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沖看了眼不斷回頭瞧著的郁寰,頗有興趣道︰「郁姑娘在看什麼?」
「我總覺著有一個我以為要永遠失去的人,正在靠近我。」郁寰依舊扭著頭,無奈視野中只有人潮川流不息,唯獨缺了心心念念的那一個,「雖然好像還有很遠的樣子,可是就要出現在我面前,也許是明日,也許是幾年。」
李沖听罷笑了笑,也不再順著對方的目光漫無目的掃望,手中的折扇悠然撐開︰「是姑娘很重要的人吧。」
「不知道,我曾經以為沒有這個人我也可以很好地去做我應該做的事情。」明明說著真情實意暖心的話兒,手上卻煞風景地從包里掏出一串糖葫蘆,然後瞧都不用瞧就熟練地撕下油紙塞進嘴里,「可是根本很難,真是我自己太不自量力。」
李沖看著這一番動作幾分好笑︰「姑娘是情深意重之人。」
「我不是。」終于將腦袋擰了回來,郁寰不假思索地回應了一句,然後無所謂似的指指對方,「要是有一天你被人殺了,我一定裝作不認識你溜之大吉。」
「那對那個人也是麼?」
「是啊。」郁寰依舊答得果決,不是還說好要拿他去換自己被噬骨教灌下的毒丸解藥麼,怎麼如今卻是寧為了他身死鳳凰谷間。有幾分心虛地眨巴眨巴眼,不再去瞧對方,「是誰都一樣。」然後嚼起糖葫蘆,不在意地笑笑,「要是我也被人算計或者被找上麻煩了,你也別管我啊。我看你們這些皇親國戚富貴公子都一樣,中看不中用,你要是到時候能自己跑了就千萬別回來救我,搭上你不值得。」
李沖笑而不語,手中的折扇搖得略快了幾分。
前方已快是洛陽的境地,從這兒離最終又返了回。去時還是兩袖清風無掛無牽,怎得回來卻已然風雲物異不復澹宕。
郁寰望了望前方若隱若現的城牆,口中的山楂莫名酸楚了起來。
城中的柳西辭最終沒拗得過小郡主,還是放了她只身前去齊雲塔。
璨郡主本就年歲尚淺,又絲毫武功不識,這一番是怎麼都難以安心,縱是向來鎮靜的柳西辭也不免等得有些坐立不安。
時值晼晚,這走了是有大半日了,思量許久還是動起身離了客棧而去。
齊雲塔地處白馬寺外,距此是有些兒路程得。安步當車想必是困難些,到底是快馬加鞭得好。
這麼想著,柳西辭快步下了樓向馬房行去。
沒有走個幾步,前方趁著還未沉下去的夜色,拐角的巷陌著一陣響動,緊隨殺氣席卷而來。
柳西辭已感異動非常,卻不知來人是敵是友,身上也並無武器之類,只小心提起內力步步靠近。不曾想對方卻毫不遮掩,也沒有什麼虛晃一招,提起一柄小巧的雕花匕首從拐角處突然發難,玲瓏身影一轉,手上的匕首就已晃至眼前。
柳西辭身為昆侖傳人,武藝上也算是頗有造詣,來人這一招雖是凶險突兀,卻也被小心避去。不解到底是何人殺機深重,柳西辭側身躲開攻擊,穩下步子才細細望去。這執著匕首步步為營之人該是個女子,輕紗蒙面,瞧不清模樣,只一雙水靈的眸子撲閃著光華。
柳西辭不敢唐突反擊,亦素知禮數,絕不會輕易與女子動上手,因此只小心避忌著。直到對方攻勢稍微緩了些,這才定住步伐,先聲奪人︰「姑娘何人,為何出手如此狠辣?」
「上官故。」那女子冷眉微鎖,也停下動作,只是手上依舊匕首高架蓄勢待發。
柳西辭細細思忖一番,這江湖中算的上名震一方喚作上官故的只有一人了,便是那一向以詭譎多端揚名的魔女,昭門聖姑,只是不想竟是這樣一位年紀甚輕的妙齡姑娘。如此考量卻只是一番猜測,柳西辭試探道︰「姑娘可是昭門聖姑?」
「不錯。」那女子語言精簡,聲音低沉,恍若不摻分毫感情。
昭門是武林之中數一數二的魔教,壞事從沒少做過,與昆侖這樣行俠仗義的名門正派自是水火不容,只是不曾想竟狠辣到非要取自己性命不可。此女子拳腳上招招狠戾,內力上想必也是不容小覷,加上心念璨郡主,柳西辭並不想與之相耗,于是趁著對方沒法起攻勢,拱手溫潤道︰「在下與姑娘素不相識,如今要事在身,恕不能奉陪了。」
「我奉命殺你。」上官故冷冷開了口,然後身形一閃,悠然移至柳西辭眼前。
只以為其武功頗高,不想輕功上也可謂造詣甚深,柳西辭心中雖是有幾分愕然,卻也只淡然望著眼前的女子︰「在下不知得罪何方高人,竟非要以性命相抵。」
上官故不再多言,素白的縴手蓄足了力,再一次向著柳西辭逼來。
柳西辭只得側身閃躲,巷弄狹窄擁塞,一來二去已然抵上了背後的頹敝青牆。
明明是對方一味退讓,上官故下手卻似乎依舊不留情面,柳西辭見是躲避實在無用,無奈之下走邊胳臂抬起,抵住女子有力的腕骨,另一手欲要將匕首奪了去。上官故手腕登時撤去,吃準了對方不會主動攻擊般下手更是肆無忌憚,只見一個轉身一腳蹬上後方牆壁,從上而下直直刺來。
柳西辭未多想只得內力盡提,全然用以躲避這一擊,誰料上官故似是並無什麼防護,亦不想對方會有這反擊的動作。雙方的失算之下,終了上官故被這股功力狠狠擊中胸膛,一個不穩狠狠摔落于冰冷地面。
柳西辭見狀大驚,急急撤了力道快步上前︰「姑娘可還好?」
上官故面紗下的臉蛋兒瞅不見表情,唯獨鎖著的眉頭顯示隱忍的痛苦,一手掩住胸口,另一手撐著地面,無言地咳了兩聲。
柳西辭一瞧有些心慌︰「是在下無禮了,姑娘傷的重麼?」
上官故冷冷抬起眸子,那眉眼長得好看,像是小郡主般一雙攝魂的桃花眼,卻又全然不似那璨然爛漫,反而多了凜冽冷寒之意。
柳西辭見其不語,便不由分說上前,想要將其扶起,卻又思慮男女授受不親,長愣著不知該如何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