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寂似水,那深潭般的夜色里如藏了頭水怪,想要在人最不經意時給人致命一擊,攪得整片潭子翻天覆地為止方可罷休。
天北部落最中心的木屋,鳳君平靜坐在最邊上的木樁子上,像是圍在最中間的圈子與她無關,偏偏那些人所有的目光都盯著她,有一雙深眸最讓她無法忽略,她淡淡轉頭。
「巫師所說是真的嗎?」
蒼老的嗓音足夠平靜,所有的話語都叫人無法不相信,寂尊偏偏不敢信,甚至不敢想如果真是……
白色的怪物,是她的降落傘吧?
那個古怪的包,里面亂七八糟奇怪東西,是她的工具包呢!
所以,鳳君一笑,「她說得沒錯!」真的,一丁點的夸大都不曾有,幾乎是巫師在她面前說過關于她最實在的話。
當初的她,就是一頭亂發披著碩大的白色降落傘墜落叢林,身上一套叢林迷彩服里面穿著時下阻力最小功能做多的緊身作戰服,背上一個不算小的工具包,里面包含了各式殺傷力十足的武器和通訊工具。
按照巫師的說法,她是親眼看見她落下,然後帶著格洛,兩人將她扒光了丟在叢林,還順手牽走了她所有的東西,導致她悲催luo奔的結果。
「你究竟從哪里來?」藝雅平靜相問,隔了部落一堆男人強壯的**將蒼老的聲音悠遠傳遞。
又是這個問題,曾多次面臨,卻在今夜顯得不可不答了,如果她實話實說,他們會不會嚇一跳?
鳳君吸了口氣,「從你們的世界之外!」
「我們知道!」藝雅說時,側目觀望寂尊的神色,他沉寂的眼眸似這夜色,使什麼都瞧不分明,只見他忽然抬了眼,那淬了玉山頂上絕好的墨描成的眉糾結成鎖,「到現在,還不願相告嗎?」
不是不願,鳳君相望,欲言又止。
寂尊忽的苦笑一聲,「小東西,你還不信我會護著你,是嗎?」
「君,你說吧!」站在藝雅身後的木易走了出來,距離與她靠近,跟寂尊站在一個水平線上望著她,「不管從哪里來,說出來!」
「對啊,君!我們已經把你當成自己人了,你就快點告訴我們吧,你的這些東西真的太讓人擔心害怕了,只要你說出來我們會相信你的!」提拉在一旁直跺腳,那些古板的老人們好不容易開始接受鳳君,可別因為這件事又回到以前的樣子,那酋長和鳳君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鳳君輕咳一聲,她沒有打算隱瞞,只是暫時沒有想好措辭罷了,誰曉得這三個人比她還著急,不再徘徊在人群之外,她擠進去就站在寂尊的身邊,前面正對的是直盯著她的藝雅。
「不管我從哪里來,我都不會害你們!」
相遇是緣,尤其是在囂張慣了也寂寞慣了的軍旅生涯里,這段奇妙的回憶,這群奇葩般的男女,她都會很珍惜!
誠摯的表白或許沒什麼信服力,可她一路來的所作所為足以證明她所言不虛!
很多人,都是信的。
「你們有沒有想過,在你們所知道的這片叢林以外,有另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他們可以不狩獵,不住木屋和洞穴,他們……」
「怎麼可能!」反對的話語,已經迫不及待的插進來,「不狩獵吃什麼?難道光喝水嗎?」
「我們的祖先早就到各處去看過了,這里就只有我們四個部落,要是還想知道有沒有其他部落必須從西狼部落那邊翻過那座高山,那麼高的山除了大鳥,沒有人能翻得過!」
一句句斬釘截鐵的否定,把她一腔的話全部堵了回去,她委屈地朝寂尊一看,希望他能相信,結果人家正低著頭在思考什麼,對她的眼神視若無睹。
倒是木易瞧見了,故意咳了一聲,把那些反對的聲音全部打斷,「既然我們都沒有去過除了這片叢林以外的地方,就都不能斷定鳳君說的話是錯的,很可能在山的那邊真的有那樣的地方呢?」
年輕的族人懵懂點頭,對巫醫的話他們還是相信的,只是祖祖輩輩都不知道的事情,真的會有嗎?他們望著酋長。
「他們不狩獵,吃什麼?」結果,英明神武的酋長問了一個驚天霹靂的問題,而且很嚴肅很認真。
提拉那崇拜期待的口水,一口咽下去差點把自己嗆死,她驚呆地望望這個望望那個,她以為自己听錯的,酋長怎麼也可以跟部落里那些老人一樣問鳳君這樣的問題呢?
他不是應該很牛掰很牛掰,問很新奇古怪很有建設性的問題嗎?
