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往事如煙
下午講完課，齊城回到家里，翻看專業方面的書，需要準備年度的學術論文，只有這樣才能評職稱。齊城根本不在意，不管論文寫得好壞，如果想在國家一級的刊物上發表，都要給錢，這種風氣比學術**還要惡劣。說到底，國家對私人辦雜志和出版社的控制已經不合時宜，成為滋生學術**的沃土。如此想，齊城就想起三鳥圖書策劃公司，沒策劃一本書都要到出版社買書號，一個書號少則萬兒八千，多則就要兩三萬，許多出版社一年根本不用出書，只要買書號就能掙得盆滿缽滿。
後來有點困了，就靠在躺椅上打盹，不覺睡了過去。被電話吵醒，已是五點，他接了電話，才知道是方若兮打來的。
「表哥，我回來這麼久，你也不過來看我？」方若兮抱怨道。
「我近來忙啊，才裝修了房子。」齊城想也沒想就說了謊話。
「是嗎，你買了新房，那也不喊我們去看看？」
因為齊城初中三年級到高中二年級都在省城試驗中學讀書，住在舅舅家，所以跟表妹的關系很親密，也知道她的脾氣。「過幾天就準備喊舅舅們過來看看呢。怎麼，有什麼事啊？」
「沒事就不能給你電話啊？」方若兮似乎還在生氣。
「哪里話，听說你在報社工作，怎麼工作順利吧？」齊城苦笑一下。
「算了，不跟你計較，今晚你請我吃飯吧，我要問你一些事情。」方若兮想訪談一下齊城的感情生活，她從父母那里知道表哥現今單身，自是感到好奇。
「好吧，順便看看你是不是愈加漂亮了。」齊城顯得無可奈何。
「那是當然了。」方若兮嘻嘻笑了。
「只是叼蠻也沒改掉。」齊城也嘻嘻笑笑。
「什麼叼蠻，真難听。好了，你過來接我吧。」方若兮啪地掛了電話。
齊城只好洗了臉面，換了衣服出來，順便給梁以西電話說晚上不在家吃飯。梁以西呆在宿舍和幾個室友聊天，也就不置可否，只是嗯嗯啊啊，齊城也不在意，說聲晚上去接她就掛了電話。
回市區的路上，想起方永兮，就給方永兮電話，這樣可以一起吃飯。方永兮接了電話說他也在家，妹妹說不讓他跟著，要不一家人都會出來吃飯了。齊城也就掛了電話，不知道方若兮葫蘆里賣什麼藥。
到了舅舅家，舅媽和方永兮一家三口都在，方永兮的七歲的兒子方洗岳上前一下子撲在他身上。「表叔，我可想壞你了。」
齊城頓時咯咯地笑了。「告訴叔叔，你哪里想叔叔？」
「我渾身都想。」方洗岳大聲說。
大家听了都笑了。
「舅舅不在家？」齊城說著放下方洗岳，拉他到一旁坐了。
「出去開會了。」舅母唐秀雨接聲說。
這時方若兮打扮停當，出來看到齊城，故意低頭湊近看了。「表哥，你可是沒有變啊，還是那樣高大英俊。」
齊城憨憨笑了，轉身對舅媽說。「我們若兮留了幾年洋，也沒變，還是嘰嘰喳喳的。」
「她呀，從小就像一只喜鵲，每天都瞎叫，讓人煩著呢。」唐秀雨笑了笑。
「哈，姑姑是喜鵲，姑姑是喜鵲。」方洗岳拍手叫起來，惹得眾人都笑了。
方若兮也笑了。「好了，我準備好了，我們走吧。」說著伸手要拉齊城起來。
齊城沒理會她，自己站了起來。
「到什麼外面吃飯，你嫂子快把飯做好了，就在家吃吧，你表哥這些年也是輕易不來。」唐秀雨發話，不高興方若兮出去吃飯。
「人家有事情要問表哥呢。」說著伸手拉了齊城出去。
齊城只好對舅媽笑笑，隨後對方洗岳擺擺手。方永兮則起來，送他們出門。
上了車，方若兮就問︰「我媽剛說你這幾年不多往家來，這是為什麼？」
「以前干律師，每天太忙，而且又在f市，不方便。」
