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再次醒來仍舊是在之前的那間小船艙里,身下的木板床被海浪搖的嘎吱吱的響,海倫有一種錯覺,是不是剛才在做夢?自己沒有看到那狹小的空間里的兩塊冰晶?也沒有看到里面被冰封的兩個親人。
她不想要承認的事實就是威爾特和瑪麗莎已經死了,可腦海中仍然有那冰晶里兩位親人清晰的面孔,也仿佛總能夠感到冰晶所傳來的寒冷,幾乎把海倫也冰封了一樣。
眼里仍然有淚,可淚水是熱的,臉龐卻是冷的。海倫睜開眼楮望著頭頂的那一方木板,仔細到可以把上面的花紋都描繪清楚,但腦海中不斷浮現的還是和威爾特、瑪麗莎有關的片段,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出任何其他的東西了。
「啊、啊啊……」迪迪克推門進來,把手里的陶碗放在一邊,輕輕的推里推海倫的肩膀,示意她喝點東西。
海倫卻無力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輕聲的問迪迪克︰「他們是和我一起被救上來的嗎,然後才重傷不治?還是說,找到他們的時候就已經是那樣了?」
「啊,啊啊。」迪迪克搖著頭又擺著手,可是他不能開口說話,這樣也沒法回答海倫的問題。
海倫又嘆了口氣,繼續抬頭看著那方木板,繼續靜默下去。迪迪克看著海倫的樣子,也搖了搖頭,又推了推海倫,指了指門口。海倫不回答,迪迪克就走了出去,又一會兒之後,米婭絲跟著迪迪克走了進來。
米婭絲依然是臉上帶著笑容,直接來到海倫的身邊,在她的床畔坐了下來,拉過了海倫的一只手,開始自言自語似的說了起來︰「那是在傍晚時分了,我們的船剛剛撒網下去,就感覺網里撞進了什麼東西,而且從重量和沖力來看很巨大。我們忙著收網,網里面就是那對夫婦,也就是你的父母。當時他們的手還緊緊的拉在一起,面容很平和,臉上凝結的表情是微笑而滿足的。」
海倫靜靜的听著,眼淚流了又干、干了再流,但始終沒有說話。因為當她听到米婭絲說父母臉上凝結的是笑容的時候,她的心也平靜下來了。
「我本來以為他們只是普通的溺水者,但他們最後時刻的愛情無疑是值得尊敬的,所以我把他們打撈上來,準備給他們一個簡單的葬禮之後再海葬他們。可接下來我們另外的一張網就被拉動了,這次拉上來的就是你。你還有呼吸,不過肺部已經充水,內髒也受損了。我的人把你抬過來就听到你反復的叫著爸爸和媽媽。之後我看了看之前打撈上來的那對中年夫婦,從年齡和相貌上來判斷,我知道你所擔心的就是他們,所以我把他們的遺體為你保存下來了,如果你可以康復,那麼就由你親自主持他們的葬禮;如果你也不幸遇難了……」
說到這里,米婭絲轉頭看著海倫,露出了一個親切的笑容來︰「你活下來了,小姑娘,你可以為他們舉行一個葬禮。而且我覺得你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因為在你到來的前一天,我剛剛向雅典娜女神祈求,在我一百零三歲生日的時候想要一個接班人,然後你就撞進了我的魚網里。」
「……」海倫的眼楮轉過來定定的看著米婭絲,她的手握著海倫的手很溫暖,但也有很多的皺紋,可那種歲月留下的滄桑感反而讓海倫倍感溫馨和安全,就好像是……好像是聖山上的普洱一樣。
「小姑娘,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呢。你都在我的船上住了十幾天了呢。」米婭絲笑著模了模海倫的腦袋,很慈愛的問著。
「哦,對不起,我忘記了,我叫海倫。」海倫努力的擠出一個微笑來,反手也握住了米婭絲的手。
「我剛剛說過了,我想要一個接班人,你願意嗎?別奇怪,海倫,我之所以認定你是雅典娜女神送給我的禮物,那是因為我從你身上看到了這個。」米婭絲說著,在海倫的脖子上拉出了那條拴的著雪虎門齒。
「這個?」海倫很奇怪,米婭絲竟然會注意到自己帶著這個。
「是的,我會把一個寵物介紹給你認識,我想你見到它之後會明白的。」米婭絲神秘的一笑,然後從床頭櫃上拿起之前迪迪克送來、海倫卻沒有喝的那碗東西,遞到了海倫的面前,「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吧,海倫,等你完全康復之後,我把那可愛的小東西介紹給你認識。希望它能喜歡你,以後你們也能夠相處愉快吧。」
