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涅伊斯第二次來到了海倫所在的那間宮殿的門口,從這里看過去,那麼空曠的大屋里顯得更加的清冷,海倫已經和三天前的樣子大有不同,倒不是如何的消瘦,只是那蒼白的臉色和頹然的神情看著讓人心傷。
三天前的海倫還是會低眉、勾唇,淺笑連連的模樣,而現在只是躺在那里看著頭上的帳幔,仿佛心都飄向了遠方。而她那雙湛藍色眼眸里的空洞,更加令墨涅伊斯有了一絲心慌。
墨涅伊斯指了一下門口,黑發的少女馬上就咬破指尖,在地上畫了一個三角形,看來這次解開結界的方式就是這個。
墨涅伊斯大步的走進來,站在海倫的面前,高大的身形故意的擋住了陽光照進來的那個方向,使他的暗影投在了海倫的臉上。
「國王陛下。」海倫馬上起身,一邊說著一邊作勢要行禮的樣子。不過她的腿有些發軟,這倒不是她故意想要使耍什麼花樣,完全是餓了整整三天之後又躺的太久沒有什麼力氣了。
「免禮。」墨涅伊斯只是沉聲的讓海倫不要行禮,但卻背著一雙手沒有扶她的意思。海倫抬眼看了墨涅伊斯一眼,竟然笑了,然後扶著床沿站起身來,把手按在自己的左胸,恭敬的彎下腰去,行了一個大禮。
「國王陛下,這里連張椅子都沒有,怠慢了。」海倫鞠躬之後再直起腰就有些頭暈,不過也只是微微晃了一下就站直了。可她沒有注意到,在墨涅伊斯的眼里閃過了一絲焦急,背在身後的大手握緊了又松開,松開了再握緊,最後使勁兒的掐著自己的虎口才沒有伸出手去扶海倫,可見他心里的掙扎又是多麼的巨大。
而海倫的一言、一笑都不帶著一分的敵意和倔 ,這倒是完全的出乎了墨涅伊斯的意料。他原本以為海倫會用倔 的眼神瞪著自己,並且說出一大堆奚落或是強勢的話來,卻沒有想到她那淡然的笑容不帶著一絲一毫的嘲諷,語氣也沒有半點的冷漠,就那樣雲淡風輕的一句話話,卻已經是拋開了一些東西,又蘊含了新的意義。
「你……可以吃飯了。」墨涅伊斯的語氣很陰沉,但他的眼楮一刻都沒有離開海倫的臉。看著她臉上的蒼白,就很想伸手過去把那份病容抹去,給她的兩頰添上美麗的紅暈。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更能夠讓海倫明白,所以最後也就是擠出那麼一句不連貫的話來。
「還不餓,我會為了我自己的話負責,我要堅持下去。」海倫的口氣仍然不是倔 和強勢,剩下的就只是一份堅持。
「我已經放了蘿莉米絲,她現在雖然殘廢了,不過我允許她留在我的宮殿里養老。」墨涅伊斯的話說完有些後悔,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和海倫解釋這個。
墨涅伊斯從來都是驕傲的、自信的,他是斯巴達的國王,他自認是只趨于神之下,卻是萬人之上的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按照他自己的意思來辦,他一手操縱著無數人的生死,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對誰開口解釋,但是面對著海倫,他真真正正的第一次做了一個解釋。
海倫輕輕的舒了口氣,好像放下了一些什麼似的,一臉的輕松和愜意的笑浮現出來,如果不是她的臉色還因為虛弱而蒼白,那笑容簡直要比盛開的花朵還美麗。
「你笑什麼?」墨涅伊斯忍不住問道。
「只是笑陛下您放下了心頭的戾氣,把人性的平和發揮出來了。」海倫是真的感覺到了墨涅伊斯由心而生的那般善良。雖然還只是一個念頭,可他不知道自己的一時善念就會使一人生、一國興!