「是嗎？我媽可說你有半年閑著呢，那是為何？」方若兮隨時想往感情方面引，她包里的錄音筆已經開著了。
「干律師累了，沒有新打算，所以就休息一陣子。」
「不是吧，我媽可不是那樣說的。」
「舅媽咋說的？」
「說你談的朋友出了車禍，所以你才會那樣。」
齊城沒有說話，自顧自開著車。
「你還想她嗎？」方若兮沒有顧及齊城的情緒。
「到哪里吃飯？」齊城沒有理會她。
「隨你便。」方若兮這才看了表哥一眼，見他面無表情，知道說到點子上了。
齊城就轉進附近的小區，那里有家過橋米線店，好多年沒有過來，不知道還在不在。進去後，看到還在，就開了過去。
「這家店還在啊，我記得以前我們一起上學時經常來這里吃米線。」方若兮驚嘆起來。
「我也好多年沒來了，想不到真的還在。」齊城臉上這才有了顏色。
「好，我們要大吃一頓，表哥，你真是懷舊啊。」方若兮若無其事，可還是想套出齊城的一些想法。
進了店，見店面寬敞許多，擺設也不是舊樣子，看來這幾年有所發展。兩人都要了米線，齊城又點了小吃和小菜，眼楮卻四處掃量。
「表哥，你那個女朋友漂亮嗎？」方若兮壓著聲音，裝著很哀傷。
齊城沒有說話，裝著沒有听到。
「我見過你大學時的女朋友，我跟姐姐為了見到她，拉著哥哥專門到你們學校跟蹤好久，是在圖書館看到她和你在一起。她可是很漂亮的。」方若兮提起很早的事情。
齊城這才看著方若兮，見她一臉黯然，不像說謊，就說︰「不是她。」
「不是她？你知道我們跟蹤啊？」方若兮咦了一聲。
「不是她死了，是另一個。」齊城壓低聲音。
「哦，你跟大學那個分手了？為什麼？」方若兮很好奇。
「你怎麼這麼多問題，吃飯。」齊城看到米線上來，就拿了雙筷子遞給方若兮。
「這麼幾年都沒見到你，人家關心你嗎，才問這麼多。」方若兮撅起嘴。
「看你，還像個孩子，動不動就噘嘴，可以掛個油瓶了。」
「你說嗎，你們為什麼分手？有個網絡小說，叫《我們畢業就分手》，很有名，你們是不是也因為畢業就分手了。」
「沒有，她去了**。」
「好啊，你是不是嫌她去了**，就跟人家分手了，你怎會是這樣的人？」方若兮激動起來。
「不是，是她提出分手的。」齊城沒好氣。
「是嗎，我錯怪你了。為什麼她要分手，因為離得太遠嗎？」方若兮嘻嘻笑了。
「不是，借口是她愛上別人了。」
「不會吧，我這麼帥的表哥也會被人踹啊，你怎會那樣不濟？」方若兮揶揄齊城。
齊城懶得理會她，自顧自吃起米線。
「也是，那麼荒涼的地方，換了誰都會寂寞，而遠水解不了近渴，所以跟別人結婚了。」方若兮見表哥面無表情，只好順著話題走，妄加猜測。
「吃你的飯，哪來的這麼多話。」齊城雖有不耐，但也不想對表妹生氣，還是一副說笑的樣子。
「人家好奇嗎，不就是被人甩了啊，該有什麼丟人的，一個人誰沒有幾次失戀的經歷？」方若兮見表哥並不認真，也就故意賭氣。
齊城沒轍，也就橫豎不理會她，埋頭吃飯。
「說嗎？你畢業後沒去**找她嗎？」方若兮不達目的不罷休，打破沙鍋要問到底。
齊城實在沒辦法，也忽然有了說出這段感情的願望，隔了近十年，一切都漸漸的淡忘，當初的那份炙熱和最後的憤恨似乎在胸間沒留下什麼。
「沒有去，人家和別人結婚了，我去能干什麼？不是明擺著給她難堪嗎。」
「結婚？」方若兮不知怎地有點不相信。
「不結婚哪能怎樣，既然愛了別人，最後不還是結婚。」齊城沒好氣。
「那不一定，你們不也是戀愛過，最後不是沒在一起？」方若兮總想挑起感情最深處的漏洞，想把問題揭示清楚。
「這不一樣，他們畢竟已經工作，該是結婚的時候了。」
「哦，那也可能，之後你們再也沒有見過面？」