海倫坐起身來,接過那只陶碗看了看里面的稀飯,點點頭喝了下去。雖然沒有什麼胃口,但海倫知道自己必須好好的活下去,就算是為了威爾特和瑪麗莎報仇也好,或是為了他們生命在自己身上的延續也好,她都要好好的活著。
「好了,好好休息吧,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米婭絲拍拍海倫的手背,站起身來準備出去了,海倫看著她的背影仍然感覺十分的熟悉。
而就在此時,正好夕陽的光輝從小舷窗照射進來,把米婭絲的影子拉長、投射在地上。海倫無意中向那個影子看了一眼,心猛然一跳,似乎想起了什麼,抬起頭呆呆的看著米婭絲。
米婭絲也感覺到了什麼,轉頭問海倫︰「怎麼了,海倫?」
「我……,我一直覺得你很熟悉,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你。」海倫稍微有些口吃,不過她掩飾的很好,就好像只是在考慮著在何時、何地見過米婭絲一樣。
「會嗎?我的記性倒是不錯,如果我曾經見過你這麼漂亮又可愛的小姑娘的話,我肯定會有印象的。」米婭絲說完聳了聳肩膀,推門走了出去。
而海倫仍舊緊緊的盯著米婭絲的影子,直到那扇門關上,她才猛的回神。因為她已經想起是在哪里見過米婭絲了,不,不對,更具體的說,她是只見過米婭絲的影子,也只听過她的聲音。
海倫的心又亂了,她不知道米婭絲究竟是什麼人?難道真的只是像她自己說的那樣,是個海盜嗎?可海盜和阿喀琉斯之間又是怎麼回事?海倫記得和阿喀琉斯在船上遇到海盜的那個晚上,他們兩個躲在最底層的貨艙里,見到的那個奇怪的人影就是米婭絲,而那時候,米婭絲的聲音海倫也記得,所以才會在她昏迷的時候就覺得米婭絲很熟悉。
可當時阿喀琉斯不肯說他在躲什麼,海倫也一直都沒有機會去問,直到現在居然又遇到了一起,一切又該如何繼續?幾次的相處之後,海倫覺得米婭絲並不是壞人啊,也不是那種霸道強勢的海盜,那麼她之前在那艘船上究竟要找什麼!
迷迷糊糊的,睡了又醒,海倫都不知道過了多久。只是腦袋里由原來對于失去親人的傷痛之外,又多了一個對于米婭絲的疑惑。
「海倫,還不能起來嗎?你應該到外面去走走了,海風很清涼,海面也美的像是一塊藍寶石,你也許可以看著大海,把你心里的一切都拋開。」米婭絲又一次來到了海倫的小船艙,這次卻是來讓她出去走走的。
海倫點了點頭,她也知道這樣掀起不是辦法,可心里的郁結還在,讓她確實想的頭都疼了。也許像米婭絲說道那樣,先出去走走,看看遼闊的海會有一些心境的改變吧。
迪迪克也被米婭絲叫來了,似乎這艘船上的人並不多,而迪迪克應該是因為年紀比較輕,所以被米婭絲叫來照顧海倫的,那麼也許這艘船上除了自己和米婭絲之外就沒有女人了。
迪迪克就好像是一個小弟弟,把海倫扶起來引著她向外走去。要上到甲板還需要爬上一截木梯,不過這次迪迪克是讓海倫先上去,他在後面扶著海倫的腰,防止她摔下來。
「謝謝你,迪迪克。」海倫低頭笑了笑,對迪迪克的細心表示著感謝,也謝謝他這些天來都在認真的照顧自己。
「啊……」迪迪克搖了搖頭,意思是說︰不用謝。
海倫終于又見到了大海,看到了天上熱乎乎的大太陽。溫暖的陽光把船甲板都曬的發燙,那種暖洋洋的感覺使人松懈和慵懶;而海風卻吹的很清涼,帶著那種特別的咸澀味道,帶著點咸帶魚的腥味兒,吹著海倫的金發,也像是要撫平她心中的傷痛一樣。
「怎麼樣,海倫,是不是這海上的景色很美?」米婭絲也來到甲板上,指著遠處連成一片的海天一色,那湛藍的海水和天色相融,真的猶如一塊巨大的藍寶石。而陽光下粼粼的浪花閃爍,就好像是寶石上耀出的美麗華彩。
「真的很美。」海倫忍不住贊嘆道。同時把手臂伸展開來,讓自己的身心都隨著手臂一起舒緩開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慢慢的吐出來,讓多日來留在心中的郁結、悲痛和疑惑都統統的隨著呼吸被海風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