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家也累了,不如早點回去休息,有什麼事明日再議。」慈安沒有難為恭親王,她在簾子後不停的咳嗽,一直用絲帕擋著自己的半邊臉。
這個咳嗽聲讓皇上覺得很不安,他不時的朝簾子里面看去,他知道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乾清宮外全部都是恭親王的勢力,如果硬拼起來自己並不佔優勢。所以他也采用了跟皇太後一樣的態度,打算早早結束此事,再作打算。
「皇太後身體不適,需要靜養,大家先行退下吧。」皇上站在大殿之上宣布了自己的旨意,現在大家都在玩一場心理戰術,他模不準的事情其實恭親王也模不準,誰能相信自己說的話是真的,誰就是真正的贏家。
恭親王沒有動,他被眼前的情況弄懵了,簾子里面的那個人應該不可能是慈安,但是那個女人一向是詭計多端,說不定出宮游玩,被人綁架都是假的,她只不過是用了一計讓他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而這個乾清宮表面上看起來已經被他控制,但是實際上很有可能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地龍盤踞市井之地數年,所擁有的力量不容小視,如果這兩個人真的官民聯手,恐怕也是一場惡戰。
他的腳步慢慢的往後退去,滿朝文武在此,倘若他真的冒犯先帝,對皇太後不敬,那些不服從的人就有了反對的借口,這件事只會變得越來越難收拾。
「皇叔大病初愈,不如也早些回去休息,另外坊間誤傳皇太後被人綁架,想必是有人從中生事,亂我朝綱,朕現在特命恭親王為欽差大臣,待查明此事後立刻向朕稟告。」
皇上看出恭親王有所顧忌,所以他更進一步,將這個查找招搖聲事者的重任交到恭親王手上,一方面不至于逼的他狗急跳牆,另一方面讓他自己殺自己的手下,交一個說的過去的人出來,破話他在屬下面前的公信力。
恭親王看不懂的皇上的招數,這兩個人抓住了他這個把柄卻當做什麼都沒發生,是皇太後受到了驚嚇還是他們另有後招。
在事情不明朗之前,他只能以退為進,打算進一步核實消息後再做打算,所以這一次他很順從了說了句「臣一定竭盡所能。」
其他人也都紛紛告退,每次皇太後與恭親王惡戰,說犧牲的都是這些無關緊要的人,剛才那種情況他們稍有不慎,差點就做了刀下亡魂,還好皇上和太後機警,否則的話今日乾清宮內必定血流變地。
「你們也都出去吧。」皇上看了一眼身邊的太監,他是恭親王的人,但是現在他的主子都已經走了,他就算是再有千般的不願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默默的退了出去。
他在關門的時候發現皇上一直站在乾清宮沒動,他目送著這些大臣出去,再看著宮女和太監退出宮門外,似乎是若有所思。
「都走了。」秀寧格格的父親又從繞了回來,他的守衛全部都替換到了內殿,恭親王用銀子收買人心,他沒有那麼多錢,但是他善于掌握別人的秘密,這些秘密有的時候比銀子更有用。
只不過為了不驚動恭親王,他收買的人很有限,只能保證這個乾清宮外不會有人埋伏,但是出了這個宮牆,恐怕就都是恭親王的人了。
「多謝岳父大人。」小皇帝急匆匆的走到珠簾後面,他擦了一下「慈安」的額頭。剛剛還擲地有聲的「太後」已經癱軟在了椅子上。
「你的膽子也太大了,知不知道冒充太後是殺九族的死罪。」皇上心疼的看了看秀寧格格,她的身材樣貌雖然和皇太後有幾分相似,但是恭親王硬闖進來是無論如何都瞞不住的。
「這也是逼不得已的萬全之策。」玉格格也從後面走出來,她的頭上同樣出了一層冷汗,「皇太後雖然不在宮中,但是她一定會受上天庇佑,平安歸來,我們要做的就是守住這個宮廷等她老人家回來。」
玉格格臉上一片決絕之色,皇太後對她不薄,她一定會不惜一切保住皇上的地位。
而此時在城外的慈安終于趕到了城門口,天亮之後那些兵士反而不敢肆意殺戮,只是城門的守衛變得異常嚴格,恭親王知道她一定會想辦法回宮,所以在這里她被當成了通緝犯,城門的守衛正拿著她和地龍的畫像仔細核對,稍有相似就會被押往恭親王府。
