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的是老辛頭,雖然隔著門就听到好多嘈雜的人聲,可一抬頭看到眼前烏泱泱的一大堆人,老辛頭還是忍不住有些腿軟,往後退了幾步,頂住門檻這才站定了。
「請問閣下是?」老辛頭喉頭動了動,咽了口口水對著杜老爺一行人問到。
「杜氏木坊,杜忠山,叫你們當家老爺來見。」杜老爺底氣十足的聲音越過老辛頭,直接就傳到蘇家老宅的廳堂里去了。
「原來是杜老爺,失禮,失禮。」老辛頭硬著頭皮寒暄,「這時辰還早,我們東家還未起身,小的這就去稟告,還請杜老爺稍等片刻,稍等片刻。」
老辛頭說完,也不等杜老爺回話,就逃也似的立馬轉身,「啪」的一聲又把蘇家老宅的院門關了個嚴嚴實實。
圍觀的人看到此處,就有人忍不住「嗤」的笑出了聲。莊家人哪里有睡懶覺的命,誰家不是天不亮都背著農具下地了,就算是蘇老爺這些稍有身家的小地主,也不會有什麼不同,只是由自己干活,變成督促別人干活罷了。
老辛頭這番說法,明顯是無法服眾,當下一群人就嘰嘰喳喳的討論開了,有人提了一句這杜氏木坊就是杜海燕的娘家,這下更是一石激起千層浪,聯想起蘇家村關于杜海燕的傳言,大家七嘴八舌的交頭接耳,好不熱鬧。
「晴兒姐,你怕不怕?要不,跟竹青她們回馬車上等著去吧?」杜三姐留意到蘇雪晴的神色有些緊張,抿著嘴唇很是克制的樣子。忍不住開口相勸。
同樣是處在人群的中央,听著周遭嗡嗡的人聲,杜三姐一點都不緊張,比這更大的陣仗她都經歷過了,現下的情況對她而言只能算毛毛雨而已。
「不怕。」蘇雪晴抬起頭回給杜三姐一個放心的笑容,「如果現在就怕了,那以後還怎麼保護母親?」
「乖,晴兒姐是好孩子。」杜三姐模模晴兒姐的頭,「一會兒就跟在三姨的身後,什麼都不要說,什麼都不用做,就好好看著就好,知道了麼?」
「嗯,好。」蘇雪晴重重的點頭。
外面聚集的人越來越多,蘇家老宅里的人也越來越焦躁起來。昨晚因為商量怎麼解決鎮上宅子的事情,蘇家人都睡的比較晚。早上自然就比平日里起的晚些,但是岐黃第一次敲門的時候,卻也都是已經起了的。
蘇老爺輕手輕腳的隔著門縫看到門外確實是杜家人,心下暗道糟糕,沒想到杜老爺竟然真的能豁出去上門來鬧,蘇老爺略微就有些慌了神,眼瞅著門外又圍了那麼多人,就更加心亂如麻起來。
還好蘇老爺畢竟是蘇老爺,回過神來後,就吩咐家里兩個小工從後院翻牆出去,一個去找蘇家村的里正和村長,一個去礦上喊蘇老大家來,又低低地囑咐了老辛頭一番,自己這才招了在家的蘇二哥跟蘇純生,往廳堂里商量主意去了。
蘇老太今天天不亮就醒了,醒了之後就感覺這右眼一直「突突的」跳個不停,結果,果然天沒大亮,就讓她看到有人找上門來了。
蘇老太隔著窗子看到蘇老爺忙著安排人各自去辦事,自己則悄悄溜到自家院牆邊,扒開了一個磚縫偷偷地往外瞅,打眼就看到了打著杜府旗號的馬車停在不遠處,那個標記跟杜海燕嫁妝箱子上的一模一樣。
蘇老太看的真真的,知道杜家人這終歸是找上門來了,前幾日擔驚受怕的心情又冒出來了。可再一想到那幾口自己還沒開封的嫁妝箱子,蘇老太又是那個不甘心啊,幾乎沒有怎麼猶豫,她立馬就叫了王彩霞跟蘇青娘到自己屋里去。
「這四口箱子,咱們一個人選一個,看個人本事,誰能弄開,我給她一半。」蘇老太紅著眼把四個箱子抬出來擱在炕上,「雁過還拔毛呢!沒道理我暖了這麼久,啥也撈不著。」
「可,娘,這合適麼?」王彩霞兩眼放光的听著炕上的箱子,卻不曾有什麼動作。
「有啥合適不合適的。我實話告訴你,門外的就是杜家人,就是為了這四口箱子來的,你要是怕了,就躲你屋里去。」蘇老太低頭翻著針線笸籮找趁手的工具,看也不看王彩霞。
「娘,可說好了啊,給我一半。」蘇青娘可不像王彩霞那樣有所顧慮,抱著箱子就開始找好下手的地方。
「給你,都給你。我的東西最後還不是都好過了你。趕緊想辦法弄開再說。」蘇老太頭一次覺得這箱子太結實了也不好,哪里都嚴絲合縫的,怎麼搞啊。
「噯,娘,把那個箱子給我推過來點,我夠不著。」王彩霞見蘇氏母女如此,也顧不得許多了,扒拉到一個箱子就開始想辦法。
