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還只是偷偷的低頭抹淚,過了沒多久,越想越覺得委屈的蘇雪晴就放聲嚎啕大哭起來,把同車的杜燕鳳跟竹青,柳綠嚇了一大跳。
杜燕鳳連忙像安慰自家歡兒姐一樣的把蘇雪晴抱在懷里,也不說話,只是用盡了全力的抱著,讓自己跟蘇雪晴之間不留一絲縫隙,把蘇雪晴牢牢地護在自己的身體里。
其實一踏入蘇家老宅的門檻,屬于本尊的關于蘇家的記憶就一點一點的浮現在蘇雪晴的腦海里,生活在那里的點點滴滴,那些本尊其實不想留下來的記憶,借助環境的力量,隱隱的有了復蘇的跡象。
但是也僅僅是跡象而已,本尊消散的太過徹底,殘留下來的碎片並沒有空間給不好的事情。可回憶不記得了,身體卻會記得。再次驗證了那句話,習慣的力量是巨大的。
蘇家老宅一進入蘇雪晴的視線範圍,看到牆角堆積的垃圾,她忍不住就要順手拿起倒在一旁的掃帚去清理,看到水缸里的水沒有滿,她經過廚房的時候,就想拿了水桶去不遠處的水井打水。
諸如此類的「想」,「忍不住」,「順手」,隨著蘇雪晴不斷的在蘇家老宅里行走,出現的次數也相應的逐漸增多,幾乎每個地方,都能喚起蘇雪晴熟悉的「手感」。
蘇雪晴低頭看著自己並不細女敕的手掌,撫模著手指跟掌心處的幾塊老繭,覺得自己的心也隨之變得更加堅硬了一些。
發泄夠了蘇雪晴慢慢止住了哭聲,伏在杜燕鳳的懷里一抽一抽的平復心情。杜燕鳳也略微放松了懷抱,輕輕的拍著蘇雪晴的背,哼起了哄小孩子睡覺的歌謠。蘇雪晴緊繃的神經,就在那一聲聲舒緩的音調中,漸漸放松,最後迷迷糊糊的就在杜燕鳳的懷里睡著了。
「睡吧。做個好夢,等睡醒了,就會笑了。」杜燕鳳拿手帕動作輕柔的幫蘇雪晴擦著眼角跟兩頰的淚痕,輕聲念叨。
因為距離跟其他雜音的緣故,雖然蘇雪晴的哭聲並不小,可另一輛車上的杜三姐跟杜老夫卻並沒有听到。也許如果讓兩人听到了,那麼後面發生的事情,就會有另外一番結果了。可這世界上,並沒有如果。
「娘,你看,這是剛才蘇純生尋了機會,悄悄塞給我的。」杜三姐把捏在手里已經有段時間的一封信遞給杜老夫人。
「什麼東西?」杜老夫人邊問邊抽了信封中的文書出來。
「契書。」杜三姐言語間有些猶豫,「我之前並沒有跟蘇純生通過氣,可他今天直接就塞了過來,我看,是打定主意了。」
「也好。晴兒姐今兒選了我們杜家,以後在蘇家,還會有什麼好日字過?」杜老夫人彈彈手中的紙片,「不過,這事還是不要聲張了,悄悄的拿去衙門里過了檔,你自己好生收著就是了。」
「喏。我也是這樣想的。畢竟,說出去,名聲受損的還是晴兒姐。那些不知情的人,還不知道要怎樣編排呢。」杜三姐把契書接過來重新收好,神色間有些憂慮。
「嗯。這事情,跟晴兒姐也不要說了。看今天那孩子的表現,對蘇家還是有些感情的,有了這一紙契書,她以後就不是蘇家人了,對孩子來說,未免又是一次打擊。」杜老夫人有些怔忪的透過車窗向外望去,蘇家村早就變成了遠處的一個黑點,馬上就要消失在視野里了。
「嗯。」杜三姐順著杜老夫人的視線看去,「還好。這下,事情終于告一段落了。」
「是啊。終于能睡個安穩覺了。」杜老夫人聞言臉上浮現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蘇家最後也還是不肯現在就讓海燕一家再搬回鎮上去。我回去就差人把帽兒胡同的宅子收拾出來,你心里頭可不要說娘偏心。」
「娘,你這說的什麼話,那宅子,本來就是給四妹準備的陪嫁,只是當年出了那件事,才擱置了罷了。」杜三姐說話間就朝著杜老夫人靠過去,「我眼皮子才不像蘇家人那麼淺。娘的宅子,愛給誰住,就給誰住,我才不管。」
「你能這樣想,最好不過。」杜老夫人看著膩在自己身上的杜三姐,心中那是真的很欣慰,自己雖然只有這四個千金,可個頂個兒比男兒也不差毫分,心性跟眼光,都高的很。
「娘,你就放心吧。」杜三姐幫杜老夫人攏攏鬢角的碎發,「我們姐妹四個,一定都會越來越好的,你就等著享我們的福吧。」
「噯。」杜老夫人疊聲應和,跟杜三姐兩人相視而笑,溫馨和感動在車廂內靜靜醞釀,讓人不忍打破。
「博雲啊,這次你能來,真是幫了大忙了。」杜老爺騎在馬上,听著旁邊車廂里傳來的笑聲,本來有些郁悶的心情,也放晴了許多,扭過頭跟旁邊的李博雲閑聊起來。
