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秋收的時候多用一口牲口,對于李成家這樣村里的大戶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助力,畢竟他們家雖說人口多,壯勞力多,可是地也是數一數二的多啊。
李成也是很高興︰「老二,既然是你家屋里的說回來的這事,到時候就你去趕這個牲口吧。精心這點兒用,別累著了,牲口都是金貴玩意。」
「爹,我知道了,我不是心里沒成算的人。」李進想著自己先練練手,到時候自家也買了牲口就用的更熟了。
「有成算就好。」李成敲了敲桌子,「既然用了人家的牲口,等他們收菜的時候,咱家全去幫忙去,不能白用人家的,讓別人說閑話。」
「爹,哪用得著那些人?他們家一共就三畝蘿卜地。」李進家的插嘴道,「到時候俺們幾個帶著孩子去,一天也能給他收的利利索索的。他家稻子少,興許人家開始收菜的時候,咱家稻子還沒收完呢。總還是咱自家收稻子是正經大事,周瓦是懂事的,不會挑理的。」
「行啊,不挑理就好。那就這麼辦吧。」李成本來是不喜歡兒子的哥兒隨便插話的,可是李進家的說的話倒是對了他的路子,他也就不多說啥了。
李進家的見定了是自家男人趕車,心里也就滿意了。人嘛,多少有些私心,秋收那麼累,他也想著自家的漢子能輕省點兒。
既然這件事定了,那周瓦說的別的事,李進家的當然也得去給自家人通個氣。
李進家的找的是李遠家的,都是哥兒說得上話,這話又能傳到李遠耳朵里去。直接跟李成說,他沒那個膽子,再說,李成那點私心誰能不知道?自家的地都伺候不過來,誰有閑心去整那個不知道成不成的桑樹,不還是為了他那幾個佷子嗎?讓李遠知道這事比跟李成說強。
李遠家的是個厚道人,要不也不能當人家長子的當家主君了。他只是為了家里能多用一頭牲口收地高興。所以他特別實誠地夸獎了李進家的一番,又說周瓦是個有良心的好人。
李進家的正愁沒法子開口,當下就笑道︰「周瓦確實是有良心的,不過,他家願意把牲口借給咱們,可不只是因為我和他平日里走得近呢。我可沒有這麼大的臉,還不因為咱家是村里頭數一數二的人家,咱爹又是里正,在哪都說得上話。」
這話說得李遠家的心里舒坦︰「人家林遠濤城里頭來的,和縣里的官差都一起喝酒的人,還能看咱家這麼重?我看還是看他家屋里的面大,也就咱家你和他走得近,沾了光了。」
李進家的就道︰「他城里來的不也得在咱村里頭住嗎?眼楮里怎麼也不能沒有咱爹。不過說到林遠濤和縣里的官差交好,有件事我可得跟咱家里透透風,可不能稀里糊涂把人得罪了。」
「啥事?」李遠家的連忙問,自家能有啥事得罪林遠濤啊,「上回他家里頭栽樹不是還是小二給找的人嗎?這不挺好的,咋還能扯上得罪不得罪的了?」
「唉。」李進家的把手里收拾的東西一放,先嘆了口氣,「這事啊,還是周瓦跟我說我才知道的。那天不是他那個桑樹苗子運回來了嗎,咱爹帶著俺家那口子去看去。你說看就看唄,咱爹口里頭聲聲句句不離這個桑樹啊,養蠶啊的。還有,看完了呢,咱爹說,讓俺家那口子找點兒人給林遠濤幫忙,幫著把那些樹都栽了,俺家那口子心多實在啊,他就想著兩家挺好,收麥的時候毛頭還讓周瓦帶了好幾天的,實實成成就要出門找人去,結果讓人林遠濤一把給拽住了,說啥都得要給錢,按工算,不能讓咱村里人白干。」
「我剛開始的時候還想說林遠濤他們兩口子太客氣,鄉里鄉親幫點兒忙什麼的算個啥?結果周瓦跟我說,林遠濤是怕咱爹看上他的桑樹苗子了。周瓦也說了,種桑養蠶這事,要是辦成了,當然也得照顧照顧鄉鄰。只不過這桑樹啊,蠶種啊,都是人林遠濤擱南方托人買回來的,一路上也不容易,帶回家來的是這些,道上沒成活的還不知道多少呢。周瓦意思是,就算要幫襯,也得等他們家緩過勁兒來,擱哪里也沒有自己家的家底都搭進去了,還得幫襯不沾親帶故的旁人的。」
李進家的一口氣把話說完,李遠家的听了這話吃了一驚︰「真是這麼說的啊?」
「可不是,當時周瓦這話說出來,我這臉臊的都沒處擱——林遠濤就是看在周瓦面上,也得給俺家那口子留點兒面子,誰讓周瓦跟我倆好呢?可是這不就顯得咱家是故意去佔人家便宜去了。」李進家的拍拍腿,「誰家幫著下地干點兒活,收地的時候就能把糧食往自己家拉了?這不跟明搶一樣嗎?」
