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鐵樹花.A 第56章 盧溝橋事變

作者 ︰ 林繼明

郝允雁早上起來燒了兩次熱水,又借劉秋雲的爐子燒了壺把浴盆倒得滿滿的整個衛生間熱氣騰騰,這才喚來劉秋雲搭把手將丈夫抬到那里擺著的椅子上,劉秋雲半開玩笑地問︰「看他那麼重你一個人行嗎?」郝允雁知道這是在調侃她,白了眼說︰「難道還要你幫忙一起洗?我可不答應。」劉秋雲笑道︰「我可不敢,要等他好了,道是我替他洗過澡那算誰的?」說著喜愛的樣子拍拍郝允雁臉飄出衛生間,她要的就是這種樂觀的氣氛,最怕郝允雁精神崩潰,而郝允雁也總想走出這哭哭涕涕的陰霾生活,只有把自己的心情調節好,盡一個妻子的本分去服侍他,直到奇怪出現的那天來臨。

王守財盤坐在浴盆內背靠在郝允雁身上,弄濕了她的衣服索性也月兌光了,人失去知覺時身體是軟綿綿的如無骨動物,所以洗起來非常的吃力花去個把鐘頭還未完。劉秋雲警惕的門口站著听里面的動靜,因為郝允雁有過一次自殺的情況,至今心有余悸,當听到稀里嘩啦水聲知道正在洗澡,一會突然寂靜異常保持了很長時間,她不覺忐忑的胡思亂想起來。莫依萍端了婆婆燒的紅棗湯上來想給郝允雁喝,昨晚在她家里存放了重要東西便來討好討好人家,看到劉秋雲在走廊上焦急的來回走著,問︰「秋雲,你這是干嗎?」劉秋雲看得出她端的碗是送給郝允雁的,忙接過送到郝允雁家,說︰「哎呀,沈太太你行動不方便還親自送上來啊?」莫依萍說︰「沒事,我這五個月的孕婦一點妊娠反應也沒有,吃得下睡得著,渾身是力氣。」她見床上沒有王守財,好奇地問︰「咦,人呢?昨晚還在。」劉秋雲說︰「這不今兒個天氣好,允雁妹說要給丈夫洗洗換換的,人正在衛生間洗澡呢。」莫依萍今天沒工作做,以前上午總歸有些文件需要整理,或者通過發報機按時收听延安的指令,可這些設備昨晚都鎖箱子里存放在了郝允雁家,所以她有時間閑聊,興趣十足的開玩笑說︰「怪不得看你剛才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劉秋雲听出來這是在嘲諷,也不介意,笑道︰「我可不是偷听人家夫妻洗澡,她不是曾經在衛生間里自殺過嘛,我听里面沒有聲音擔心呢。」莫依萍緊張的說︰「這可不能麻痹了啊,走,一塊去看看。」兩人躡手躡腳靠近衛生間的門側耳細听著。

郝允雁洗著洗著動起情來,將丈夫的頭貼在自己的胸部上頓時內心充滿了歸屬感,他們已經好久沒有赤身相對過了,這在以前每天要做的事在今天卻變得那麼奢侈,她努力想讓自己為丈夫高潮一次,卻思想怎麼也無法集中不起來,大腦中不是白敬齋出現就是崔大夫,仿佛丈夫此時的沉默是對她失去貞潔的蔑視,她抱著丈夫的頭顱淒淒的噓唏起來。劉秋雲听到細微的哭聲,急忙捶門喊道︰「允雁,你怎麼了?」這一喊郝允雁清醒過來,忙回道;「姐,我沒事。」

沈家阿婆吃力的扶著樓梯上來,對兒媳婦道︰「依萍啊,你說送東西上去怎麼還不下來,發生什麼事情啦這麼吵?」

郝允雁打開衛生間的門,見門口堵著三個人驚訝地問;「你們這是……?」劉秋雲也覺得這是她的唐突,笑道︰「沒事沒事,來,我們把王先生抬進屋。」她們涌進衛生間,王守財換了套夏天的內衣褲,裹著毯子筆直的靠著牆壁坐在凳子上,劉秋雲夸獎道︰「允雁妹真行,一個人就能搞定,要我可不行,里面衣服都穿好了?」郝允雁道︰「嗯,現在都夏天了,換下的衣服還是他出院時那套呢,我一是搬不動他,二是怕前些天冷凍著他。」