連木易都側目了。
鳳君一時沒想到怎麼表述,結果寂尊急了,沖過去就抓住她的胳膊,「他們不去狩獵,哪來的東西吃?除非,他們有其他好辦法!」
他一直就在想,什麼時候起才可以不用天天去狩獵,有什麼好法子能讓不狩獵的日子也有食物吃,這樣就不用頂著烈日迎著暴雨還要去危險的叢林搶奪那一口糧食。
記得,祖先說過,在沒有火的時候日子更加苦,吃生食斗野獸,還有很多怪蟲子會靠近人體,一不留神就會丟失性命,無意間發現了火之後,不僅可以吃熟食,還能靠火去嚇走很多野獸蟲鳥。
如果,小東西真有什麼好法子……
寂尊如何不激動!
「你跑題了!」鳳君很淡定地掰開他的手,她了解他急切求知的****,可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可男人似乎認為解決吃喝大事,比解決她的出處問題更重要。
「快告訴我!」他急得眼楮都紅了,額上性感的青筋暴起,像是有股什麼勁就要爆發了,就等著最後的撩撥。
鳳君知道,那是他的智慧即將蓬勃,還是需要點撥一下,她微揚起頭笑,「你的馬……」
「訓養!」他徹底激動了,那充滿雄性魅力的嗓音振聾發聵。
木易驚著了,「你說什麼?」
「他們肯定是把動物給馴服了然後養起來,讓他們活著,所以不狩獵都能有吃的!是不是?」分明已經斷定了,他還是抓著鳳君大聲問道。
鳳君苦笑點頭,「是!」
話題,別岔得老遠老遠,都有些找不著北了,天北部落的老人們個個很疑惑,酋長說的究竟是個啥意思?那些野獸,怎麼可能會被養?又用什麼來養他們?
年輕人雖懵懂卻蠢蠢欲動,這種發現新大陸後的躁動,可真是熱血沸騰得很!
鳳君輕咳了咳,「這個,我們以後可以試試,現在能讓我繼續說嗎?」
「說!」寂尊低沉一喝,那嗓音里已經恢復了平靜,那份激動早被拋到九霄雲外了。
被她一喝,鳳君有些不知道從哪里說起了,木易好心提醒,「你想說的,是不是你就是來自那樣一個地方呢?」
「對!」鳳君點頭,「那是在你們所知道的範圍以外的地方,那個地方有很多這兒沒有的東西,都是你們見都沒見過,想都沒有想到過的新鮮玩意!」
「然後呢?」寂尊忽的打斷她,似乎已經對她後面的這些陳述不再感興趣,他只問他在乎的,「你是想回去嗎?」
「如果找得到回去的路,我是肯定要回去的!」沒有必要隱瞞心思,鳳君迎視他的眸,直言相告。
「那天,你們來找藝雅,就是為了拿到鳳君的東西,然後給她找回去的路嗎?」木易一點就通了,聯想起那天那一幕,如果真的讓他們拿到了鳳君的東西,那他們會不會就此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在他還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
後怕,一種透心的後怕!
「難道,你們在乎的,是她離不離開?而且,她的存在會不會給我們帶來危險?」藝雅平靜的聲音響起。
「能有什麼危險?」提拉頂撞一句,踫上藝雅威嚴的眼神又縮了縮腦袋,「鳳君早就說過了,不會傷害我們的,她只是跟我們生活在不同的部落!」
手指往外面很不爽的一指,「就像外面那些女人一樣啊,你還不是照樣接受了!」
「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藝雅嘲諷地搖搖頭,「你們先看看她的東西吧!」她揮手,示意格洛將鳳君的東西全部弄了出來,全是他們從沒有見過的材質所做的古怪東西。
伸手,好奇的模模,這觸感太怪異了!
伸手的人全都嚇得又縮回了手,提拉好奇地轉頭問鳳君,「這個網子一樣的東西是什麼?」
「降落傘!」明知她不懂。
「什麼?」提拉更加迷惑。
「以後我教你使用!」如果可以的話,她倒不介意在峽谷里玩一次小型降落。
「好呀,好呀!」跟巫師的小心擔憂不同,見到新奇的東西,除了最初的膽怯和害怕後,年輕的人都變得無限好奇,模這模那問這問那,氣氛被扭轉得面目全非。
連寂尊的全部精力也都投放到了那個黑色的大包包上,他模來模去也找不到包的口子,這個怎麼打開?他看鳳君,鳳君聳聳肩過去,指了指拉鏈,「扯開!」
嘩啦!
一扯,拉鏈開了,連縫拉鏈的線都月兌落了!
這麼牢固的玩意,寂尊你是有多大力氣?鳳君無語中——
「天啦,這是什麼?」提拉猛地撲到地上,撿起那一扯掉落的黑色東西,她好奇地抓起來,將口子正對鳳君,而她的手指扣在了一個小小的圓圈上。
鳳君回頭一看,槍口直指她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