「這事干得不地道。」李遠家的也說,至于李成是為了啥,這不明擺著呢嗎?李遠家的苦笑著和李進家的互相看了一眼,都明白對方眼里的意思。李遠家的就說︰「我合計這是人家林遠濤還給咱留面子了,不明說,就讓周瓦給透個氣。唉呀,有些話咱這做小輩的不好說︰咱爹對那幾個也太上心了。又張羅給娶媳婦又張羅給找營生的,對親兒子也就是這樣了。」
李進家的說話就有點兒不客氣︰「要真是親兒子就好了,不好好干活,拽過來打一頓,不干活不給飯吃,早就改好了。這又不是兒子,說不得打不得的,更難辦。這事我一知道我就想著得讓大哥知道,雖說咱家兄弟幾個分了家了,大事上還得讓大哥給咱拿主意。本來啥事都得給咱爹說的,但是這一陣的咱爹這心有點兒偏的厲害,反正大哥知道一樣的。」
李遠家的拉住李進家的手︰「你這事辦的對。不說咱家不是那樣得便宜就佔的人家,就看人林遠濤那人,什麼路數都沒模明白,就敢上人家那拔毛去?平白得罪人。要是真有啥好處咱也認了,啥好也落不著,人家要是怨恨的話就得都落在咱家。這事我晚上就跟當家的說。你家小二你也說說他,咱不能仗著跟人好就湊上去佔便宜沒夠,早晚這好就得磨沒了,招人恨。」
***
臨近秋收,村里人的議論也漸漸不在林遠濤那一塊栽了桑樹的山坡地上了。一是啥也比不上秋收重要,二是經過里正家老大李遠的提醒,大家伙已經又記起了林遠濤剛買了宅子的時候,縣城里穿著公服挎著大刀的差役都來喝酒了,這才意識到林遠濤雖然一直笑呵呵的,但是他可不是村里頭大家都知道脾性的人,真要是惹著人家,誰知道會不會就有差役找上門來?
一時間,連村里說閑話的人都不咋議論周瓦的事了。當然,這也跟周璋家的自打生完孩子就沒怎麼出門有關。沒了領頭挑風挑雨的,也不怎麼能議論起來。
林遠濤和周瓦挺滿意現在這種情況的,雖然林遠濤有把握只要自己不樂意,村里人誰也別想能佔著自家的便宜,但是清靜下來的感覺還是好。
「看著沒?有時候啊,還得是當惡人!你要是太好了,誰都想佔你點兒便宜,反正你是好人,不能把他們怎麼樣。」林遠濤略有些得意的說。這樣多好,誰也說不出他哪里不好,見面也能笑呵呵的說上幾句,背過身還有點兒忌憚他,這樣就挺好了。等真有一天自家人丁也旺了,也在村里有了根基了,那時候再做好人也不遲。林遠濤掰著手指算了算,就算周瓦今年就能懷上,等自家孩子成親也要十幾年呢,都來得及。
周瓦看林遠濤說的還挺得意的,突然就變得神情奇怪起來了,也不知道又想到啥了。周瓦覺得,林遠濤現在就差著要對自己的肚子念咒了。
「那行,你既然樂意做惡人,以後有啥事你都打發了,我就專門做好人。」周瓦忍不住打斷林遠濤不著邊的亂想,看著都滲人。
「這還不好說?有啥事你只管往我身上推就是。你村里頭長大的,也不好和村里人傷了感情。」林遠濤立即拍著胸脯答應下來了。
天氣一天天涼下來,稻子也一天比一天更低下頭。終于,村里有人開鐮割稻了。
林遠濤已經把家里的大青騾借給了李進,這個老實人來拿騾子的時候還不好意思了,吭哧吭哧的跟林遠濤解釋,那天他真不是那個意思,他根本沒往多里想,真正是想幫忙來著。「唉,要是別人說這話,我是咋也得過過腦子,這不說話的是我爹嗎?我抬腳就走了,也沒想到那一層上去啊。過後一想,我真是沒臉上門了。」
林遠濤對著臉紅脖子粗的李進倒是挺客氣的,連說他也沒往心里去,「你是啥樣人我是知道的,你家里的和我屋里的那麼好,你能沒事算計我嗎?說開就好了,咱都別往心里去,以後還得走動呢。」
林遠濤家的那兩畝地,地少,伺候的精心,收獲還是挺不錯的。他和周瓦兩個人根本用不著向別人似的著急,他家剩下的蘿卜,就算是下霜也不怕的,有的是時間慢慢收拾。
用了沒兩天稻子收回家,林遠濤就不肯周瓦再跟著下地,這兩畝水田後續的事,自己就能包了。周瓦也覺得自己可能是太長時間沒正經干地里的活了,又加上林遠濤這一陣子折騰的厲害,腰總覺得酸酸的,也就答應了。反正稻子割下來也得先曬著,也得人看著。
林遠濤知道周瓦特別看重地,就把那收完的水田翻一翻,細致的跟要在地里繡花似的。他特別享受下地回家之後周瓦那一陣特別的殷勤。
不過,這天他正在地里,听到遠處的喧鬧聲,好像是哪兩家起了爭執似的。林遠濤正在猶豫要不要過去看個熱鬧,沒想到這熱鬧就找到自己頭上來了。
李進匆匆忙忙的跑過來找他︰「你快回家看看吧!你家周瓦暈過去了,俺家那口子正看著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