王守財被抬到房間里,莫依萍也跟著幫忙,在郝允雁的指揮下將女兒的被褥鋪在陽台上的一把藤椅上,將他安置好說曬曬身上的細菌,然後又開始拆洗丈夫換下的一大堆衣服和被子床單,劉秋雲卷起袖子跟著一起分工,莫依萍在旁邊與她們聊著天,難得的悠閑。樓下傳來鬧哄哄的聲音,接著是有不少人上樓的腳步踩得樓梯嘎吱嘎吱響。劉秋雲自從發覺大樓里接二連三出事後,就像個驚弓之鳥似的稍微有點異常動靜就緊張,手擦了擦跑出去看究竟,居然看到了前年從這失蹤的吳濤,跑回衛生間說︰「我看到以前那個唐太太了,還有另外兩個陌生人由沈先生領著上來了。」莫依萍不以為然地說︰「那是我丈夫的同事,說來看看,沒事讓他們去吧。」郝允雁也覺得蹊蹺,道︰「那個唐太太叫什麼來著?對,吳濤,去年還是前年她不是跟表哥來過,後來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嗎?這回來干什麼?」剛說完,她似乎感覺到了點什麼,昨天夜里沈默然和莫依萍讓她保存一只箱子,其中一定有聯系,她不由自主的望了望莫依萍,莫依萍暗中朝她微微搖搖了頭示意她別說箱子的事。

劉秋雲心里慌慌的,對莫依萍說︰「壞啦,我將他們的房間轉阻給了你們,這下捅簍子了,好像變得是我不講信用。」郝允雁很冷靜,說︰「是他們自己人不在,租房契約到期當然不能空閑著,別去管它,我們洗衣服,反正沈先生也在,讓他們之間會解決的。」

來人正是吳濤,還有宇喜多井和加藤,今天沈默然上班時,宇喜多井笑容可掬的走過來,凌晨時,他接到上海日本領事館的電話,秘密報告了昨天夜里日本軍隊在北平市的宛平縣城盧溝橋與中**隊發生軍事沖突,讓他做好新戰局下的準備工作,所以宇喜多井不能再等了,決定今天就去落實沈默然的新工作,他親切地說︰「沈君正忙著嗎?若有空是否帶我們去你家看看環境?你的新任務迫在眉睫哪。」沈默然知道逃不過去,反正電台與文件都已轉移,便大大方方地回道︰「那現在就出發吧,這幾日閑著,我也想盡快工作以報答社長的知遇之恩啊。」宇喜多井哈哈大笑重重的拍了拍他肩膀,說︰「好好跟我干,我們大日本帝國不會虧待朋友的。」這時加藤和吳濤也圍攏過來,想必今天不去也得去的,沈默然順水推舟從容地道︰「社長應該提前一天通知沈某,我好讓妻子去菜場買些好菜來,到時請各位嘗嘗她的手藝。」沈默然這話看似在奉承,其實想說明自己家並沒有任何隱秘之處,吳濤插話說︰「你太太我們還沒有見過呢,看沈先生儀表堂堂太太一定漂亮,吃飯嘛以後有的是機會。」

他們說說笑笑的出發,顯得非常的輕松,宇喜多井極力要去掩蓋自己對沈默然的最後一次考察,而沈默然假裝不知道卻心如明鏡,自認目前家里沒有可讓他們懷疑的地方,所以鎮定自若。

