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伯說得極是。」齊城頗顯尷尬。
「在這里一直忙什麼？」唐博遠似乎很關心齊城。
「也沒干什麼，只是游泳、下棋或是玩玩網球。」齊城照實說。
「下棋？圍棋？和誰下？」唐博遠說著喝口紅酒。
「一個師弟，他在這里也買了房子，隔壁鄰居，下圍棋有一手。只是這些天他回了省城。」齊城說的是陳文是。
「哦，這些年下圍棋的人不多了。」唐博遠感到曲高和寡。
「還有個女棋手，就是前些年國家游泳冠軍李文燕。」齊城想起李文燕。
「李文燕？她也在這里？我可是听說她與教練鬧出緋聞，最後教練自殺，她也就從游泳隊消失了。」謝麗娟感到吃驚。
「她在這里好多年了，是游泳救生員，下圍棋、打網球都是高手。」齊城這時臉上又露出微笑。
「我是見過她的，那時也是為省里爭了光，後來那些緋聞毀了她，實在可惜。」唐博遠若有所思。
「說也是，正是備戰奧運會，卻出了那件事，為了不影響其他國家隊員，也就從嚴處理，把她開除了，想不到卻淪落到這里做一個游泳救生員。」謝麗娟唏噓起來。
「這也說不上淪落，在這里只要干得愉快，那就好了。」唐博遠不贊成妻子的看法。
「她倒是喜歡這里的。」齊城附和一句。
「等一下，要不游泳？說不定還是可以見到這個國家前游泳冠軍呢。」劉聞喜不太清楚李文燕，自是想一睹。
「好啊，這個熱天，游會泳也是好事。」謝麗娟也想親眼目睹李文燕。
「那就飯後一起去了。」張文元對著齊城笑了笑。
「那好吧。」齊城只好同意，飯後去游泳已經成了習慣。
唐博遠放下筷子，透過玻璃牆看著夜色籠罩的山莊，思索了良久說︰「這里該是現代人隱居的好居處。人原來也可以尋得這樣一個修心養性的地方，比及桃花源，也不相上下。」
張文元笑了笑，以為他一時興起，想在這里長久居住下去。「那老首長，可以在這里買了房屋，全家搬到這里居住，豈不悠哉？」
「那可是不行，我住慣了鬧市，在這清冷山莊住倒是不習慣了。」謝麗娟不以為然。
「我看是你撇不下你那些牌友，一天不打麻將你就精神恍惚。」唐博遠接了一句。
齊城默默地吃飯，偶而看著他們露出微笑。他知道唐博遠在說他，把自己躲在山莊修養當成隱居。
飯罷，小姐結帳時，齊城吩咐一並記在自己的賬上。張文元便約好在游泳池見，齊城同意這才離開。
張文元和唐博遠一行四人順著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慢慢行走，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
「我看齊城不比他哥哥，胸無大志，屁大事情，就鬧得心灰意冷，躲在這里半年有余，似乎還不想出去，我看啊，人是懶惰。」劉聞喜又扯到齊城身上。
張文元听她那樣說，心中自是著急，後悔自己怎麼沒有把齊城與唐博遠的糾葛說給她听。
「每天打打球，下下棋，似乎是好日子啊，換了誰都會喜歡這種生活的。」謝麗娟也感到齊城懶散許多了。
「男人的心智哪里是你們女人所能模透，別在這里枉自猜測。」唐博遠也在想著齊城，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原諒了這個後輩。
「得了，一個小挫折，就躲到這里，終究成不了體統。」謝麗娟頂了一句。
山風颯颯地吹來，一天的暑熱都散去。四人繞過幾個花圃，兩個土崗，這才回去，約好一起去游泳。
齊城回到住處，開了電視，沒有什麼好節目，就播到點歌台，有人點了動畫片《數碼爆龍》。他呆呆地看著愚笨丑陋的怪物怎樣挑戰數碼爆龍，結果又被能力超凡的數碼爆龍打得一敗涂地。接下來是歌曲，周傳雄的《黃昏》，哀傷的聲音總能深入心扉，讓人感到寂寞。齊城點了香煙，默默地听著。待歌唱完，煙也燃盡，就關了電視，換了休閑短衫，拿了泳褲、泳鏡就去游泳。
