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吶。」
片刻三兩個弟子匆匆奪門而入。
「門主有何吩咐。」
「把她帶下去，關進牢房。」
「是！」
接著，胳膊上凶狠的力道將自己毫不留情地拉了出去。
冷秋涼想再回頭望一眼，又想就此死生不相見，終了也只看見了冰冷門框，隔絕開重重真心。
過往秋冬，一朝冰封。
如果沒有愛過，那對誰都好。
今日的祭奠一直延續到晚上才各自散了去，只留下些越王府的人還勤勤懇懇地打點著。
柳西辭摻著郡主緩緩起身，本是陰沉沉的天一整日，卻不想這會兒月色好了起來。
郡主揉了揉眼楮，然後走到門口又停了下，回首再看了一眼那厚重而冰冷的棺木。
柳西辭緊隨其後，低聲道︰「明日王妃便能入土為安了，璨姑娘也該安心才是。」
璨郡主依舊不肯將視線挪開，終了還是點了點頭，一腳落在了門檻外。
「走吧。」
郡主抬起頭看了看柳西辭那溫潤的線條，然後緊了緊鼻子︰「柳大哥，你知道麼，我真的特別害怕，怕你們都會離開我。明明說好了一起，最終還是分道揚鑣。就像我曾經也以為我娘會呵護我一輩子，卻還是這麼輕易而突兀地離我而去，甚至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
「不會的。」柳西辭嘆了口氣，然後揉上對方發，「柳大哥說過會帶著你一起，就不會離開你。」
「真的麼？」郡主抬起頭，一雙水汪汪的眸子里閃爍出久違的希冀，「柳大哥，我特別想回到第一次遇見你和郁姐姐的時候，我也特別希望我不是什麼八王爺的女兒，不是什麼璨郡主良鄉縣主，那也許我就可以和你走遍天涯海角，而不用經受今日這一切。」
「璨姑娘。」柳西辭咬了咬唇，終了還是不知該如何出言規勸，愣了許久才勉強勾起一笑，將手伸至對方面前，「跟我走吧。」
郡主瞪大了雙眸，然後還掛著淚水的小臉凹進兩個小酒窩，一只小手也猶猶豫豫地交了出去︰「那柳大哥你要帶我去哪？」
「走吧。」自小在昆侖派清修，這該是第一次握女子的手吧，只是那份柔軟與溫度，幾乎要將所有的清心寡欲無情無愛都遺留在道德經的字句里，而走不如這一刻的真心實意，「璨姑娘願相信在下的話，跟上便是了。」
小郡主腳下跑了兩步，一雙好看地桃花眼彎成了初一的月牙兒︰「璨兒最相信柳大哥了！」
如果可以，就這樣彼此相信一生一世。
那牢房陰暗得有夠可以。
冷秋涼坐在屋內唯一的石床上，想必那時郁寰被抓入歸一宮之時要比自己還淒慘些。
到底沒有病愈，方才那麼激動了些，便立刻惹得心口一陣疼痛。
只怪自己太痴傻，愛與恨都給了同一個人。
正是這會兒，門外一陣響動，該是有人來了，關了快一日，終是有人想得起自己。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一人端著些飯菜慢慢走了進來，放在一旁簡陋的桌子上。
「秋涼姑娘用些晚膳吧。」
冷秋涼沒什麼胃口，卻還是望了一眼，雖是如今如同一個階下囚，飲食的質量倒是絲毫沒有下降，也許這便是胥隱衡給自己僅存的憐憫了。除了日常的飯菜外，還是沒能免去每日必需的湯藥，那一碗不知放了多少大補藥材的湯仍竄著熱氣，想必剛剛熬好沒多久。
只不過戲都被人拆穿了，他該是再沒必要親自煎這藥了。
冷秋涼自嘲地笑了笑，然後低聲道︰「我還不餓，且放著吧。」
「門主交代了，要看著秋涼姑娘用完才可以離去。」
「怎麼？還怕我欲要絕食求死麼？」冷秋涼頭也不抬地坐于一旁，出語冷冽而決絕，「還請代為轉告你們門主，除非他親手殺了我，否則我一定會活得好好的。我還不用，你請吧。」
胥隱衡捏著純陽內息的手越握越緊，眼瞅著前面的人單膝跪了許久才冷冷開口︰「送去的東西吃了麼？」
「回門主，秋涼姑娘說還不餓，便將屬下給趕出來了。」
「廢物！」手中的書狠狠砸在對方的頭上，然後應聲而落，明明只是一本古籍，卻于對方面容之上留下一道血痕，「這點事兒都辦不好！」
「門主息怒。」那人似什麼也未發生一般，依舊長跪著正色道，「屬下依照門主吩咐去問了寧醫師，醫師說秋涼姑娘上次受了那一掌還沒有痊愈，現在再居住在那種潮濕無光之處，恐怕好容易養好了些的身子又會倒下去。」
「知道了。」胥隱衡稍稍鎮定了一些，復又一拂袖坐了下來，「你下去吧，好生照看著她，她若是有什麼事，你知道本尊有什麼法子治你的罪。」
「是。」
為什麼，為什麼只有用傷害的方式表達自己都不敢面對的真心。
夜色一半淒楚一半涼。
小郡主張大了嘴咬下一顆糖葫蘆，然後蹦蹦跳跳跟上對方的步子︰「以前瞧郁姐姐吃我就嘴饞，無奈柳大哥總是也不賣給我，我就從洛陽饞到江寧，又從江寧饞回洛陽。」
柳西辭一邊慢悠悠地散著步，一邊寵溺地望著她︰「今日听瑯琊王說你這些日子都沒吃什麼，璨姑娘還是要以身子為重。」
小郡主聞言眸子又暗了下去︰「我一听聞我娘出了事，哪里還吃得下。我知道父王和哥哥是為我好，瞞了我好幾日，可越是瞞著我便也越不好受。就像若是哪一日你我必須各自離去，天涯不相識，我定是也要餓上個好些天。」
柳西辭听聞說不上是感動還是慰然地笑了笑︰「那可一定不能有這樣一天。」
「可一言為定了，若是有這一天，你便同我一起不吃不喝！」
那精巧可人的小臉上海掛著晝日里的淚漬，難掩的消瘦更是一目了然，瞧去竟好生不舍與心疼。
「好啊，一言為定。」
郡主聞言又彎起眉眼，話鋒一轉道︰「對了，柳大哥。你走了這麼久，我還沒問你在武林大會上如何呢。可沒招惹哪家漂亮的姐姐，讓人家纏上不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