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寰假裝若有所悟地點點頭︰「你那仁心姐姐莫不是美貌如花傾國傾城?」
小女孩打量了郁寰一番,思忖良久才道︰「郁哥哥你若是個女兒身,便只比仁心姐姐遜色一點點了。」
郁寰听了暗自發笑,自己當年男兒裝扮之時畢竟還是響震一方的江南第一公子,說是相貌該算得上俊俏,如何這小女孩對那李仁心姿色這般肯定,不經困惑道︰「你那仁心姐姐如此驚為天人,為何還遲遲不嫁?」
「因為仁心姐姐有更重要地事情要做。」小女孩沒什麼心機地月兌口而出。
「少主!」身後一個女子趕緊換了一聲以示提醒,莫要訴說太多于這谷外人听。
幾人正交流著,忽的身後傳來一陣女聲。
「蒼雪,你哪兒玩去了?」
郁寰一直以為她听過最曼妙的聲音莫過于那日仙華樓載歌載舞的歌未央,今日才暗自感嘆見識淺薄。
這女子尚未謀面,只是聞其只言片語,便不經浮想聯翩該是個如何超凡月兌俗的絕世美人,那聲音竟是黃鶯出谷繞梁三日亦不可比擬分毫得。
那小姑娘程蒼雪第一個回過神來,轉過身直直奔去︰「仁心姐姐!」
郁寰一驚,這便是自己苦心所尋的妙手仙醫李仁心,不禁為剛才丑八怪老太婆的臆測暗自愧疚不已。縱是沒見到她的廬山真面目,都不難由著聲音勾畫出一個絕世佳人的模樣。
郁寰回過頭去,順著程蒼雪奔去的方向瞧去。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姑娘佇立前方,身著鵝黃色曲裾,古樸卻清奇,一頭秀發躺于身後,如瀑布般奔流直下,面容之上不施粉黛,卻黛眉秀麗,粉面柔光,一雙桃花眼像是要引了人的魂去。
用一個詞來形容,岑惹塵曾說過的一個什麼來著。
美奐無雙。
郁寰自小也算是半個脂粉堆里混跡出來的,什麼樣的佳人未嘗見過,切不說他人,就是澄澈可愛的小郡主,涼薄柔潤的冷秋涼,都算是可見一斑的美人兒。更不用提當年縱橫知嫣舫時那些絕美的風塵女子,一個個都似歌未央那般才情絕佳,傾城**。
直到回眸那一瞬,她才知曉自己錯的多徹底。
比起李仁心,就是知嫣舫的那些花魁台柱了不起也只算得上胭脂俗粉,與其較之竟是分毫不可取。
郁寰登時瞠目結舌,訝然得一向能言善辯都只得梗于月復中。
李仁心抬頭望了她一眼,知是來人眼生,下意識護好了程蒼雪,冷冷道︰「閣下何人?為何闖入鳳凰谷中?」
郁寰又發了片刻的呆,幸好自己是個女子,若真是男兒怕是要寧願死在溫柔鄉中。支吾半天才開口道︰「在下一個朋友身患奇毒,危在旦夕,還請李姑娘大發善心,救他一命。」
「對不起姑娘,小女從不給外人治病。」李仁心護著程蒼雪的手依舊扣得很緊,語氣卻是和緩而動人,「姑娘請回吧。」
郁寰大驚,這個女子根本不是長相美艷那麼簡單,自己怎麼說喬裝了二十年的男兒身,該是再有經驗不過,連老狐狸都欺瞞了甚久,這個素未謀面的女子憑甚得以一眼識破。
程蒼雪懵懂的小眼神里也有些不解,拉了拉李仁心的手,抬頭望著她道︰「仁心姐姐,這是個哥哥。」
「蒼雪,你爹好像找你有什麼事。」李仁心寵溺地揉了揉小女孩蓬松的秀發,然後沖那兩個使彎刀的女子使了個眼色,「你們把她護送去谷主那兒吧。」
「是。」那兩名女子齊齊拱手答道,然後並不友好地瞥了一眼郁寰。
郁寰早料對方會拒絕,自然沒個放棄的意思︰「李姑娘,在下千里迢迢奔赴此處,救人如救火,還請李姑娘賣個薄面,救在下朋友一命。」
「姑娘,恕小女難以從命。」李仁心唇梢彎了彎,這一笑更是顧盼生情,艷而不俗,端而不重。
郁寰一手抵上長劍,果然免不了動手這條出路︰「還請李姑娘三思。」
李仁心看著她的動作,既不做什麼防御,也不驚惶退懼,全然不像個柔弱女子的表現︰「姑娘想用武力麼?這兒可是鳳凰谷,你就算劫持了我,真得能出的了這里?況且,你都不一定就能動我分毫。就算你真靠近了我,挾持我離開鳳凰谷,我若執意不肯為你那朋友醫治,你又當如何?姑娘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快回吧。不是時日無多了麼,既然奄奄一息,姑娘還是陪著你那朋友的好。」
這女子當真不容小覷,不過想來也是確然,妙手仙醫李仁心,險絕驚奇鳳凰谷,這可不是江湖上的噱頭而已。
岑惹塵,不知道他現在可還安然。
李仁心所言自己又何嘗不知,只是,為了救他,這些風險本來就是必然要承載的東西。郁寰也不多言,果決地抽出長劍︰「對不起了李姑娘。」
李仁心甚為悠然地合上雙眼,長長地睫毛隨著耳听八方的感知輕輕震著,然後也沒什麼多余的武器,只是纏在襦裙袖間的素練猛然舞起。
看來她果真熟識武學。
郁寰提劍而起,長劍在空中破開,直直逼去。
李仁心依舊鳳眸微闔,忽的凌空而起,臂間素練劃過地面,看似柔軟無意,卻激起滿地鳳凰木落葉,毫不留情向郁寰逼去。
郁寰長劍護身,在空中轉了個圈,卻發現者看似無力的攻擊實則來勢洶洶,不得已一味躲避。
正是這是,懷間的玉佩應聲而落,擊中了一地紅綠。
那是岑惹塵千叮嚀萬囑咐讓自己藏好的物什。
李仁心聞聲輕輕張開眸子,然後腳尖點地,收回素練,急急奔著那塊玉佩跑去。
郁寰再不為對方攻擊所困,也是一愣,旋即穩穩扎步于地面,向地上玉佩尋去。
李仁心玉手捻起那圓形玉佩,小心地撫著拭著,然後抬起頭看向郁寰︰「你怎麼會有這個?」
郁寰怔了下,沒有再向前靠近。岑惹塵的囑托不知是否該訴之于人,竟是愣了好會兒沒說出話。
李仁心緩緩起身,冷冷瞧著對方,眸間盡是寒意︰「誰給你的?」
郁寰心想反正自己也不一定斗得過她,這樣耗下去無所作為就是讓岑惹塵等死,索性心一橫,揣測她與這塊玉佩有什麼淵源︰「就是這塊玉佩的主人讓我拿這個找你的。」
李仁心抬起頭,黑漆漆的瞳仁里藏滿了訴之無門的憂戚與訝異。
莫忘青山花深處,瓊瑤寄情盼歸音。
你到底忘了。
我卻再是難放離恨,作繭自縛。
我竟從未曾想過,萍水相逢可以是一場這麼荒謬的刻骨銘心。
原來我的有生之年,還可以不讓遺憾繼續無限蔓延下去。
秋日成昔,萬里行矣,青山不改,瓊瑤存心。
那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