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愛在瑣碎中
雪妹搭金梅的車很早來到市區，但是一個人在大街上捱到九點多，才到齊城住處，想替他收拾下房間，洗洗衣服。見門上貼著紙條，提醒齊城今天中午一定要回去，是父親六十壽誕。紙條沒有撕去，她估計齊城還沒有起床，自己開了門進去。已是冬天，房間灰暗陰冷，她跺了跺腳，卻沒有動靜，見臥室的門虛掩著，就過去推開探頭看了，齊城睡得正香。就關了門，走回客廳傻愣了一會，便到廚房做飯。
齊城昨天約了唐紹波和盛安陶瓷有限公司的中方總經理葉子容吃飯，喝了兩瓶五糧液，便敲定了合同。唐紹波作了讓步，但收益豐厚，就是今後五年盛安的技術開發依舊由意達科技來承攬。唐紹波掩飾高興心情，但也賣了人情，就是請葉子容美容，桑拿，按摩，浴足，齊城作陪也就沾了光。整個下午就這樣過去，晚飯葉子容請客，又喝了大量的酒。酒是茅台，齊城對漿香型酒過敏，沒有多喝。葉子容也知道齊城父親是主管經濟的市長，雖然退休，但余威還在，以為齊城不快樂，飯後又找了小姐作陪。齊城一時不便走開，待了一會，渾身被小姐搔得緊繃繃地發熱，只好起身告辭。唐紹波和葉子容強留，齊城借口有事還是走不開，只好悄聲說自己還是處男，要留給未來的妻子，惹得唐紹波和葉子容哈哈大笑。話到這個份上，只好由了他離去。
齊城開車到了瘦水橋，在橋上待了好久，天氣已經變冷，冷風吹得渾身冰冷，身上的燥熱才散去。因為按摩，筋骨都松了，感到有些累，準備回去睡覺。這時宋倩打來電話，約他到來把玩跳舞，齊城不假思索，就去了來把玩。
宋倩和他報名參加省里國標舞業余大賽。他並不太想參加這類比賽，現在這種比賽越來越商業化，名次都是金錢賣出來的。宋倩先替齊城報了名，然後才告訴齊城的。齊城不中意，但還是答應了。來把玩地下室有個練舞場，宋倩有時一個人在那里跳舞，或是打打壁球。
跳了近兩個鐘的舞，齊城渾身散架，實在支持不了，這才回去。到了家，沒沖澡就倒頭睡了。因為太累，所以天大亮他還沒有醒來，這也是多年來第一次睡得這樣熟。
雪妹做了紅薯面粥，打了兩個雞蛋進去，聞起來格外香。她看齊城還沒有起來，想到他要回去，也不知道買沒買禮物，人就狠狠地拍了拍門，發出刺耳的啪啪聲。然後這才走了進去。
齊城被驚醒，睜眼瞄向四周，意外看到雪妹。雪妹紅撲撲著臉，笑眯眯地看著他。他一時以為是幻覺。
雪妹見他醒了，依舊笑眯眯的。「起來吧，我做了早餐。」
齊城鼻子嗅嗅，聞到彌漫在房間里的香氣，對她微微一笑，就坐了起來，正想掀被起床，才看到自己****著身體，更主要也是光光的。他憨憨地笑了。「雪妹，你先出去，我穿衣服。」
雪妹正痴痴地看著齊城健美的胸脯，兩塊胸大肌滾圓。她沒有想到齊城這文弱書生會有這樣發達的肌肉。實際，在大學時，齊城業余時間泡在健身房，不僅和雁門雪練日本柔道，還學健美。強健的身體和魔鬼身材都是從那時保持的。現在每星期二還去健身房做一些肌肉練習和體形保持運動，是那里的金卡客戶。
雪妹听齊城那樣說，才反應過來，臉上頓時多了層紅暈，急忙扭身出去。齊城穿了內衣內褲，著了睡衣這才出去到洗手間洗刷。
再出來時，雪妹已經擺好飯菜。「快點吃，今天是你爸爸六十壽誕，家里讓你中午回去呢。」
齊城吃了一驚。「是嗎？你怎麼知道？」齊城想了想，真的是父親的生日。
雪妹起身到門口把紙條扯下。「這不，上面寫著。」
齊城拿過看了，估計是母親昨天來了。看了臂腕上的手表，見十點多，不覺急了。「算了，我不吃了，空著肚子回去好好大吃一頓。」說著就往臥室換衣服。
雪妹有些失望，早餐雖不豐盛，但也是自己花了心思在里面。那份紫貝小菜，可是先用熱水?f（chuo）了，然後文火干炒，最後用香油調了，吃起來涼潤舒口。另份金絲小菜，則是南瓜切成絲，避免炒爛，先放在面糊中浸一下，然後一絲絲放到油鍋里半煎半炒，撒上芝麻，立即盛上盤。吃起來柔軟香甜，而且保留南瓜芝麻的營養成分，不上火。可是此時能說什麼呢？
齊城換了衣服，就到浴室，噴了? ▃e）哩水，整理了發型，這才出來。
「你一人吃吧，我今天可能沒空了，改天再約你去省城玩。」說著就要往外趕。
「你可要帶個禮物給父親啊。」雪妹提醒他。
齊城呆了一下，然後走了進來，在廳房一側的壁櫥上看了看。那上面都是一些奇石和根雕。齊城拿出一塊石頭，是塊字石，拳頭大小，被琢磨得光滑可鑒。上面有個圖案，隱約像是一個「壽」字。齊城彎腰在抽屜里拿出一個塑料袋裝了。
