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宮主歷塵寰 第106章 桃花雙面,歡喜半生[3]

作者 ︰ 徐如是

郁寰醒來第一句,便是郡主如何了。最新更新:風雲小說網

岑惹塵一聲嘆息,然後安慰道該是沒什麼事,只是尚未蘇醒過來。

郁寰心仍懸著不放,吵著嚷著要去看看郡主,終了還是被李沖按捺下來。

那邊郡主睜開眼已到了清晨,只是竟分不出過了幾時。

守了好久的柳西辭已然被勸了回去暫且歇息著。

郡主環顧了一圈,屋內都沒了人。

那一晚的事歷歷在目,胸前的傷口亦是隱隱作痛,無時不提醒著自己這個局還是到此為止了。

郡主苦笑一聲,顫顫巍巍下了床。

柳西辭這一覺睡得淺,只是越是清淺的夢越是似是而非。

待到悠悠轉醒時,郡主的屋內已然人去樓空。

柳西辭甚是訝然,搜尋了一番卻只瞧見桌上醒目的白紙黑字。

輕巧的行書行雲流水,晃入眼中竟要分不出是璨郡主還是上官故。

「隅中三刻白馬寺後相見」

如此竟是省略得連稱謂與署名都不見,也許她都不知道該如何稱喚自己了,一面一劍,怎麼就物是人非?

柳西辭盯著那寥寥幾字愣了許久,回過神匆匆將紙四折揣入懷中,與那木像契合得正好,然後快步離了去。

鶯飛草長人間四月。

芳菲不盡繁花靡顏。

白馬寺中香火依舊鼎盛,人來人往熱鬧得很。

柳西辭將馬拴在了尚是車水馬龍的巷陌之間,匆忙向白馬寺後奔去。

那片草地綠得青蔥,世間最美,大抵不過洛陽歇盡天下浮華。

一群雁過,紅衣的女子抬頭望了望天,簡單的幾個動作瞧去美得攝人心魄。

「璨姑娘。」

那女子扭過頭,臉蛋上依舊沒什麼血色,回眸一笑真真要羞煞了牡丹甲天下。

「我不是璨姑娘,我是上官故。」

也許這才是真的她,她的聲音,她的眉眼,她的裝束,她的心思,她濃艷中獨見的清雅。可惜這一切,卻不屬于璨郡主。

柳西辭嘆了口氣,兩人間久遠的距離似乎一寸也難再接近。

「你身子還好麼?」

「好。」

「好就好。」

「若是那也真身死你手,我也不枉此生了。」郡主勾起一個清冷的笑意,那面孔依舊不施粉黛,卻再無記憶中的清澈澄然,「可是我沒有,那你的手也從未曾沾上人命,你走吧。」

「在下答應過姑娘了,便不再食言。」面前的女子熟悉又陌生,可無論怎般都是心底最抽離不去的人。

「我們回不到過去了,我不能這樣牽絆你。」郡主依舊笑著,美艷又無奈,「你喜歡的人是小郡主,而永遠不會是我。回昆侖吧,那里才是真正合適你的容身之地。回去過你打坐修道的日子,時日久了,總能忘記郡主。」

柳西辭輕輕上前了一步,沒有霧氣氤氳阻隔,兩人卻仿若比那一日還要天各一方。

「璨兒」

「柳大哥。」郡主仰起頭,這一句喚得那麼幸福而滿足,無奈終究只能是掛在唇畔的一瞬,稍稍把持不急便狠狠墜落,滲透與土壤之中,花葉都盛開不出。

「我走了,你也走吧。我還有很多沒有完成的事情,你也是。昆侖需要你,正如昭門需要我。若是有朝一日你必須要除魔衛道,將我這個惡名昭彰的邪派聖姑斬草除根,那也千萬別手軟。因為那樣,你至少還能保住一世英名,我至少,還能再見你一面。」

「柳大哥,我早知這一切都是罪孽。我一生做的最大的錯事,就是算計了你,也算計了自己。從洛陽街角的第一次相會,從我伴你生死與共天涯相隨,這一切都是假的,正如璨郡主是假的,這場相知相會亦是虛假不堪。沒有一句話一個動作,不是早就設計已久。」

「真相就是太不堪,從我上那花轎的一刻開始,這之後的局便已然重重相扣,一旦開始就再無人可得以逃月兌。說實話,這場陰謀里,根本沒有人是不可以被犧牲得。你是如此,我亦是如此。」

「可是至少你比我幸運,就算郡主沒有愛過你,上官故卻對你真心實意。你看,不只是你動了凡心,我們一個都沒有逃過。我曾經也想過,能不能一輩子裝作是璨郡主,去享受只有郡主配享受的愛與未來。可是不行,這就是宿命,我爹是八王爺是宿命,我娘是上官家的人是宿命,遇見你是宿命,對你心心念念更是宿命,我們一個都逃不開得。」

