大師壓低了聲音說︰「赫邁斯剛說完，就听有轟鳴聲從前面的林子里傳來。那聲音尖銳極了，‘嗤——’地朝我們這邊過來。擋在赫邁斯身後的幾棵大樹突然全部炸開，一把巨型戰刀飛了出來。」
「那把戰刀一飛出來，就停在赫邁斯的腦袋上方。」斯沃大師手腕翻轉，將頭頂的大地之劍平舉在身側，「我一直以為，我使得大地之劍已經夠大了，但這次終于見到了比它還大的兵器。那真是一把巨型戰刀，整把刀看上去通體烏黑，只有和我手掌差不多寬的刀刃呈血紅色。那種血紅色看得人心慌，就像隨時會滴下血來。戰刀的刀身足有大地之劍那麼長，而刀把再要長出去三分之一。」
「那刀停在赫邁斯頭上，刀尖翹起，仿佛有人將它舉了起來，然後便向下斬落。」斯沃大師說著也舉起大地之劍，「我一瞧，這麼大一把刀，赫邁斯的脖子再粗，腦袋一刀也夠切下來了。所以我眼明手快，出劍抵擋。」
「嗡」斯沃大師在空中虛劈一劍，「那一刀真重，好多年沒接過那麼重的刀了。還好接下這一刀，戰刀又從來路飛了回去。要是再有第二刀，我大概是接不住的。唉，老了，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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