「泰山大人可別這麼說,自家人的事情,應該的。」李博雲連連擺手,「岳父不怪我來的晚,還擅做主張打亂了原本的計劃就好。」
「哈哈哈。」杜老爺不以為意的大笑出聲,還騰出一只手來爽朗的拍拍李博雲的肩頭,「哪里有什麼計劃?我就是帶著人上門出氣去了,氣出完了,就成了。需要什麼計劃?直接上拳頭就成。」
「……」李博雲听罷杜老爺的話,嘴角僵硬的挑了挑。不知道下面該如何接話,干脆選擇了低下頭保持沉默,專心驅馬。
「哈哈。杜老爺說的好。」鐘郎中跟在後面,把兩人的對話盡數听了去,見李博雲啞了火,心中最後那點被硬拉來的不快徹底消除了,笑呵呵的跟杜老爺搭話。
「嘿嘿。這回也多虧鐘郎中了。感謝的話說過太多了,就不說了。鐘郎中選個方便的日子,咱們去燕來樓喝個不醉不休。」杜老爺對著鐘郎中抱拳一禮。
「好說,好說。」一听還有美食美酒補償,鐘郎中臉上也帶上了十分愉悅的笑容。
相對于杜家這邊高漲的氣氛,蘇家老宅就妥妥的一副吃了敗仗的淒涼晚景。
蘇老爺進了正房里屋後,看也不看坐在炕沿兒上的蘇老太,直接換了件下地干活的衣裳,拎起自己的旱煙袋,一聲不吭的就徑直鑽到後院的菜地里捯飭去了。
蘇老太神色復雜地想跟上去,被蘇老爺兩眼一瞪,就老老實實的縮在炕上不敢動了。看著蘇老爺就那樣出了屋,蘇老太心蟣uo楓罰?芯跽獯握嫻氖且?蠡雋僂妨恕?稍僖幻?約和低得料呂吹募父??胃?揭。?志醯糜行┌參俊 br />
蘇二哥隔著窗戶看到蘇老爺去了菜地,猶豫了半天要不要也一起過去。可看看自己新做好還沒穿過幾次的長衫還有鞋子,最終還是沒跟上去。
蘇純生倒是也看到了,也跟上去了。可還是被蘇老爺堅定的給推了回來。蘇純生對著蘇老爺的背影好幾次欲言又止,嘴巴張張合合的,可最終還是沒說出點啥來。站在院子里發了會兒呆,蘇純生還是長嘆了一口氣,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王彩霞跟李淑華,這妯娌兩個,好久沒見面,又正趕上蘇家老宅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兩個人可是有的說道了。李淑華之前不見人影,就是窩到蘇青娘屋里去了,明面是去安慰傷心的蘇青娘,實際上則是去打探消息了。
可畢竟蘇青娘還小,有些事情,大家都瞞著她,所以對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李淑華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這個時候,跟王彩霞兩個人接上了頭,兩個人壓著聲音嘀嘀咕咕一陣,說的好不熱鬧。
蘇青娘先前被蘇老爺在眾人面前下了臉子,小姑娘長這麼沒受過這麼大的委屈,回到自己屋里差點沒哭的背過氣兒去。
還好李淑華在旁邊多少開解了幾句,這才好點。可經此一事,蘇青娘對蘇家人心里也結下了絆子,卻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開的了。
整個蘇家老宅,靜悄悄的一片靜謐。蘇老爺鋤地的輕微聲響仿佛被放大了無數倍一般,在整個院子里回蕩,也敲在每個蘇家人的心上。
不同于蘇家老宅的安靜,蘇家村這次可真的沸騰起來了。當初在場的那幾個村人,這時候立馬成了村里的紅人,走到哪兒都會成為大家爭相搭話的對象,在村里人心目中的地位都無形中提升了許多。
那些人先開始還顧忌著蘇村長的警告跟蘇老爺的面子不敢多說,後來架不住問的人實在是催的緊,就多多少少的透露了些情況出來。
蘇村長因為這次的事情,對蘇家老宅不滿的很,見傳的沒有多失真,也就沒有嚴厲制止,只是板著臉教訓了幾句了事。其他人見蘇村長這個態度,也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慢慢的,越來越多的情況從當時在場的眾人嘴里流露了出來。
漸漸的,蘇家村的人連打招呼的話都變了,以前見面都問「吃了麼?」,現在路上遇見一開口都是「听說了麼?」。在這樣的大環境下,蘇家老宅之上的陰雲越積越重,越來越黑,壓得蘇家人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