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寰賭氣般地收拾完了東西也剛剛巳時二刻。
今兒個日頭好，郁寰卻偏偏不甚歡喜。
自己的身體自己是再明白不過了，那老醫師說得對，體內的毒一直在散著。只是如今與其去哀求李仁心救自己一命，倒不若用這一個月的時候做些未完成的事兒。
不怕死的人最是可怖了。
郁寰死死扯了下馬韁，迫使那馬兒掉過個身。
許久沒騎馬，縱是手心常常握韁繩與武器的繭都漸漸消了下去。
這樣養下去怕是要成養尊處優的小姐了。
郁寰自嘲地笑笑，腳下一蹬那馬兒便飛馳了起來。
出了襄州一路向南便是江南西道了。連到了這個時候還能清清楚楚地選擇做什麼，郁寰倒是有幾分佩服自己。
原來感情真算不上什麼。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現在的仙華樓中，還在算計著另一件事。
「樓主，郁姑娘自己出城了。」
歌未央盈盈一笑，瞧不出悅然或是驚喜，朱唇微微開合︰「告訴瑯琊王了麼？」
「樓主放心，早去說了。」一旁說著話的女子濃妝艷抹，妖冶麗質，若不是眉眼里透了一絲狡黠，倒真真像是個普通的****，「不想這郁姑娘當真如此好騙。」
「不是她好騙。」歌未央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是她太重情義了。」
「不過也是樓主和王爺的計謀天衣無縫，才讓她毫無戒心就跳了進去。」
歌未央回轉過身，仿佛的窗外的景色依舊吸引不了自己分毫了。
「你真當她毫無戒心麼？」
一旁的女子還想再奉承兩句，歌未央卻越走越遠。
「這世間計謀太多了，既然防不慎防，那倒還是少主聰明些。」
那女子趕忙跟了上，小聲試探道︰「樓主這話，是什麼意思呀？」
「沒什麼。」
洛陽，江寧，襄州，既然步步如臨深淵，那不如跳下去看個明白。
郁寰，到底你才是個明白人。
一出襄州城門就瞧見了李沖的郁寰卻並沒有停下來問個明白，相反，手中馬鞭一揚，全然不顧面前之人便策馬而去。
李沖也並不示弱，一轉馬頭，即刻絕塵追去。
好容易，兩人之間的距離才漸漸小了些。
郁寰並不回頭，隔著蒼茫古道與滿目塵沙悠然開了口。
「你來做什麼？」
「來找姑娘。」
「李沖你知道麼。」那馬兒的步伐絲毫沒有慢下來了意思，語氣亦是摻雜了幾分無奈與急躁，「你總是在一個特別莫名其妙的時候出現。好像是我最需要有一個人在身邊的時候，又好像是最需要自己一個人的時候。這些時候莫名其妙得讓我覺著根本不只是巧合。」
「哦對了。」說到這里時，郁寰才稍稍放慢了速度，微微側過身，手中的鞭柄不客氣地指向他，「我忘了和你說，我想我可能知道了些什麼，你也莫要籌劃著再算計我了。」
李沖听聞這話不怒不惱，更是沒有展現出絲毫的慌亂與心虛，反而一向好脾氣地笑了起來︰「不知姑娘知道了什麼。」
她倒是不賣什麼關子︰「你是李家的王爺對吧？」
李沖淡然地點了點頭。
「那李仁心呢？」
李沖心下一驚，果不其然，她到底還是想到了這點。鳳凰谷之下那場太不像巧合的巧合，終究引起了她的疑心。
不等他解釋，郁寰已然吁停了馬，鄙夷地指著對方譏諷道︰「你看吧，你默認了吧，我告訴你，我都知道了，你別裝了！」頓了頓胸有成竹地嚷道，「你根本不是二十多歲的人對吧？！」
這番話讓人哭笑不得，更是全然不成設想到。
瞧見對方的沉默，郁寰更是一副被我拆穿了的模樣，好不自豪地點點頭︰「李沖你說我是那種因為你年紀大就不和你做朋友的人麼？你又何苦欺騙我呢？虧我真以為你還沒過而立之年！我們就算不說這個啊，你若是單單瞞著我年齡的事兒也算了，為什麼你連自己有女兒的事兒都不肯告訴我？」
「女兒？」李沖覺著自己幾乎要不知道她演得這是哪出。
「你還不承認！」郁寰不置信地瞪大了眼，「李仁心就是你女兒對吧？夠了我都知道了，你裝也沒有用。你是不是拋棄了她們娘兒倆，你是不是因為自己瑯琊王的身份就辜負了那個為你懷胎十月的女子？」
雖是沒有戳中自己最畏懼的那一部分，但李沖現在更為慶幸的是還好此處是荒郊野嶺，若是人聲鼎沸的鬧市，這被郁寰強加上的薄情郎之名，恐怕要害得自己顏面丟進了。
「你這些，都是听誰說的？」
「還用听人說？我動動腳趾頭都能思考出來！」郁寰蔑然地翻了他一眼，「我現在很懷疑你根本就是個老采花賊，知道我曾經是秦淮第一****知嫣舫的老板，覬覦我那兒的姑娘，就和自己遺棄多年的女兒策劃了這一出。李沖啊李沖，你真是用心險惡啊。還好我混跡江湖多年，否則差點要被你欺騙。」
李沖听著愈發地好笑，卻也不解釋什麼。
郁寰見他也無話可說，倨傲地昂了昂頭，然後手中的馬鞭復又揚了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李沖腳下一蹬，立即從馬背上騰空而起，一個空踩便穩穩落上了郁寰的馬上，一手攢住了那馬鞭。
「在下失禮了，只是姑娘這番話語實是無稽之談，叫在下太冤枉了些。」
郁寰也不回身，手中一松，那馬鞭便停在了對方掌心，而後自己悠悠地扶著馬身跳了下去。無所謂地聳聳肩，擺出一副反正你拿我沒有辦法的挑釁模樣，大搖大擺地走向了李沖的馬。
「冤不冤枉與我何干？我告訴你啊，我不去鳳凰谷了，你若是急著和你女兒一續父女之情，我可實在無法和王爺您同行。」
「那姑娘打算去哪？」
「要你管。」郁寰沒好氣地回應了一句，然後沒有半分靦腆地霸佔了李沖那匹不知哪方小國進貢的寶馬，「這馬不錯，我先走了啊，這次便不用王爺相陪了。」
李沖看著她上了自己的馬，然後才不急不緩開了口。
「那如果在下願意告訴姑娘妙手仙醫李仁心的身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