車由加藤駕駛往霞飛路而去,馬路上有成群結隊的游行隊伍高喊著反日口號,具體怎麼回事除了宇喜多井沒有人了解,沈默然上午來上班並未獲知,事實上這天清晨延安的情報部門就通過電台聯絡沈默飛,但一直沒有聯系上,就又通過其它電台把消息傳到了沈默然的上線情報員,他們正在尋找合適的人選去上門聯絡他。

當車開到同泰里,吳濤驚喜地對沈默然說道︰「這世界可真小,原來你跟我以前住一個弄堂,沈默然了解過吳濤以前的歷史,裝著很平靜,「哦」了聲沒有跟著她渲染,加藤不屑地對吳濤說︰「英子,你常常跟我說起以前住的是小洋房,我看也不過如此。」吳濤說︰「那是我在雲南的家,後來被上次你在寧波殺掉的那個人霸佔了。」加藤身板一挺道︰「總有一天我們大日本帝國打到雲南,把你家的房子奪回來。」

車緩緩的駛他進弄堂深處,他們四人下車由沈默然走在最前面,吳濤饒有興趣的環視著四周,興奮地指著一棟樓說︰「我前年就住這。」沈默然這才故意驚嘆道︰「啊,還有這事情?我也住這呀,你是哪間啊?」

他們一行轟轟烈烈的走進大樓,周教授聞聲開了條門縫露出眼楮,本來是擔心砸他腦震蕩的同伙來尋仇的,一眼就認出吳濤的背影,說不出是奇怪還是害怕,等他們上了樓才從樓梯護欄的間隙目送著沈默然帶他們走進房間。

吳濤走進曾經住過的房間,轉了個圈,抑制不住興奮與些許的傷感,說道︰「我以前住的就是這間房,啊,真是太巧了,沒料到我還會回來。」加藤問︰「你前夫也住這?」吳濤回道︰「當然啦。」加藤又問︰「你不是說他卷走教育部60萬法幣曾經藏匿在家的地板上?」吳濤笑著說︰「早就被他存入銀行轉移了。喏,原來就藏在這大櫥下的地板內,不過我後來看過確實沒有了。」沈默然突然想起了大櫥上有只皮箱是他們的,便搬了下來說︰「房東說這箱子是曾經住在這里一個姓唐的房客留下的,不知是不是你丈夫?」吳濤激動的接過打開一看全是毫無價值的舊衣服,失望至極。

宇喜多井在四處的牆壁這里敲敲那里听听的,又走到陽台落地窗前拉開窗簾往外瞧瞧,瞥了眼那箱子,開口道︰「我認為還是看看地板下有些什麼。」他覺得這話太過明顯是在搜查他們家,馬上圓滑了句說,「說不定那60萬法幣又回來了。」加藤也想著這筆橫財,附和道︰「對對,不如把大櫥搬開看看。」吳濤看著沈默然,矯情地問︰「沈先生可以搬嗎?」沈默然心里好笑,因為那活動地板在他搬進來時房東已經釘死,說夏天容易滋生蚊蟲,于是爽快地說︰「當然可以,來,我們一起搬,我也正想看看這下面居然還有暗格?」

大櫥搬開,地板上用明顯的小釘子封住,加藤因為沈默然殺過他的手下心懷不滿,這回不還好意地問他︰「你釘死的?」沈默然臉一沉說︰「我也第一次看見,這活動地板是你太太的前夫弄的,我是房客怎麼會去注意大櫥下的情況?請加藤君慎言。」宇喜多井出于安全考慮也希望弄清楚為什麼暗格被封死,誰封的,便說︰「鍬開看看不就知道啦,反正平時有大櫥擋著看不出破損的來,沈君不會有意見吧?」沈默然無所謂,因為這不是他釘的,大方地說︰「隨便,你們就是把我這房子拆了也沒有意見,那是房東的。」吳濤馬上說;「對,去找樓上的房東,問她要把錘子和榔頭。」