「人就是這樣,不能只為自己而活。我想想覺著挺可悲,無論是璨郡主,還是上官故,都從來沒有真正為自己活過,以前不行,以後還是不行。如果說我此生做過一件任性而隨心的事情,就是我太放任自己的感情。」

「你快走吧,這次我真得轉過身去,然後我也不回頭了。你也是,你就這樣走,能走多遠走多遠。忘了洛陽,忘了江南,忘了我們走過的山山水水,歷過的是是非非。其實這條路也很短,走不上多一會就到了昆侖了。」

「你我便情斷于此,北雁南歸不復回。今日別後,你我便無半分干系,世上再無璨郡主,你也莫將一段回憶執著掛念。」

「你走吧,快些。」

說到最後,郡主覺著幾乎瞧不見面前的一切,淚水化開了一切,只有隱匿于一片蒼茫綠意中的白袂飄飄。

一如自己與他初會之時,那溫潤如玉的謙和少年,只是那會兒的自己,怎麼就不懂情深不壽的道理。

郡主最後連那白衣都瞧得刺眼,幾乎要灼傷浮生半世的舊情種種。

終了只凝成一句哀求,一聲吶喊。

「你,走啊。」

那話語顫抖的厲害,幾乎連自己都分不出了這究竟是郡主的清脆聲線,還是上官故的聲嘶力竭。

「善惡本無因,情絲難落地。一雙桃花面,半生空歡喜。原來,我真應了劫。」

柳西辭一時間不知該哭該笑,該稱該嘆。

佛家說苦厄度後,明晰這空不異色,便是上了成佛之路。

自己這場不見生死,不歷血光的劫,怎麼卻這般難以度過。

璨郡主抬了抬頭,淚水盡收眸中,蕩漾成望眼欲穿的秋水一泓。

「昆侖苦寒,多加保重。」

「你也是。」頓了頓又添了句,「還有,別怨恨郁姑娘了,仇恨迷人眼,終究害人害己。」

只是,我將自己害得還不夠慘麼?

郡主點點頭,也不知這番話到底听進了沒有。

也許,真得沒什麼可以留戀得了。

「那我走了。」

「好走。」

一語休矣,二人皆回轉過身。

中間的距離越拉越長。

這一走,便是天涯海角,此生不復。

不知走了幾步,許是沒那個數的心思,又也許是每一步都沉重漫長得如同行了千里。

郡主終是再忍不住淚水決堤,自己那福相的雙手真是好,只要捂上顏面,淚珠便不用如斷弦的珍珠滾落遍地。

腿腳疲軟,郡主緩緩曲,繼而環住自己的雙膝,任憑滿面的濕漉染潮鮮紅的裙擺,打濕宿命的擺渡。

「柳大哥。」

三個字呼喚得幾乎連自己都听不清,更是別提數十丈之外她永世難辭的柳大哥。

只是郡主永遠都不會知道,此刻亦是停下了腳步的柳西辭,手心明明攥得生疼,卻依舊不肯放開那木像絲毫。

我不想轉身,因為害怕看見你的背影。

她的明眸,她的靈動,她的嬌痴,她的任性,她的一切善與惡,此時如瀑布傾瀉不止,涌入腦與心的每一道縫隙,張狂而肆無忌憚。

「我發誓,我一定不給你添亂,我也不惹是生非,我很好養活的。」

「璨兒,璨兒,是不是比郡主要好听多了。我听家里的乳娘說,我有兩個兄長,出生時本該叫做三郡主,可我娘說按排行叫普通又不好听。後來又說,美玉無瑕,璨若光華,且‘璨’與‘三’字音似,便讓我父王以璨字給我做封號。」

「對,我就是和柳大哥逃婚私奔,不僅如此,還早已暗結連理。如今我已是柳大哥的妻子,父王你若是非要我回府,就是在棒打鴛鴦。若殘害柳大哥,就是要璨兒守一輩子寡。」

「現在我看不見你了,你快走吧。今日之後,你也莫要想起我。不是說,修道的人不能問俗世情絲麼?那別想我,你就能得道了。」

無論你是璨郡主也好,還是上官故也是,我都不會忘記你。

你真當我特別厲害,愛過的人能說忘就忘麼?

只是你說得太對,人不能只為自己活。有些東西和宿命一樣沉重,叫做使命。

小郡主頭越埋越深,越是新鮮充裕的空氣越是叫人窒息。

「若有來生,我只想跟著命運走,遇見你就在一起,遇不見你。」

柳西辭看著手中的木像淺淺一笑。

「若是遇不見你,便各自安好。」

前方的路還有很遠,即便已然沒有你。

心間的這一句,彼此都听不見了。

垂拱元年六月初三,昆侖派原掌門仙逝,門下三弟子柳西辭繼任掌門一位,久居昆侖墟,傳道修法,清心禁欲。

自此不問中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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