「你得罪了不少人吧。」地龍看了慈安一眼,他們已經換上了一套平民百姓的衣服,從遠處看就像是一對普通的小夫妻,但是兩個人身上都有一種難掩的高貴之氣,只要稍微走近一點就會發現。
「你應該有辦法吧,我現在必須回去。」慈安第一次沒有和地龍斗嘴,恭親王這麼明目張膽的要她的命,皇上竟然也沒有加以阻止,說明宮中的局勢已經相當緊張,也許皇帝已經被這個亂扯賊子殺了,但是卻秘不發喪。
「辦法當然有,不過要看你肯不肯犧牲。」地龍的神情也嚴肅起來,每次宮廷政變到最後受傷的都是老百姓,那種血流成河的場景他再也不想看到了。
「只要能讓我活著回去,斷手斷腳都沒關系。」慈安做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她早已做好了魚死網破的準備,如果皇上死了,她也一定要那個恭親王陪葬,最差的結果也不過是中國提前進入軍閥混戰的時期。
「好啊,你不害怕就好。」地龍的聲音有些奇怪,那種語調十分怪異,仿佛是一場即將到來的整蠱游戲。
不過實際上他的方案也沒有比整蠱游戲好多少,他找到了附近的一個集市,撬開了一個簡陋的木門。
一股魚腥味從里面沖了出來,慈安捂著嘴咳嗽了幾聲,這個房間也不知道多久沒用過了,里面的味道嗆的人涕淚齊流。
「受不了的話也可以走。」地龍好像很適應這里的環境,他已經走了進去沒有一點異樣,「這里以前很繁盛的,不過都是那些八旗狗胡作胡為,才變成這個樣子。」
地龍每次說到八旗子弟的時候都咬牙切齒,他挪開了一個養魚的水缸,下面是一塊木頭做的小門,這個魚檔竟然是內有乾坤。
「下來吧。」地龍拿了一盞燈順著梯子走下去,魚檔的下面是一個兩間房子一樣大的空間,只不過味道一點都不減,還是那樣腥味濃烈。慈安干嘔了幾下,這個味道簡直是讓人頭暈。
「你可別嫌棄這種味道,咱們能不能進城可全靠這股味道了。」
地龍拿出一個破箱子開始往自己的臉上粘東西,他用一些魚腸做成了皰疹一樣的東西,看上去特別惡心。慈安心里有些發 ,她往後退了幾步,「地龍,你該不會也想把我弄成這樣吧。」
「放心吧,你不會。」地龍非常隨意的說著,但是他這句話是另有含義,意思是你不會弄的我這麼簡單。
一個時辰之後,山路上多了這樣一對夫婦,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男人推著板車,上面有兩框死魚,還有一個大肚子的女人,她的臉上長滿了狼瘡還有一些血和濃從里面流出來。整個人看上去異常的恐怖。
門口的守衛老遠就聞見了這股味道,他們遮著鼻子偏著頭走過來,「停一下,你們進城干什麼?還有這些是什麼東西?」
「我娘子病了,進城找大夫看看,這魚是家里僅有的了,孝敬給幾位官爺。」地龍虔誠的鞠了幾次躬,順便將身上的魚鱗抖出來一些,那些守衛立刻躲到了一邊,他們臉上的膿瘡看起來會傳染,誰也不想把命搭在這件事上。
「快走,快走!別在這待著。」守衛揮揮手讓他們通過,那股臭魚的味道在城門處盤旋了很久,以至于所有的守衛都在臉上蒙了一塊白布。
「頭領,剛才那兩個賣魚的沒仔細核對,會不會放過了犯人?」一個兵士不安的向頭領提出質疑,剛才那兩個人雖然皮膚生瘡,但是手上的皮膚卻不失細膩,怎麼看都不像常年打漁的漁民。
「皇太後是什麼人,她怎麼會把自己糟蹋成那個樣子!」守衛不耐煩的回了一句,但是隨後他就立刻意識自己說漏了嘴,恭親王並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要找的人是皇太後,就連他也是偶爾偷听到的。
「干活去!」他只能故作震怒的將這個人推開,以消除他心中隱隱的不安。
「看來宮中的局勢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不堪。」地龍假裝在一旁修車,他听到守衛的話後松了一口氣,恭親王還有所顧忌,至少說明這個朝廷還有著令他也不能掌控的東西。
只是這街上未免是安靜了一些,他朝外面的大街上望了望,整個紫禁城上空都圍繞著一種陰霾之氣,除了城門堵塞了之外,其他的地方人跡罕至,這座京城似乎在一夜之間死了,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才讓這座喧鬧不止的城池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