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院子里喧鬧的聲音,大夫人有些不高興,「不是讓你小心些,不要讓人知道嗎,怎得這麼大的動靜。」「夫,夫人,不好了,紅秀死了。」王媽媽素來沉穩,這會兒也有些受不住了。仿佛還能看見紅秀青紫的臉和伸得好長的舌頭。
五華寺燒香回來的當夜,長房三小姐的貼身丫鬟紅秀上吊而死。這件事在府中刻意的隱瞞之下,變成了紅秀得了急癥而去。
「這些只能瞞瞞外人而已,自己府中如何瞞得住,總之紅秀的死透著古怪。」櫻桃挑了一筷子紅燒魚塊,自從老夫人派秦媽媽送了首飾來,府里的人終于不敢再過于輕慢這主僕二人。
廚房也沒有再派給他們下人們的飯菜,各府的小姐們吃的什麼,櫻桃便拎回去的什麼,眼看陳皎兒的身形竄得都快了。
紅秀是家生子,還有一個弟弟在三少爺院里當差,如果是當差出了差錯,再怎麼樣大夫人看在她娘老子的份上,也不會將她打殺。
只有一個可能,她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事,為了保全家里人,只得一死。想到當天陳綺羅和紅秀神色緊張的回到廂房的情景,陳皎兒心中一動,難道她們看到了刺客?
可要是真看到了,為什麼不告訴官差,說不定還可以立功。對了,她一個姑娘家如果看到刺客,怎麼解釋名聲都不好听。可如果是這樣,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就象現在的陳綺羅一樣。也不用自殺吧,好死不如懶活著,這人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自尋短見。
紅秀還是陳府嫡長女的貼身大丫鬟,前途一片大好,到底是什麼事讓她如此絕望,竟連家人的最後一面都不見,這麼快選擇了一條絕路呢?陳皎兒知道,如果自己能知道這件事的始末,對長房來說絕對會是一個滅頂的打擊。
好不容易找到這樣一個機會,陳皎兒當然不想放過,可是現在知情人只剩下陳綺羅,有什麼辦法能從她嘴里探听出消息呢。
還沒等她想出辦法來,劉府大小姐病重的消息就傳遍了京城每個人的耳朵。明里大家都憂心忡忡,暗里卻有不少人家巴望著她一命嗚呼了才好。
身為首輔大臣,更是先帝托孤之臣之一的左丞相劉仕文劉大人唯有一子兩女,病重的劉淑荷是劉大人的嫡長女,今年十七歲,比當今皇上小二歲。三年前就在太皇太後的主持下定份,並定于明年皇上滿二十歲時完婚。
從三年前劉家就開始準備嫁妝,就是為了讓女兒風風光光嫁入皇家。想到這里劉夫人胸口又隱隱作痛,女兒是嬌客,即將嫁入皇家的女兒更是嬌貴,平時飲食作息都拿了十二萬分的小心。除了偶爾去下寺院,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不過是從五華寺燒個香回來,就咳嗽胸悶眼瞅著一日越比一日重了。想到太後派了宮中媽媽前來探望時的臉色,劉夫人的不安越來越重。
「淑荷,這麼晚了就該早些安置,郎中說你是憂思過重,放寬了心這病才能好啊。」劉夫人側過頭抹抹眼淚,這孩子眼看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兒,她想不通一個女人做到這份上,還有什麼可憂思的。可想不通也只能開導女兒,希望她的病早些好起來。
「娘,我的病我知道,你能不能派棲霞庵的****師太來一趟。」劉淑荷掙扎著坐起來,抓住母親的手,一臉急迫。
「這……」劉夫人正想說與老爺商議一下,卻見女兒淚光盈盈道「****師太曾算出女兒有此一劫,可女兒當初沒有在意,現下想來十分後悔。」
很快劉淑荷就說服了劉夫人,替她將****師太請到府中。****師太走後,劉夫人連發幾張請貼。
拿著一品誥命夫人、當朝首輔大臣正妻的請貼,要在平時夠炫耀個大半年的。可在這個時候,長女病重,還有心思請客,收到請貼的人俱是忐忑不安。
隨著這些人從劉府回來,卻又樂開了眉眼。什麼****師太所言,需要幾個出生地點與她相生的女兒家來府中陪伴幾日。明眼人都看出這是劉府在物色未來皇後在後宮的幫手,看來這病……
收到請貼的人包括了陳府一家的小姐們、衛府小姐們,明家小姐們與湯家小姐們。