「禮品最好找個禮盒包裝一下。」雪妹還是細致些。
「不用了，自家父親，要什麼禮品盒。」齊城有些著急，沒考慮那麼多，說著人就出了門。
雪妹看著他跑下樓梯，後來又看著他消失在巷子里，感到失落落的，鼻子也酸酸的。回到房間坐回飯桌前，吃了一口紫貝小菜，沒有嘗出什麼味道；又吃了口金絲菜，也不覺其味，後來盛了一滿碗紅薯面粥，吸魯魯地喝下去，顧不得燙嘴。
最後實在吃不下去，傻愣了好一會，起身把菜端了一一倒進垃圾桶。洗碗時再也忍不住，眼淚唰唰流淌。
「他根本沒有把我當成女朋友，要不怎麼不請我和他一起去祝壽？」雪妹這樣想，感到莫名的委屈。按常理，哪個男人也願意把女朋友帶回家讓父母看看，他倒好，從沒有想過讓我看看他父母。
雪妹不小心打碎了碗碟，也不想收拾，扔下圍裙就出了門。下樓梯時遇到才下課的梁以西。梁以西已經知道她叫白雪，不是夏麗麗，見她一臉眼淚，故意問一句︰「白小姐怎麼了。」
雪妹走得急，沒理她就下樓了。梁以西上樓就敲齊城的門，好久沒見開門，也就作罷，回了房間，批改學生的卷子。再過一個多月就期末考試了，她出了模擬試題，準備模模學生學習情況。改了一會，見一個學生盡是錯題，實在沒什麼心情，就看著窗外傻愣。幾只麻雀在樹枝上鼓噪，時而從這個枝頭躍到另個枝頭。
雪妹直接到了金梅那里，心情平復許多，擦了眼淚，裝著若無其事。
「逛完街了，買了什麼？」金梅一邊招呼顧客，一邊問她。
「沒什麼好買，瞎轉。」雪妹沒好氣。
「那可去找齊城啊？」
「找他干啥，他每天忙死了。」雪妹拿了一截蓮藕，扣去上面的泥土。
「他忙，那就奇怪了，說不定他正在睡覺呢。你打他的手機看看。」金梅才不信呢，確實她每星期總能看到齊城很晚才從菜市場走過。
「算了，你也累了，我來幫你買菜吧。」雪妹說著走過去推開金梅。人對著來往的行人就喊︰「來啊，買菜啊，新鮮的農家菜，不上化肥，不施農藥，干淨衛生，營養豐富。來啊。」聲音大大的，也很甜美，許多人都往這里看。
「去去去，別添亂子，這里不準叫賣，等一下管理員會來罰款的。」金梅忙拉開她。
雪妹喊也喊了，好像把胸中的委屈都喊了出來。
果真，一個穿灰質服的男人走過來。「剛才誰喊的。」
金梅只好應了。「是我姊妹開玩笑，喊了一句。」
那管理員才不管。「罰款五十。」
金梅對雪妹咧咧嘴，但也懶得跟管理員理論，準備掏錢給他。可是雪妹看到真添了亂子，不依，上前攔了。對那管理員說︰「不就是喊了一句，何必當真？」
那管理員看雪妹不服氣，就來了威風。「農家妹，別給我瞪眼楮，不給，就走人。」
雪妹見他說得斬釘截鐵，來了氣。「農家妹咋了，看看你就不行，你以為你是皇帝老子？照照鏡子吧，尖嘴猴腮，不就是個打雜的，耍什麼把戲。」
雪妹難得尖酸，一旦尖酸起來也相當苛刻。話說完，眾人都哄堂笑了。
金梅一旁連連拉雪妹，順手拿了五十塊給那管理員。
那管理員格外生氣，沒有接錢。「走人，走人，違反了管理規定，你已被取消了檔口使用權。」
金梅陪了笑。「她是來玩的，不懂規矩，你老就別跟她一樣。」
雪妹看金梅低三下四，矮人一等，分外不順眼。就嚷道︰「嫂子，別怕他，不殺殺他的威風，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誰。」
那男的一聲不吭，過來就開始掀金梅的菜攤。
金梅也生氣了，頓時摔了手中稱菜用的鋁缽。「你一個大男人，跟一個女的計較什麼。」
那管理員平時囂張慣了，才不吃這一套。
「違反規定，就是要走人。」他理直氣壯。
「給我拾起來，否則你吃不了兜著走。」金梅脾氣上來了。她不是氣盛，因為她們村已經與菜市場所屬的宋村簽了合同，明年開始承包這個菜市場。金梅作為牽頭人，到時決定一個管理員去留還是可以的。
「農家妹，你囂張什麼，我就是不撿，看你能怎麼著。」管理員顯然不知其中緣由。
「好吧，我們走，明年一月你要在這里工作就算你有本事。」金梅說著扭頭對雪妹沒好氣說︰「還不快幫忙。」
雪妹也狠狠盯了管理員一眼，彎腰幫金梅撿菜。
那管理員顯然不是有意趕人走，不過氣頭上耍耍威風。見兩人真走，倍感無趣，灰溜溜地走了。其他檔口的老板都看笑話，平時金梅生意最好，走了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