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莫與君絕 第六章

作者 ︰ 林甌媛

依然是無月的夜,萬籟俱寂。

漆黑的房中睡著一對夫妻,丈夫將妻子護在床內側,單手還避開她便便大肚地攬著她睡著。

無聲息的黑衣人來至床邊,同樣的手法,先是扭斷有可能反擊的男人頸骨,讓人不及出聲便喪命,繼而便是殘忍地捂住孕婦口鼻,剖月復取胎。

淒厲的尖叫聲再次劃開夜里寂靜,但黑衣人已捧著胎尸迅速由窗戶翻出。

急急循聲而來的人,從來只來得及看見漸漸失了聲息的孕婦。

黑衣人疾步穿過山林小徑,本該因夜深而無人煙的小徑今夜卻走出一人,那人看著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心想︰這暗夜黑衣,非凶即盜。

但那人並未追上,不干己事,不管閑事。

那人只是穿過小徑、隱入竹林,來到一處孤墳,碑上無字,他點上了香祭拜,燃起冥紙。「十年了,你是我唯一帶走的,我無法為他們上墳,如今我多燒點紙錢給你,如果你見著了其他人,請幫我致上些許歉意,我死後,再來償還我所欠。」

莫希凡來到城里方府已住了近半個月,那讓人盼著的身影終于出現了。

馮則岳雖年近半百,外貌卻不受歲月影響,一張臉五官深刻,不悅徒兒自作主張的表情是一貫的不怒而威,看得莫希凡怯怯地站在一旁。

馮則岳昂藏七尺之軀,魁梧奇偉,那威風凜凜之貌,令在場的人誰也不敢出聲。

「我出門去采藥時,對你說了什麼?」

「師父要徒兒乖乖地待在家里。」

「那你現在在哪里?」

「可是師父一一」

「還有可是?」馮則岳沉聲打斷莫希凡的話,她小時所惡痼疾雖已痊愈,但他還是悉心地養著她,盡管他知道莫希凡再也不若小時那般體弱多病。

「徒兒知錯了。」

方聿竹哪里見過那天地不怕的莫希凡這般怯懦的模樣,終究他無法再沉默,上前恭敬一揖,「馮師父,都是聿竹的錯,擾了希凡清靜,還累得希凡下山保護我,但主要也是希凡熱心,想為城里治安幫上忙……」

「留書我看過了,揭榜緝凶的事我已不管了,希凡也沒這本事。」

「師父,這回懸紅的是專殺孕婦的凶手啊!」

專殺孕婦?這一訊息吸引了馮則岳的注意,是有變態嗜好的采花賊還是……

「為何只殺孕婦?」

見馮則岳似是留了意,方恭紹抱著希望,抓住機會請馮則岳入座奉茶。

「馮師父,這行凶之人動機不明,入室先殺夫,再殺妻取胎,古怪的是明明有能力扭斷丈夫的頸骨,但對待孕婦卻是活活地剖月復取胎,極是殘忍。」

方氏父子很明顯地看見馮則岳陷入沉思,馮則岳端著茶杯的手還舉在半空,兩人相視一眼,更加深了希望。「馮師父有線索?」

馮則岳只是更不悅地看向莫希凡。「你就為了這案子下山?」

「這又不是小案子……」本還義正辭嚴,但見師父一記怒眼,莫希凡小了音量。

「這案子有多久了?」

「近一年,有五起了。」

馮則岳皺起眉頭,看來在山上待久了,這樣的大案子他居然未曾听聞。

「取胎後可曾留下胎尸?!」

師父打算出馬了嗎?莫希凡乖乖地獻上自己調查到的,「凶手每次犯案都會將胎尸帶走,而且徒兒還查到,皆是懷胎五月的孕婦受害。」

懷胎五月?正是血胎衣最適用于延齡的月數,莫非凶手要的是血胎衣?可如今還有誰知道血胎衣的用法?當年的變故之後,能承襲此門藥術的還能有誰?

當馮則岳還這麼想著時,意外地听見了莫希凡的分析︰「多數人光看人有孕,並不能知道孕婦懷孕多久,凶手居然能無誤地找上懷孕五月的孕婦,所以徒兒推斷,這凶手有可能是三種人,或是與這些人相關。」

「哦?哪三種人?」

「第一,是布莊。一般百姓不如我們需要行動方便,所以衣著都較寬松,但再寬松的衣裳,有孕時間一久,孕婦還是得裁制新衣。第二,是藥房及醫館。」

對于徒兒的推斷能力頗為贊賞,馮則岳剛剛的不悅已淡去。「你還真花了心思在上頭。」

「徒兒看不慣嘛!不過,徒兒還沒說第三種。」

「哦?」

「官府。發生第一件命案後,常州官府便將所有孕婦造冊列管,若此人身在官府里,便容易取得名單,甚至,他可能是那獻策的人,名義上是造冊以方便保護孕婦安全,實則是方便自己尋找行凶目標。」

這三個可能性,讓方恭紹及方聿竹沉了臉色。

「很好,你表現得不錯,我想這些線索夠州衙去忙了,你已仁至義盡,隨我回山上吧。」

怎麼師父不是因為有了興趣而打算留下來協助嗎?莫希凡急了,她輕扯師父的手臂請求︰「師父,您不幫忙嗎?這人殺了五名孕婦啊!」

此時劉管家進入了眾人相談的大廳,方恭紹看著劉管家的神色,似有大事發生。「怎麼了?」

「昨夜又發生了一件孕婦命案,同樣的手法。」

方恭紹听聞又是兩尸三命,不禁嘆息,這令人發指的凶手到底有何目的,為何要奪取如此多的人命?