「海倫,你比以前不同了,為什麼只有三天的時間,你卻這麼大的改變?」墨涅伊斯坐了下來,因為他的身形太高大,總是低著頭看海倫有些費勁兒,而現在坐下來幾乎和海倫平視了,倒是覺得很舒服。
「因為變的更多的是陛下您啊。」海倫的心里有些竊喜,因為她很樂意看到墨涅伊斯這樣的改變。
「吃飯吧,我要走了。」墨涅伊斯的大手伸出去握了握海倫的手臂,然後站起身來快步的走了出去。
「他真的變了。」海倫看著墨涅伊斯的背影消失,才喃喃的說了一句。海倫這三天來不吃東西一味的都在想的就是對待墨涅伊斯的態度,現在發現自己的平和果然奏效了,原來一個驕傲、強勢、暴躁的男人需要的是溫柔。
而海倫也有些小的期待,希望時間越過越久,墨涅伊斯就越來越好,別再那麼的暴躁和殘忍,把人命看的平等一點。雖然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海倫也不奢望自己就能夠改變一個暴君的本質,但只要他偶爾能發一個善念,就好過一世的作惡。
「王後陛下,要吃點什麼?」兩個結界少女關切的問著海倫,但表情很關切,和她們剛來的時候,那種只會說「是」的刻板有些不一樣了。
「吃些稀飯吧。其實這三天我都沒怎麼動,所以不是很餓。」其實人挨餓的第一天是最難熬的,既然忍過去了,後面兩天就幾乎感覺不到胃里難受了,但身上無力卻是真的。
黑發的少女馬上就跑出去,不一會兒就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稀飯,還有一小塊牛油飄在粥上面,讓海倫看了哭笑不得,不過還是接過碗來,把那碗稀飯吃了進去。
唉……,雖然空月復太久不能吃油膩的東西,可是那個少女畢竟是一番好意,還是吃下去讓自己心安點。
「我能出去走走嗎?躺了這麼久,肺都要憋炸了。」海倫看看窗外,有些眷戀的眼神。
「這……」兩個少女互相看了一眼,猶豫不決卻也沒有馬上就拒絕。海倫怕她們為難,只好退一步說道︰「那讓我站在窗外看看總可以吧?」這三天海倫雖然沒有出去,可她知道,如果這個結界真的厲害的話,那自己是不能靠近窗戶的。
「可以。」這次,兩個少女都沒有反對,黑發少女上前扶起了海倫,而褐發少女到窗邊用指尖上的血在窗欞的左右兩邊畫了一個弧形,就好像是相對的括號一樣,然後海倫靠近窗邊果然沒有問題,她推開窗戶,把頭伸出去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感覺著久違的自由。
「王後陛下,您真美。」黑發少女看著海倫閉著眼楮一副自我陶醉的模樣,忍不住贊嘆著她的美貌。
「美?你們也很美。但你們或許不知道,女人的美麗不只是放在外表的,更應該擁有智慧和理想,把你們年輕的生命發揮出來吧,不要為了一個人或是一個誓言就愚忠一輩子。」海倫知道她們兩個仍然不懂,但還是忍不住想說出來。
雖然大道理听著很厭煩,可如果一味的只靠她們的信念和愚忠活著,那真的和一個祭祀的工具或是一個****沒有區別了。
兩個少女再次互相看了一眼,最後都搖了搖頭。
「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們的名字呢,怎麼稱呼你們呢?」海倫隨意的問著,這些天來了其實也是這兩個少女在照顧著自己,可她們之間的距離、隔閡都太大了,知道現在海倫才有機會心平氣和的和她們說幾句話。
「我們沒有名字。」黑發的少女說完,兩人一起低下頭靜默了。
「啊?那平時怎麼叫你們?我是說,其他的人,如果要找你們的話,該怎麼叫你們呢?」海倫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帶著點歉意的看著面前的兩個少女。
「我們叫奴。」褐發的女孩回答著,但仍然不敢抬頭。
「只有這一個字?那如何分辨誰是誰呢?」
「不用分辨,奴是一個統稱,我們所有的人都被叫做奴,只要有管家或是大臣需要,叫一聲奴就會有人答應的。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只要听到有人這樣叫,我們就必須盡快的趕過去回答。」黑發的少女說道。
海倫明白了,「奴」也並不是她們的名字,甚至不是一個特定的稱呼,只是一個隨口的稱呼而已。而那些有名字的人,只要叫出「奴」這個字來,就會有很多的人答應著,跑過去為這些人服務,甚至忍受他們的虐待,並且有面對死亡的危險。
「我給你們起個名字好不好?既然你們跟著我,我要叫哪一個分不清會很糾結的。」海倫看著那個褐發的少女,她的皮膚有些黑,不過眼楮是棕色的,閃亮的瞳眸看起來很精神,海倫指著她說道︰「你就好琉璃吧。你眼楮的眼神很美,就好像琥珀琉璃一樣。」
「琉璃……,琉璃!」褐發少女的眼神里煥發出光彩來,看著海倫激動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這個名字。
「王後陛下,我……」黑發的少女上前一小步,不敢大聲的問,但眼神里已經滿是急切。
「你嘛……」海倫把這個黑發少女上下打量著,發現她有一張白皙如玉的臉蛋,干脆就叫她「玉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