「沒有。」齊城干脆利落地回答，想盡早結束這樣的話題。
「就這樣簡單？」方若兮不相信，一副失望的表情。
「吃飯吧。」齊城往米線里加了點辣椒油。
「那你跟第二個是怎樣開始的？」方若兮是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的。
齊城想起了沈靈慧。「我在失戀之余，為了找到精神的寄托，就跟一個愛我的人走在一起。只是我一直沒能走出失戀的陰影，這對她造成很大的傷害，她後來離開我，出國了。」
「又失戀了，一定很糟糕吧。」
「是很糟糕，所以很長一段時間一個人過。」齊城徹底回到過去，哀傷呈現在臉上。
「真可憐。表哥，你該加油才對。」
「加油，加什麼油啊？」齊城不解地看了表妹一眼。
「自是加油追第三個啊。」方若兮笑了笑。
齊城不再說什麼，埋頭吃飯。
「第三個就是那個死的嗎？」方若兮總想問點什麼出來。
「不是。」
「哦，你竟然是這種人，談了一個又一個，真是感情不專一。」方若兮激將他。
「你知道什麼啊，是人家離開了你表哥。」齊城嘆口氣。
「不會這麼差勁吧，又失戀。在我眼里，表哥你可是最優秀的，天底下最漂亮的女人才配得上你。」方若兮吃驚地看著齊城。
齊城苦笑一下。「我跟她認識，是朋友介紹的，她是農村人，給我耳目一新的感覺，就在談婚論嫁時，她卻莫名其妙地走了。」
「你愛上她了？」
「不知道，只是內心很喜歡她，認定她是自己的妻子。我真的有這種感覺，可是她卻走了，還跟別的男人生了孩子。」
「是嗎？跟別人生了孩子？難道不會是你的孩子？」方若兮像是個資深記者一樣，會抓住實質的問題。
齊城頓時愣住了，是啊，不會是我的孩子吧？他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良久，他搖搖頭。「不會的，如果是我的孩子，那她就不會離開我了。」
「也是，不會有這樣的女人，願意給你生個孩子而不願嫁給你的。」方若兮想想也是。
「沒有這麼傻的。」齊城心情這才放松。
「歸第四個了。」
齊城眼前浮現宋倩，良久不說什麼，血腥的場面，看到血一滴滴淌下。
「她死了，是不是？」方若兮嘆了口氣。
「是的，她死了。」
「你愛她嗎？」
「她像雁門雪，鼻子眼楮都很像。」齊城嘆口氣。
「雁門雪？誰，電影明星嗎？」方若兮傻乎乎地問一句。
「就是我第一個女朋友。」齊城哀傷地說。
「哦。原來如此。」方若兮唏噓起來。
齊城不再說什麼，傻愣了好久，他感到自己已經接受了宋倩的死亡。
方若兮看著表哥。他旋轉了一周，最終又回到原點，尋找一個像初戀****的女朋友，這樣的愛情故事很多。
「你吃好沒有？」齊城抬起頭看著方若兮，臉上恢復平靜。
「你認識陳文是嗎？」方若兮忽問道。
「認識。」齊城話一說出口，頓時明白方若兮要干什麼了。
「你可別把我的事情登載報紙上，要不我可不原諒你。」齊城盯著方若兮看。
方若兮見事情露餡，嘻嘻笑了。「表哥。」
「听著，別登出去，就當表哥求你了。」齊城一臉嚴肅。
「表哥。」方若兮眼巴巴地看著齊城。
齊城見她那樣，近似絕望地起身離去。
「表哥，表哥，人家還有話沒問完啊。」方若兮說著跟著出去。
只是到了樓下，方若兮被服務員攔住了。她知道沒有買單，就從包里拿出錢包，拿出一百元錢塞給服務員，就跑了出去。
齊城已經開車離去。
「表哥。」方若兮在後面跺起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