到了泳池，看到唐博遠們已經在那里，就給他們招招手，隨後去更衣房換衣服。出來時，見李文燕照舊坐在岸邊在灑驅風油，徑直走過去。
「今天人多了許多。」李文燕看到齊城跟池中人招手。
「幾個長輩，也是踫巧遇到他們。」齊城笑了笑。
李文燕不再理會他，看著水中的人，似乎沒一個會游泳，都泡在水中說著閑話。齊城給唐博遠他們又招了招手，就跳進水中，隨即扎進水中向前滑行，再出水面時已在唐博遠那里。
「哎呀，你能潛這麼遠啊。」謝麗娟被他水中竄出嚇了一跳。
齊城嘿嘿笑了。「水還算干淨吧，他們每天都給水消毒的。」
劉聞喜一旁小聲問道︰「岸上的那個就是李文燕吧？」
「是啊。」齊城說著跟岸上的李文燕招招手，李文燕卻在那里發呆，沒有看到他招手。
「想不到這麼漂亮，身材也保養得那麼好。」劉聞喜嘆道。
唐博遠借著路燈看了一眼李文燕，已經沒有什麼印象了，那時她還是一個小女孩，現在快三十了吧，似乎不止。他想著舒展了臂膀，然後游起泳來。是蛙泳，齊城看他游得不錯，不覺拍起手來。李文燕這才看了齊城一眼，見他無聊地拍手，感到今晚特別索然無味。
游了一會，謝麗娟和劉聞喜上岸喝飲料補充水分，張文元仰泳到另一頭。
「唐伯伯，蛙泳游得不錯啊。」齊城贊許道。
「也只會蛙泳。」唐博遠看著灰藍色的天空，三兩星星閃爍著。
「游泳是全身運動，對身體非常有益，我也是近來才迷戀上這種運動。」齊城無話找話。
「你來這里有些時日了吧？」唐博遠問道。
「不到半年。」齊城又想潛入水中。
「李文燕來這里多長時間？」唐博遠依舊看著深邃的天空。
「不太清楚，想來有些年頭了。」齊城確實沒有問過李文燕，對她的過去也不曾問過，就像她不曾問過他的過去。
「那你也準備在這里待上幾個年頭?」唐博遠這才看著齊城，目光犀利。
「我••••••我一時還沒有想那麼遠。」齊城緊張起來。
唐博遠嘆了口氣。「一旦放下來，就什麼都完了。」
「唐伯伯說得極是。」齊城感到唐博遠也是關心自己的。
「人都要一死，死也就沒什麼大不了。只是要死有其所，不然生命該有什麼意義？尤其活著的人，更應該有意義地活著。你唐伯伯年齡大了，不在乎什麼了。而你還年輕，該對自己有點責任。」唐博遠一直思量宋倩的死，這幾個月看透許多東西。
「唐伯伯說得極是。」齊城神情恍惚，那些語重心長的話語擊中了他。
張文元又游了回來。齊城對著他笑了笑，就潛入水中，很快貼近池底，向前魚一般地沖去，速度極快，沒有拉動水面。李文燕已經站在水池邊，看著微波蕩漾的水面閃著銀光，隨即透過水層看到齊城箭一般沖過來。果真他沖出水面，靠著池壁大口大口地吐氣。
「何苦啊，這樣折騰自己。」李文燕柔和地說道。
齊城這才扭頭看到李文燕，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繞著池壁在水下游了近一周，此時呼吸緊張。
對岸唐博遠們已經走了，只剩下幾個水瓶留在白色的桌面上。
良久齊城才說出話來。「他們都走了？」
「走了。」李文燕隨即跳進水中，瞬間游了好遠。
齊城默默地看著她游去，若有所失一樣。後來爬出來，大口地喝水，順手把空瓶子扔進水池，看它在水面上一悠一悠地漂著。
又傻坐一會，見李文燕還沒有上來，就拿了浴巾去更衣室換了衣服就走了。
李文燕在水里游了幾個來回，最後也潛進水底，也繞著池壁往前游，直待呼吸緊張便竄出水面，仰望天空大口大口吐氣。月亮不知何時爬上來，燦燦照著。她環顧四周，沒有人跡，幾只青蛙在一旁的草叢里哇哇地干叫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