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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跑了一天,坐車坐到想吐,實在是累,身上味道也不好聞,剛才回來的途中還想著回來一定要泡泡澡給自己解乏去味。
大姐家的衛生間也不大,黑白相間的防滑磚,開門左手邊一面雕花半身鏡,一張大理石流理台,歪歪斜斜地放著三個人的洗漱用具,旁邊站著筆直的花灑,浴室門右手邊靠里是抽水馬桶,還有一只中小型浴缸,郁好躺在里面剛好伸直腿。
熱水器插頭居然是插著的,是她昨天忘記拿下來了嗎?不管了,設定好溫度,就把衣服一月兌窩進浴缸里泡起澡來。
郁山的病從十年前起就像焚燒爐一樣,燒掉大把大把的錢,那時候郁文文還在,郁家雖然是強弩之末,治病的錢仍是照給不誤。後來,郁南懷入主郁家,就斷了郁山所有的看病資源,她求了很久很久,郁南懷也無動于衷。她便不再求了,每個月從自己的零花錢里一點一點攢,大姐雖走得干淨,但想必是知道郁南懷的脾性,不定期會給郁山打錢治病,二姐得知情況的時候回來過,見她可憐每個月都會適當匯些錢,三姐早就沒信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這麼多年,一個人堅持著守候在郁山身邊的只有她這麼一個女兒。
其實,這麼多年,守候在她身邊的親人又何嘗不是只有郁山一個人呢?
但是現在,如果要是維持現狀的話倒還好,眼下又要手術,她上哪兒去籌這筆錢。如果賣血賣腎能籌錢的話,她立刻就能去。這麼久的堅持,守候一個活死人對郁好來說已經不僅僅是親情,更是一種信仰和依賴。
如果有一天,爸爸不在了,世界上就真的沒有一個人是真正愛她的了,那她賺的錢,上的學,驕傲,自由,統統沒有意義。
為什麼沒意義?
你理不理解沒人愛沒人在乎的苦楚呢?
當別人家的小孩有爸媽接送時,你獨自站在身後默默羨慕,羨慕過後,背後沒有一個人,那麼大的操場,那麼多的槐樹隨風飄搖,只有你自己影子拉的老長,被孤寂侵蝕。
當傍晚做飯時,隔壁家傳來陣陣菜香,一大家子包括家里的小狗,都在歡聲笑語,她自己在空曠的郁宅拿著冰涼的刀叉吃飯,菜是可口的,飯是熱乎的,但是落在嘴里就是涼的,涼到心里。
當生病時,同桌的媽媽還在上班呢听說兒子生病風塵僕僕滿臉心疼的過來接他,她就在旁邊看著滿臉羨慕。其實她也生病了,發燒,溫度不高,但嗓子疼得難受,說話都是沙啞不堪的,不過,沒人管她,她也不在乎,回家吃點藥,挺幾天就好了。
當打架過後,對方的家長對她吆五喝六,責怪她給自家孩子胳膊上掐的青紫,她家長來不了,就只是默默站在牆角,低頭忍著,晚上才拿酒精擦拭被對方撓出塊疤的小手臂。
有時候看到別人家的小孩因為一點點小傷口小毛病哭得不行,爸爸媽媽圍在身邊小心呵護小心疼愛,一邊瞧不起那些嬌氣的小孩,一邊又羨慕得難受,她有多想做一個被人疼愛的小姑娘啊。
爸爸媽媽不能疼她,那她疼他們也是一樣的。
好在她現在已經不小了,有些情緒能夠好好收斂。她自己這不也活得好好的,只要她動動心思還能供得起郁山的病呢。
明天是星期六,不需要上早自習,她可以多睡一個小時,兩節數學,兩節語文,兩節英語,兩節自習,周六的課最讓人頭痛,大概許老師又會要求她們做卷子。
小特打電話來說linda拍戲時摔下馬造成腿部軟性骨折,可能需要靜養兩個星期才能下地,拍攝方把她的戲份延後,小特工作時間被延長了兩星期,也就是說,她還得在這兒住上一段時間。
一想到還要面對外面那個衣冠楚楚又心懷不軌的準姐夫,滿月復的孤單失落,又平平添了不大不小的惱意。
水是恆溫的,香精滴到水里還有微泡,裊裊芸芸的香霧慢騰騰的在半空里飄,一天的乏意解出來,瞌睡蟲就激出來了,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靠在浴缸上脖子太酸,僵得發麻了,才醒過來。
甫一起身,剛扒住浴缸沿站起來還沒出浴缸呢,一熱,一股熱流就涌了出來。
郁好心里暗叫不好,低頭一看,果然一汪紅彤彤的鮮血順著大腿流到浴缸稀疏的泡泡里暈開來,像一抹妖冶的微笑似的,無聲的嘲笑她此時的窘態。
她的月事一向不準,她也渾不在意,上次來還是兩個月以前,那時候還在f市呢,來了這邊以後每天都很忙,早就把這事兒忘得一干二淨。
她第一天來的量總是最多的,稍微個大動作,就順著流點血,現在她還真有點手足無措, 里啪啦的從浴缸里邁出來,拖鞋都沒穿,光著腳挪著步走了兩步,蹲翻流理台下的儲物櫃,記得以前她和大姐都住在郁宅時,大姐就有在這里放衛生棉的習慣,結果翻了一遍,除了香皂沐浴乳一些清潔護膚必需品以外什麼都沒有。