所有人從房間里出來,宇喜多井也想四處看看,了解鄰居的情況,吳濤向他介紹說︰「房東姓劉住在三樓,是個****,丈夫曾經是民**隊里的師長,幾年前戰死了,兒子也在父親的軍隊里好像當副團長,她本人無所事事,平時喜歡搓麻將,人還算本分,她對面住的是王家,兩夫妻生了個女兒,男的是洋行里當財務主管,女的是家庭婦女,這家人挺好的,也沒有任何政治傾向。」她一直對門沈家阿婆的房間,問沈默然︰「這里的沈家阿婆就是你母親吧?」沈默然點頭說︰「是的,現在她可能在房間里休息,一會我帶你們去迎見迎見。」吳濤接著介紹底樓,說︰「下面兩家一家姓周,男的七十多歲是大學里的教授,人還可以,就是愛當包打听,女的六十幾歲是中學里的教師,他們有個兒子在北平念大學,另外一家只有一個女的,是名高級娼妓,三十左右……」沈默然笑著譏諷道︰「英子不當偵探真是屈才了,我住到現在也沒有你了解得清楚,哈哈。」

他們在門口說話又一次驚動了衛生間洗衣服的那三個女人,跑出來通過樓梯柵欄的縫隙往下瞧,樓梯上走上來一個年輕人把莫依萍嚇呆了,因為他正是地下黨的聯絡員,而且不到緊要關頭是不會貿然前來找他們的,現在日本的特務在,如果丈夫與他對上話,勢必引起特務的注意,此時沈默然也看到了聯絡員暗中吃驚,宇喜多井敏銳的嗅覺也聞向了那個突然出現的年輕人身上,莫依萍急中生智拉拉邊上的劉秋雲輕聲說︰「快把這人叫上來,說是來找你的。」劉秋雲霧里雲里的沒有絲毫反應,眼看著聯絡員走到二樓,其實聯絡員一上樓梯就發現情況不對勁,但又不能轉頭就走,慢慢一步一步硬著頭皮上來,盤算著準備到沈默然面前問誰誰住在這嗎?然後推說找錯門便離開,盡管這看上去很假,但是他毫無辦法。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郝允雁挺身而出,迎到樓梯口熱情地喊道︰「表弟你來啦,怎麼那麼晚到啊?」聯絡員心領神會應了聲,從宇喜多井他們中間若無其事的擦身而過,莫依萍也只好現身在樓梯口笑道︰「默然,怎麼你在啊,也不叫我一聲,吆,還有客人哪。」說著下樓堵住宇喜多井他們,沈默然懸在心里的那塊大石頭終于落地,高興的為他們相互介紹著,並對莫依萍說︰「那位英子小姐以前住過我們的房間,你說巧不巧?」

莫依萍與他們寒暄了一下打算把他們趕回房間里,裝出肚子難受,蹲喊道︰「哎呀,我肚子里孩子在踢我哪。」

「啊,對不起對不起,听說沈太太已身懷五甲了,回屋吧。」宇喜多井趕緊伸手去攙扶她送回房里,莫依萍躺在床上指指被移動開的大櫥故意問︰「你們這是在抓老鼠啊?」宇喜多井朝其他幾個手一擺,示意別說話,狡猾地問莫依萍︰「沈太太,你知道這地板上的釘子誰釘的?」莫依萍回答很干脆︰「房東啊,我和丈夫之前是住在婆婆房間的,後來我听說這房間空著就找房東租賃,那天我看著她往這地板上釘洋釘的,怎麼了?」

宇喜多井還是半信半疑,朝吳濤使了個眼色,她立刻上三樓去找劉秋雲,郝允雁將聯絡員讓進了家,所以劉秋雲仍然在走廊上擋著,見了吳濤格外的熱情招呼道︰「呀,是唐太太,什麼風把你又吹來啦?有兩年沒見了吧,現在在哪里發財?對了,你丈夫有個箱子在沈先生房間里……」

來到沈默然房間,宇喜多井問︰「夫人,這地板上的釘子是你釘的嗎?」

劉秋雲不知其意,回道︰「是啊,原來被人鍬開過,不然那就是老鼠窩啊。」

宇喜多井滿意地笑道︰「謝謝,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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