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個鄰居,也是一個小姑娘。當時,我們整棟樓里,只有我們兩個女孩子,自然而然,我們自小便十分親近。」零老師帶著一絲懷念,微笑著說道︰「她十六歲的時候,又一次被壞人拐走了,拐到了保護罩之外,差一點就被猥褻。後來是一個變異人救了她,又將她送回了保護罩之內。從那之後,她就戀愛了。」
何夜曉听到了這里,也猜到了下面的故事。她看著零老師,她的表情帶著一絲悲傷︰「她愛上了那個變異人,只是除了我,她誰都沒有告訴,包括她的父母。可是,她總歸會長大的。我們女性,到了二十歲,就到了政府規定的選擇配偶的年齡,在一年之內,如果自己找不到合適的配偶,政府會為了下一代的人類生育優良,而強制女性參與性格測試,通過計算機,在全球的範圍內,配選出最合適的一位異性。她與那個變異人,隔著保護罩,相戀了四年,可到了她二十歲的時候,這件事終于瞞不住了。」
零老師搖了搖頭,微微嘆了口氣︰「她為了那個變異人,跟父母斷絕了關系,徹底月兌離了聯合政府公民的身份,自己收拾好了東西,走出了保護罩,跟那個變異人生活在了一起。如此一來,她就成了政府所不承認,並不會給予任何補助的‘灰色平民’。」
何夜曉點了點頭,明白了零老師的話。
或許,無論是在研究室里,還是在教官口中,那些變異人,早就像是隨時會爆炸的炸彈,或者異于常人的怪物一樣的存在,可是畢竟,他們都曾是普普通通的人類。
如果至親之人變成了對立的陣營,她該如何選擇?
「所以,我說這些是讓你放心。」零老師恢復了溫柔的微笑,拍了拍何夜曉的手︰「變異人也是人類,不是什麼沒有理智的怪物。只要你友善地對他,他也不會無緣無故去傷害你的。」
何夜曉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既然是這樣,那麼或許根本沒什麼好需要準備的,對吧?」
跟零老師聊過一陣子之後,餐廳里響起了椅子摔在地上的聲音,緊接著,便是小孩突然的大哭聲傳了過來。
零老師立刻挺直了腰板,頓時從溫柔的大姐姐化身為機敏而利落的母親,轉身小跑到了餐廳里。
「媽媽!媽媽!二哥哥搶我的果果!」
「**疼!媽媽抱!」
餐廳里亂作一團,畢竟是五個小男孩,怕是再乖巧,也會調皮搗蛋。零老師似乎早有準備,利落地敲打某個小腦袋之後,又輕聲安撫著模了模另一個小腦袋。何夜曉跟著走進了餐廳,看著幾個小子別別扭扭地表情各異,也是笑了起來。
夜心……當她被冷凍的時候,夜心也只有最大的那個男孩子一樣大。從一歲開始,何夜曉算是手牽手牽著那個小小的女圭女圭,一步步看著他長大。
她心里又一次涌上對夜心的期盼,然後頓了下去,熟練地一把抱起坐在地上模著**大哭的那個小不點兒,摟在懷里輕聲哄著。零老師忙著解決另一對小子的糾紛,卻是沒有功夫管這個被殃及的小可憐了。
隨著幾個小子,和零老師一塊吃過了晚飯過後,兩人共同收拾好廚房,何夜曉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洗過了澡,散碎的短發還未干透,便落在了枕頭上。她木木地看著天花板,然後翻了個身,伸手撈過一旁的電話,按了個快捷鍵。
「唔……你好!」對方的聲音傳了出來,何夜曉趕緊回應。
「李醫生你好,我是何夜曉。」
「哦哦,你好。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嗎?」
何夜曉抿了抿雙唇︰「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多謝關心。……是這樣的李醫生,上次我麻煩你幫我尋找我弟弟顧夜心的情況,請問……有沒有什麼進展?」
「唔……這事我一直記著的。」對方的聲音一頓,然後又接著傳了過來︰「不過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在任何冷凍倉庫內,找到符合你描述的冷凍人。大約還需要一段時間的吧。」
何夜曉松了口氣,心中不知是失望還是松懈,只是精神微微恍惚了一下。
「我明白的,多謝李醫生幫忙!」
「沒有關系,我本來就是負責冷凍人解凍的工作,幫你尋找也不過是順便而已,不算麻煩,很方便的。」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何夜曉才掛斷了電話。
此時此刻,她的短發已經干了大半了。
她伸手習慣性地抓了抓頭發,然後微微一嘆。
夜心,你在哪里……
如果你是個變異人呢?
如果……如果你在兩百年前,沒有被冷凍呢?
想到這里,何夜曉已經不敢繼續往下思考了。她模出擺在上衣心髒位置口袋里的那張全家福,手指輕輕地撫模了家人的臉,然後將照片放在胸口,長長地舒了口氣。
不會的,夜心一定還在。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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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學院,不愧為為聯合政府輸送高端軍事人才的地方。接下來的幾天,何夜曉每天都將自己累得半死。她總是將教官交給她的訓練任務擅自翻倍附加在自己身上,每每當別的學員已經完成了任務的時候,何夜曉還在汗流浹背地完成最後一點。
外人自然不知她將任務翻倍,只是覺得女人果然體質較弱,明明教官交給她的任務已經比旁的學員要輕了,可她卻總是最後一個完成。但畢竟對方是女學員,所以也沒有人將心中的稍許不屑表現在臉上。小班長山姆是個老好人,再加上他體質極佳,年齡又小,各項成績在初級班都名列前茅,所以班上很多學員都很喜歡與他親近。
但是老好人山姆卻格外關照何夜曉和不言兩人,一來他們是新同學,需要人帶著他們融入學校生活,二來他們相對來說處于弱勢——一個啞巴,一個女人,所以老好人心軟,便總是在他們周圍。
這日,何夜曉又是最後一個完成了訓練,她喘著粗氣,將手里的重物放在地上,看著已經空了的訓練室里,只剩下笑眯眯等著她的山姆,以及在門邊上沉默的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