郁好想罵人了!浴室里沒有,大姐家她剛來不熟悉不說,別人不在場也不能亂翻東西,況且外面還有一只危險生物,她這樣怎麼出去,最關鍵的是這個時間,即使她能厚著臉皮隨便撕點衛生紙墊吧墊吧跑下去,樓下超市也早關門了。
郁好本來還有些許小潔癖,愁眉苦臉地站在那,光是想象沒有衛生棉,她那小內褲一圈圈血跡,然後染了睡褲,再漫了床單上,那她都能膈應死。
想著想著打了個寒噤,她已經光溜溜的站著有一會兒了,水珠和泡沫黏在她身上正在揮發,皮膚又緊又涼,慢騰騰的走過去穿上鞋,打開花灑,燒了好幾個小時的熱水張力十足,郁好在冷熱閥門那調的是中間溫度,甫一打開,滾燙的熱水嘩的澆下來,她本能的往後躲,想想也知道根本躲不過去,那水不偏不椅地悉數澆到她的雙手和右手小臂上。
她幾乎立刻沖口破罵,「我靠!燙死了!」果然被水澆到的地方立刻起了一片紅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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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安葉和舒健昔在一起以後,並沒有窮奢極欲,而是一直認認真真工作,職位倒是升的挺快。這棟房子就是公司分給彼時是部門經理的郁安葉的,她過生日時舒健昔又買下來送她,因此不像舒健昔歷來許給女伴那麼大手筆的房子,兩室一廳,稍顯拮據。
舒健昔年幼頑劣,被送到德國外公處教養,故而養成沉穩老持,嚴謹規矩的性子,德國佬態度就嚴謹,講究就多,舒健昔耳濡目染,生活習慣都是定時定點按部就班完成的,就比如睡前一定要洗澡,郁安葉家只有一個小衛生間,郁好在里面洗澡洗了好久也不出來,舒健昔也睡得很不踏實。
這悉悉索索的一系列動作,早就入了他的耳,一下子想到該不是她身體不舒服暈過去了,或者是抽筋了,女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難免缺鈣,越想越覺得不對,長腿一邁就從床上跳了下來,三步兩步就來到衛生間門口,謹慎的把耳朵湊過去听听動靜,里面除了嘩嘩的水聲什麼也沒有,仿佛剛才那聲咒罵是他幻听一樣。
他試探著敲敲門,聲音又低又啞,「郁好?在里面嗎?你沒事吧?」
郁好已經把水溫控制好了,正在往身上抹沐浴露,抹完再沖沖澡就洗完了,冷不丁地听見一個大男人的聲音在門外涼涼的響起來,嚇得一激靈,手里的沐浴露導入儀啪的掉在地上,她挪了兩步俯身去撿,又涌出一股血來,腳上打著滑滑的沫,一個沒留神,整個身子都仰過去,她急急忙忙想攀住流理台,結果手也太滑了,身子一下子檔在剛才沒關的櫃門上,「咚」的一聲磕得實實成成,一聲低呼就順嘴冒了出來。
舒健昔這些聲音听得分明,也顧不上了,想踹門進去,手剛搭上門把手一轉,門居然沒鎖,他想也沒想的就闖了進去。
郁好那時正瑟縮著站在流理台邊上,兩手扒著台沿,身子半伏在那,胸前風光讓來者一覽無余不說,她的動作還讓胸前的兩只擠出了一個誘人的乳-溝,小臉皺巴巴的,眼眶紅紅的,眼楮像受了驚的小鹿濕漉漉的,眼淚在眼圈里轉悠,看見舒健昔闖進來又氣又急,扁扁嘴,眼淚就掉下來了,嘴里嗚嗚的喊著出去,變態雲雲。
舒健昔喉頭一緊,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一時間全身的血液都往腦子上涌,腦子有一剎那空白,高大的身子愣愣的杵在那里,俊臉上表情莫測,眸子里清貴的梨花早就妖嬈成了魑魅。
空氣間有一絲血腥,他目光下移,又是生生一頓,耳膜都被涌上來的血充的鼓鼓作響。
郁好勻稱姣美的身體均勻的打著泡沫,看起來細女敕柔滑,就像一方果凍似的,美腿俏生生的立在那里,蜿蜒出一道血痕,順著修長的大腿滑到瓷磚上,匯進下水道,舒健昔看著她身體腦子里亂哄哄的浮現聯翩。
饒是他年齡閱歷在那,又是見慣了風月的,也忍不住暗嘆此場景的香艷和yin-靡。
已然凌晨,舒健昔被小姑娘狼狽地轟出了浴室,本來想叫助理去給她買衛生棉的,但是,坐在那里,腦子里的畫面完全不受控制地臆想出來,甚至覺得和她共處一室都能讓他熱血沸騰,只得出門讓涼風給他醒醒神。
于是,30年的人生里,從沒有如此落魄的舒健昔巴巴的出了門,顛著一顆沉沉的心開車去街里24小時便利店給那個小姑娘買衛生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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