四家小姐們先將花名冊報到劉府中,****師太從中選出七位,讓這她們盡快準備好行裝到劉府陪伴劉淑荷。
陳府的陳綺羅、陳綺珊、陳皎兒都打點著行裝,七人中陳府佔了最多的三人,就連大夫人和二夫人都瞬間變了個人一樣,和氣的好像親姐妹。只有老夫人自從五華寺回來那天對大夫人發了一通脾氣,精力就有些不濟,對這件府中人人高興的大事,也沒有過多的表示什麼。
進了劉府,劉夫人親自迎了眾人,並將她們安置在****師太指定的一處院子,劉夫人對送孩子來的夫人們解釋道「這院子離淑荷的院子最近,平時好走動,她們住在這里氣場與淑荷同輔相生,時間長了淑荷的病自然就好了。」
又道「所有擺設寢具都是新換上的,各家姑娘若是有不合心意的就讓魯媽媽去換。」一指院中站著的婆子,眾小姐忙曲膝稱「魯媽媽好。」
魯媽媽忙側了身子避開,口稱不敢。陳皎兒等各府的小姐選好了房間,則走到最後一間空著的屋內。
櫻桃用手模著軟榻上十花攢金絲軟枕和烏梨木雕花屏風,又模模古玩架上白玉三瓖福壽吉慶如意,喜孜孜道「這劉家還真是豪富,所有東西都是新的。」
陳皎兒最愛看櫻桃這種時候露出的表情,好像一個餓著肚子的孩子忽然發現了一間裝滿了糖果的屋子一般,開心也開心的真情實意。
「皎兒妹妹,安置好了沒有。」東西還沒放下,陳綺珊的聲音在房門口響了起來。
陳皎兒打開門,笑道「還安置什麼,劉府將什麼都準備好了,四姐姐快請進來坐。」
見陳綺珊沒帶丫鬟,也對櫻桃說道「正好趁著四姐姐在這里,我們屋里玫瑰色的繡線沒了,去跟四姐姐身邊的銀枝問問,要是有就討一些來用。」
櫻桃笑著應命而去,陳綺珊坐下道「你倒是會佔四姐姐的便宜,索性讓你再佔一些,這是我娘親手做的棗泥酥,讓我帶在路上吃的,你快來嘗嘗。」
說著將拎在手中的一只油布包,解了繩子,兩人歡快的吃起了糕點。從劉府大小姐一直聊到皇宮,最後陳綺珊嘆道「皇上什麼都好,可為什麼這麼信佛,還非要听那老和尚說的二十才能成親,要不然劉姐姐早就是皇後了。」
見陳皎兒沒有應答,又自顧自道「也不知道五華寺有什麼魔力,皇上信佛祖,賢郡王世子又出了家,听說東郡王世子也是五華寺的常客。」
「是啊,明明氣象莊象又給人一種寧靜的感覺,皎兒身在其中也恨不得天天聆听佛語綸音,頗有體悟。」陳皎兒說完雙手合什,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陳綺珊費盡心機就想將話題扯到當天五華寺發生的事上,她是因為跟著母親出門坐客所以沒有去上香。听說出了事,母女倆還幸災樂禍了幾天。
後來看到陳綺羅整日失魂落魄,膽子也變小了,只是見了一群官兵能怕成這個樣子,陳綺珊有些不信。陳夫人被請來劉府坐客的當天夜里,听說陳綺羅發了病,怡景居很是鬧了一場。
奇怪的是,今天坐上馬車的陳綺羅又象變了一個似的,全然沒有了一絲病態。不僅如此,還亢奮的有些過頭。這讓陳綺珊急切的想打听清楚,到底是什麼讓陳綺羅有了這樣的變化。
可惜問了半天,也只知道陳皎兒當天跟蘇媽媽述舊,關在屋子里什麼都沒有听到,也沒有看到。
陳綺珊走後,陳皎兒重重的關上門,倚在門上,一身冷汗。她已經可以肯定,她們被招進劉府就是因為五華寺刺客一事。
當天進香的香客,有些身份的都歇在寺里東邊的廂房里,那里只有二個院子。一個撥給陳府使用,另一個則是湯府。
為了讓陳府和湯府的小姐進劉府,所以編了什麼五行相生的謊言,明府和衛府的小姐們包括陳綺珊,根本就是個陪襯,是為了讓人不去聯想當天的五華寺。
當天,賢郡王世子在五華寺修行,劉家大小姐在五華寺禮佛,陳府在五華寺上香還願,湯府在五華寺呆了一整天。
陳綺羅奇怪的反應,大丫鬟紅秀的死,劉大小姐接她們進府的舉動,一一從陳皎兒腦子里閃過,瞬間陳皎兒的後背已經濕透。她雖然到現在仍不敢肯定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可以猜出,一定有秘密被人發現了。
這個秘密一定事關未來皇後與賢郡王世子,而發現秘密的這個人……也一定會有大麻煩。
如果陳綺羅繼續在府中的表現,那她一定會第一時間被劉大小姐查覺,所以,她為了活命……可這樣一來,當天在五華寺的人不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