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來和璨姑娘告別得。」
剛提著裙子奔赴了門外,全然不成想只得來這樣一句。小郡主聞言一顫,幾乎要摔了下去,旋即一雙水汪汪的眸子里蕩漾起驚惶與難以置信︰「柳大哥你說什麼?」
「那日將璨姑娘一人丟在路邊實在是在下的不是,今日真心實意來給姑娘致歉。」
「我不是要你說這個!」小郡主急得都快摻上了哭腔,「我是問你說得什麼告別是何意思!」
「我今日收到昆侖的書信,言說師父病危。」看著她一雙翦瞳里呼之欲出的清淚,柳西辭縱是不忍,也只得面無表情地繼續說了下去,「立下囑托希望我繼任昆侖派掌門一位,過幾日,我便要和岑師兄一同返回昆侖去了。」
「所以你就要丟下我?」小郡主上前一步,一只小粉拳沒什麼力道錘上對方胸膛,「你這個騙子!明明就是前些日子,你還說不會不管我,你會帶著我!為什麼,才這麼幾天,你就和我說出這般絕情的話?為什麼你們一個個的,都非要把我丟下不可?」
柳西辭並不制止她那泄憤般的擊打,亦不退不擋,到底錯在自己,若是這幾拳就能彌補得上這萬分過失,那寧願她再加些力,只別將她自個兒打疼了是好。
「對不起璨姑娘,我師父待我恩情深重,此番我必須要回昆侖。」抬眼瞧了瞧對方緊蹙的眉和滿面淚痕,低聲道,「這之後的事兒,我們再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你說的怎麼這般輕巧?」小郡主哭罵得聲嘶力竭,「你以為我不明白麼,所謂不斷情緣,談何修道。你們昆侖派弟子根本不能成親。你這番回了昆侖,再執掌掌門一職,你我便只能情斷于此!說什麼從長計議,再計議也不過分道揚鑣!」
「璨姑娘」
「虧我以為你和他們都不一樣,虧我真得想和你浪跡天涯,到底都是我太痴妄!」小郡主說得愈發激動起來,淚水肆無忌憚爬上不施粉黛的小臉蛋,「不如你一早不要救我,任我爹將我嫁給那裴大人,你去你的武林大會,然後回你的昆侖墟!你沒事招惹我做什麼?你現在是可以心無雜念兩袖清風,說走就走了,我卻是真真正正愛上了你的!」
柳西辭依舊默不作聲,甚至不敢看那梨花帶雨的面龐。
這一個愛字也許太早也太遲了。
「你去武林大會那幾日,我每天都燒香念佛等著你回來,我娘親還說是璨兒長大了,終是有可以托付的人了,又說舍不得我,怕我以後會委屈了自己。可是結果呢?」這話說出來都諷刺,「我才等到你回來,我娘才離我而去,我才以為你就要帶著我遠走高飛,就此不問這些江湖朝堂上的事兒了,你就說你要回昆侖了!然後剩下我孓然一身,一切回到了最初的樣子,卻只空付了我一場真心!」
柳西辭聞言眉間亦漾過一絲憐惜,然則最終什麼也做不得,張了張口終究啞然。
小郡主精致的五官伴著哭聲緊湊在一起,瞧去任著誰都我見猶憐。
「罷了,你要走我也是留不住得。」小郡主吸了吸鼻子,抽泣兩聲,然後轉過身去,「現在我看不見你了,你快走吧。」那背對著自己的肩還在不住地顫著,「今日之後,你也莫要想起我。不是說,修道的人不能問俗世情絲麼?那別想我,你就能得道了。」
現在還談什麼得道呢?
連你也度不了,我還能修些什麼。
路邊桃花早已敗落,曾幾何時的亂顫枝頭也盡隨流水皆無跡。
一雙桃花面,終究還是一場空歡喜。
柳西辭腳下挪了些,卻還是遲遲邁不開那一步。說好了不離不棄,說定了緣分此生,原來相知相識一襲謀面,不過是塵寰間一場劫難,你和我誰也抽身不得。
「璨兒,保重。」
這一聲呢喃終究也是太遲,那心如明鏡的姑娘,也只能留于此刻了,再帶不去滄海月明,走不盡流水高山。
璨郡主短短一怔,猛地回過頭,卻只見對方的背影,沉痛的步伐,溫存而決絕,不帶走曾經的一花一木。
情深不壽,強極則辱。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這份情誼,如何就這般了?
只可惜我回了頭,然你決計遠走。
那就此別過吧,青燈古卷,你莫要太蹉跎。
原本身子就尚未痊愈,受了這一番刑責更是不堪重負。
冷秋涼顫顫巍巍地跟在楊元青身後,一邊吃力地向前模索著,一邊又小心地躲閃著巡邏之人的視線。
不知走了多遠,楊元青才停在了一座觀景假山之前,回過身道︰「我就帶你到這兒了。」
冷秋涼抬起頭看了看那假山,恰到好處得和周圍的花草連接在一起,根本瞧不出什麼貓膩。
楊元青見狀立刻開口解釋道︰「昭門之內處處是機關暗道,你自這假山入內,然後向下進入隧道,第三個拐角處轉動左側的壁燈,順著路走便可離開昭門。」頓了頓復又添上一句,「不過,出口也是荒郊野嶺,這之後的路便要看姑娘造化了。」
冷秋涼依舊戒心未除,冷冷地將面前的人和景都打量了一番。一手掩著胳膊上的傷口,一邊小心問道︰「這暗道之內若有暗器等又當如何?」
「你放心,這條暗道沒有任何暗器。」楊元青急急解釋道,「這原是昭門第一任門主修建而成,後來門主即位,認為知曉這條暗道之人太多。于是以中間一道門隔絕,除去了其間所有暗器,改成了閉關修煉之所。對他人則稱此道已填,門中非門主親信者皆不得知。」
冷秋涼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並不多話。
楊元青更是焦急︰「冷姑娘你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我現在趕緊回去處理一下牢房中的事,盡量拖延些時候。」
冷秋涼思忖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然後邁開步子,不言不語鑽入了假山之中。
仿佛這之後,身後的一切,便于自己再無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