說起來話長,可實際上,也就是一錯眼的功夫,老辛頭進去沒多久,就听到蘇老爺帶著咳嗽的聲音由遠及近地從門里傳了出來,不多會兒,蘇家老宅的門伴隨著蘇老爺致歉的寒暄話就又開了。
杜老爺見到穿戴整齊,精神飽滿的蘇老爺,就知道剛才老辛頭的說辭都是在騙鬼,但是也並不過多計較。
見蘇老爺說起話來,姿態放的很低,跟杜老夫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後,也就不著急發飆。跟蘇老爺在門口寒暄了幾句後,並沒有過多的耽擱,就領著一行人順著蘇老爺的指引,到蘇家老宅的廳堂里敘話了。
雖然杜老爺一行人陸續都進了蘇家老宅,可圍觀的人群卻並沒有散開,而是順勢縮小了包圍圈,把蘇家老宅里里外外的圍了個水泄不通。
在娛樂極度匱乏的古代,像杜家這種娘家人帶人找到婆家家門口的事情,的確能算得上是一件極具八卦性質的大事了。所以蘇家村的人如此反應,真的沒什麼稀罕,這也是杜老爺想要的效果。
卻說蘇老爺引了杜老爺一行人進屋,蘇雪晴安靜的跟著杜三姐的身後,幾乎把自己的身形完全隱藏了起來。從蘇家老宅的門口到廳堂的這段距離,蘇雪晴不動聲色的把周圍打量了一個遍,一點一點的跟自己記憶里的進行著比對。
待蘇家人跟杜家人分了主次在廳堂里依次落座,蘇老爺等了半天,也不見蘇老太露面,連個上茶的人也沒有,臉上就多少有些不好看。蘇老爺重重地咳了幾聲,拿眼色示意蘇二哥出去找人,可蘇二哥扭著頭假裝沒看見,並不接這個茬。
蘇二哥可不傻,不在這兒盯著,萬一蘇老爺扛不住慫了,那自己可找誰哭去,反正蘇二哥可是打定主意了,鎮上的宅子,那是絕對不會讓出來的,所以這個時候,不管蘇老爺做什麼,他都不會挪地兒的。
「那個,純生啊,去叫你娘出來見見杜親家,杜親家來這一回挺不容易的,別讓人笑話咱莊戶人家沒規矩。」蘇老爺指使不動蘇二哥,只好轉向蘇純生說到。
「噯。」蘇純生二話不說,點頭應了就要往外走。
「且慢。」杜老爺這時候發話了,「純生還是留下吧。先把正事解決了,其他的事情隨後再說。」
「這怎麼行,親家這進了門,連茶都沒喝一口。」蘇老爺連連擺手,「不急,有啥事還能急到這份兒上呢?」
「蘇親家,我現在還叫你一聲蘇親家,就不必張羅了。」杜老爺四平八穩的聲音莫名地就讓人信服,「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我們這次來,是為了海燕的事情。想必蘇親家心里也是有一本帳的。」
「純生這一房,接連遭此大難,我這當爹的,心里確實是難受的緊。」蘇老爺話說的很好听,可听著卻並沒有多少誠意。
「蘇親家這個心情跟我們是一樣的。而且,相信我們的悲痛程度比蘇親家更甚。」杜老爺說的很不客氣,「所以,為了幫助純生一家盡快邁過這個坎兒,我那天跟純生一起商量了幾個辦法。純生當時也是應承了的。」
「嗯,這個我知道。杜親家為了子女的一片慈心,確實讓人動容。那天純生回來對我都盡數轉達到了。」
「蘇親家能理解我們的一片心,卻是再好不過了。都是好孩子,他們過得好,我們也就放心了。」
「純生這孩子啊,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考慮事情太不周到了,還請親家多多包涵。不要怪罪。」蘇老爺說到此處話鋒一轉,「比如這搬家的事情,我看就欠考慮的很。很不會辦事。」
「這麼說,蘇親家是不同意了?」
「話不是這麼說。杜親家。」蘇老爺捏了捏自己三寸短須,「我蘇老兒別的不多,就兒子多,四個兒子,都承繼我們蘇家的香火,老漢這一碗水,總也要端平才是。」
「哦~」杜老爺听罷,一邊的眉毛挑了起來,沒兒子這件事,是杜家的禁忌,是人都知道,一提到這個,杜老爺準是要發飆的節奏。果然,杜老爺這聲拐著彎兒的「哦」字說出口,整個人的氣勢就是一變,一下子凶狠凌厲起來。
「不瞞杜親家說,現在就讓純生一房搬到鎮上的宅子里去,不合適。老漢我自覺是大大的不妥當啊。」蘇老爺語速一緊一慢的有些飄忽,可話中的意思卻是再強硬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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