「師父您看,第六起了!」莫希凡亦是義憤填膺,六對夫妻,六名來不及到人世間的嬰兒。

「那又如何?每天都有人死不是嗎?再者,若死了這些人可換他人性命,對那凶手來說或許更有價值。」

「師父怎會如此說!莫非師父知道了什麼?那胎尸可以救人性命嗎?」

「我若說了,你肯跟我回山上嗎?」

莫希凡怎肯,她思忖著,拿了方聿竹當借口︰「我現在是方公子的護衛了,不能回去。」

「我又不是養不起你,不需要你當人護衛。」

「不只是工錢的關系,我想保護方公子。」

「你是想留下來查案吧!」

天知道他在她心中根本沒那麼重要,怕只是個借口罷了。方聿竹很是無奈。

「馮師父,希凡已可獨當一面,您就放心讓她留在城里,既是我的護衛,我不以身試險,希凡自是無虞,我會幫您看著她,不讓她涉入此案。」

「方公子,你這不是在幫我。」

方聿竹狡詐一笑,看著她說出不久前自己才說出的話︰「緝凶你還不成氣候,我是為你著想,更何況你是我的護衛,去緝凶是不務正業。」

馮則岳打量起來,這方聿竹看來斯文俊俏,笑來牲畜無害,但內心可不是沒有算計,他是看出了他疼愛希凡,若留下她就等同留下他是吧?

但這孕婦命案,他是決計不踫……

「這案子我不會協助,也不許希凡介入,但我提供一個線索,你們可以告知官府循線追查。」

方恭紹很是失望,但他們師徒不過半個月就給了許多那庸官不曾查出的線索,已是一大幫助。

「馮師父請說。」

「我相信官府應該猜出行凶之人是為了紫河車行凶,雖有服用九十九個紫河車可以長生不老的傳說,但官府只會列為疑點之一,並不一定會針對此點來偵查,畢竟它只是傳說,相信的人並不多。」

「的確,知州大人的確這麼說過。」

「但,人心啊!真的相信的人並不是不存在,為了細故殺人的都有,更何況是為了長生不老。」

「馮師父口中的線索就是此點?」

馮則岳臉上看不出心情,但說出的卻是方恭紹聞所未聞的。「此人亦有可能非是要紫河車,而是要血胎衣。」

「血胎衣?何謂血胎衣?」

「一般的紫河車是指胎衣放置一段時間後變為紫色,然後挑除臍帶、筋膜、血水,漂洗烘干後入藥︰但有一門偏門藥術,認為胎衣一旦離開母體發紫後便失去效用,所以一定要活人取胎,不做處理便入藥,此藥便稱血胎衣,且血胎衣視月分有不同功效,比如這五月之齡的血胎衣,是愛美女子的仙丹妙藥。」

為了自己的美貌而殺人,莫希凡是萬萬不認同的。

方恭紹是知道有人視紫河車為養顏聖品,但血胎衣入藥卻是駭人听聞。

「考慮到有可能會有官府的人涉案,這些線索我會斟酌告知知州大人,馮師父既然下山來了,不如就在舍下多住幾日。」

過慣了山中的生活,馮則岳是不習慣住進城里的,但若他不看著莫希凡,她必會往這命案一頭栽入吧!

「那就多謝方老爺了,我非得好好地讓這丫頭知道不要多管閑事,才能放心回去,最好是能把這丫頭帶回去。」

方恭紹立刻要人去安排馮則岳的居處,考慮到他有可能不習慣,還特地要人安排較僻靜的廂房。

「馮師父,在下還有一問。」

「方老爺請說。」

「七月之齡的血胎衣有何功效?」

馮則岳一頓,抬眼望向方恭紹的神情莫名,方恭紹亦感覺到了,本以為能由馮則岳口中得知一絲線索,但馮則岳並沒有回答他。

「我雖略通歧黃,但對這門藥術並無涉獵,只是听聞。」

啊?師父學的藥術還不夠偏門,那還有哪門的夠格?只是莫希凡正要開口,便被馮則岳先一步以眼神制止了。莫希凡很了解師父那種眼神,其中的含意很簡單,就是兩個字一一閑嘴。

方恭紹失望了,本以為這回的命案能給他答案,但若真如馮則岳所說,血胎衣依月分有不同的功效,那麼,或許這個凶手並不是他要找的人。「這血胎衣功效一事,知道的醫者、藥者可多?」

「不多。」

不多是嗎?那也不能排除這兩人是同一人吧!方恭紹又有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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