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有些沙啞，語氣還有些含混，可能是喝了酒的緣故，但是中氣十足，語調高亢，估計這一排包間里所有的人都能听見。
而齊羽也听得真切，這正是一開始他見過的那個光頭的聲音。
包間里本來喧鬧的氣氛，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喊，給驚動得安靜了下來，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哥，要不要過去看看？」林虎放下手中的酒杯，詢問的眼神看向了齊羽。
「先等等。」齊羽皺著眉頭，搖了搖手指。
「小美女，你來一下。」他回頭沖站在牆角的服務員招了招手。
老蔣跟他們情深意重，每次他們過來，只要不忙，老蔣都會過來陪他們喝上幾杯；聊聊天，現在這個時候正是人氣旺的時候，他要招呼客人，也沒空過來，不過他還是特意在包間里安排了女服務員伺候他們。
「你過去看看怎麼回事，看清楚了就回來告訴我。」他在那服務員的耳邊小聲囑咐道。
「來來來，我們繼續喝，飯店嘛，又不是我們上班的公司，人來人往的，出點小事也正常。」他端起酒杯笑著說道。
大家繼續喝了起來，不過齊羽也知道，現在大家的耳朵都豎著，在關心那另外一個包間里的一舉一動。
那邊的喧鬧還在繼續，老蔣應該也過去了，依稀可以听到他低聲下氣地跟那幫人說著什麼，不過聲音不大，齊羽也听不清楚。
沒一會兒，被派去打探情況的女服務員就回來了。
據她說，那幫以光頭為首的人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但是他們在白菜里發現了一條青蟲，這才鬧了起來，杯子碟子已經砸了好幾個。
「那你們經理怎麼處理的？」齊羽皺起眉頭問道。
「經理說了，給他們免單，這頓算他請客，可是那個光頭不同意，要賠錢。」服務員的話里也充滿著怨氣。
「我看那條蟲說不定就是他們帶來的。」她又補充了一句。
齊羽的眉頭皺的更厲害了，幾乎擠在了眉心，形成了一個川字形狀。
這個服務員說的很有道理，他們這幫人都很了解老蔣，老蔣是個做事情很踏實的人，他的火鍋店生意能這麼好，除了食材新鮮口味獨特之外，他對衛生情況也要求得很嚴格，在每次的例行食品衛生檢查里從來沒出過事，像別的火鍋店里慣用的回收油這種事，他就從來沒有干過，用他的話說，做人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客人吃的菜要當成自己家吃的菜處理，所以菜里有蟲這種事，也許在別的飯店里稀松平常，在老蔣這里是絕無可能。
而光頭今天那個樣子就是來者不善，如果他們一開始吃就發現了問題那倒還好，這都快買單了，突然出了這麼一檔子事，難免讓人懷疑他們是有準備而來。
「我去看看。」他想了想就站起身來，對桌上的人說道。
「小娜，你在這兒看著，我沒有回來之前，任何人都不準出門。」沒走兩步，他又轉過身來，朝小娜叮囑道。
這也是他特別擔心的，桌上的這群人，包括自己，都是老蔣的好朋友，一個個本來就不是好脾氣的人，加上又喝了不少，只要給個火星，立刻就能熊熊燃燒起來，如果知道那光頭是來存心找茬，只怕這幫人立刻就會按捺不住性子。
小娜脆生生地答應了一聲，把自己的椅子挪到了門口。
齊羽的心里也樂了，這幫人單打獨斗不是自己的對手，但是要一擁而上，連自己也按不住幾個，但他們好在一點，雖然沒什麼文化，但好歹還知道點尊重女性，尤其是小娜這樣的可愛姑娘，有她在門口，這幫粗人總不好意思跟她動手。
包間的門口已經聚集了一幫人，有看熱鬧的客人，也有關心老板的服務員，齊羽撥開他們走進包間的時候，本來就有點擔憂的心更加揪了起來。
就像他們包間一樣，里面的一幫大男人個個面色通紅，顯然是喝了不少，看起來有十四五個，比他們的人數還要多，有在剔牙的，有在抽煙的，不過個個面色冷峻，毫無笑臉。
而他剛才見過的那個光頭，原本用來遮羞的上衣也月兌掉了，前胸後背就跟兩條手臂一樣，紋滿了紋身，加上他那個肥碩的身體，看上去倒有幾分嚇人的氣勢。
他雙手環抱靠坐在椅子上，兩條腿則交疊著，已經架到了桌上，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齊羽看到他這個囂張的架勢，氣就不打一處來，恨不得把他那張胖臉給一下按到還在翻滾的火鍋湯里去。
他面前的桌上，還有一條用餐巾紙裹著的蟲子，顯然這就是那服務員嘴里說的「罪證」了。
而老蔣則坐在他的身邊，滿臉堆笑，低聲下氣地解釋著什麼。
看到齊羽過來，那光頭只是隨意看了他一眼，估計以為他也是個來看熱鬧的客人，而老蔣則是滿臉警惕地看了看他的身後，齊羽知道，他跟自己有著一樣的擔心，怕那幫兄弟跟著過來，所以他故意讓出了身邊的空間，讓老蔣看清楚之後，才垂下雙手，靠在了牆邊。
桌上的其他人看他進來，也似乎有點警覺，不過看他貌不驚人，估計沒什麼威脅，而且沒有什麼額外的動作，也就沒人再注意他了。
「這位兄弟，這件事真是個意外，我平時都關照他們服務員摘菜的時候一定要搞干淨，誰也沒想到會這樣，回頭我一定狠狠處罰他們。」老蔣陪著笑對光頭說道。
「你也不要扯什麼兄弟不兄弟的，我這幫哥們都是第一次來，就是听說你家火鍋不錯才來照顧你生意的，沒想到你還給我們搞這些東西，這是人吃的嗎？」那胖子手朝前一指，冷笑著說道。
「就是，這條蟲還是活的呢，老板你不是說搞干淨了嗎？那這條蟲就是干淨的，你把它吃了！」旁邊有個人立刻幫腔說道。
老蔣苦笑了一下，看了看那條通體碧綠，還在微微蠕動的青蟲，有點發抖的手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