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回來了。」五一前,老時間,建風頭像從灰白變為亮色。
「啊,出了哪兒了。」華木驚喜,兩星期不見了。
「北京、天津、大連等地。」
「公款旅游?這麼長時間?莫不是還到中央黨校學習,要提干了。」
「不了吧,我是搞技術的,再說這年紀,退休還早,升官已老啦。」
「我看你這說話的口氣倒像個官老爺。」
「哈哈,可能是經常跟領導們在一起,不知不覺受了影響。」
「也是,那個作家王meng不是辭了化部長嗎,鑽研型人才大凡搞不來行政。」
「這就對了,你挺有見地的。什麼人才不人才算了,我這人最大的特點就是不思進取。看不看北京天津行的最新玉照?」
「好的。」
華木以為他會自己照片,結果了幾張風光照,故宮、長城、狗不理店、海河夜景等。
建風問︰「些你的給我欣賞欣賞?」
華木想起,是呢,還從來沒有過照片給他。
她就隨意傳去春節旅游拍的浙西大峽谷瀑布。
「這是在浙西大峽谷拍的吧?」
「奇了,你怎麼看出來是那兒的?全國很多風景區都有瀑布呢,在我看都大同小異嘛。」
「前提是去過,二是要現異同、擅于總結。全國眾多瀑布,地勢地貌、成形年代造成形態各異,風格也是千差萬別。」
「不會吧,職業病。」
「那是必須的,我們搞城建,沒有對自然和對建築一定審美積累和比較,怎麼搞得好呢。」
「真是敬業哦。」
「別人的眼楮都盯著呢,t市作為長三角洲一個重要的地級市,江海上的明珠,我們肩負著重大的任務,目的就是為老百姓打造一個現代化、生態化的宜居城市。」
「帶著工作的眼楮觀賞,還能現真正的美嗎?」
「哈哈,當然那是好事,也是壞事,用研究的眼光和純粹從直覺觀賞是不同的,一具美好的人體,在醫生那里看到的就是一解剖生理圖。」
美好?華木聯想到他心里指的大概這人體是女性形象,他那眼楮這麼毒,還好沒傳自己照片。
才一想,他便說︰「怎麼樣,能不能張生活照給我,如果不願意也不勉強。」
他這麼說著,先自了張在北京人民大會堂前的照片,顯示的即為這次出差時間。
與空間半低著頭的工作照同而不同,還是那眼神,那氣質,卷起手袖看來是他的生活習慣,一手插褲袋,另一手半拳自然下垂,頭微仰斜對鏡頭,看起來自信灑月兌,比工作照似多了把玩世不恭的意味。
每一次不同印象冒出來,原來僅憑一張模糊工作照和幾次聊天所產生的印象是遠不夠的,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華木盯在照片上。
「就嘛。」她隨手將幾天前同事聚餐的照片去。
歡聲笑語中,同事將她人臉拍得稍有重影,照片里她在吃一塊牛排。
「不太清晰,不過大概印象是有了。」他停頓了好一會兒回過來。
「是不是太丑,你都沒興趣再跟我聊了。」
「哪里,剛才接個電話。你這是過份謙虛吧,人如其,跟我想象中差不多。」
「哎,你不是說每天上午上班走啟明高架,我也走那口子經過,要不我們明天上班在匝道處踫一踫?」他補充道。
「好啊,這有什麼,7點45,匝口見。」
這是一個手插在口袋里玩世不恭的男人和一個隨性自由張開嘴吃牛排的女人間的對話,華木用他的方式回他。
「華經理,年總叫你去一下他辦公室。」前台小任內線電話過來。
「知道了。」華木站起來離開電腦。
「華經理,是這樣的,我有一個意向,利用這五一假期,看合不合適組織一次活動,去我原來工作的n市分公司,參觀、學習、交流兼旅游,你看怎麼樣?」來了兩星期,年鵬雲似乎已融入這個城市,健康的臉色,眼神清亮,胡子刮得干干淨淨,一派意氣風。
「這主意好。」華木附和,心想你總經理都定了,我還能說什麼反對意見。
「呵呵,有你們支持那就這麼定了,你做個人員安排表,1號讓他們在家休息調養,工作幾個月辛苦了,正好準備準備行李,從5月2號算,分兩到三批進行。」
「好的,回去就辦。那……年總,您的時間安排上,需要放哪一批?」
「我再說吧,機動。」
「哦,知道了。」華木起身準備離開。
他似乎沒有讓她走的意思,又問她︰「說起來我們是同齡人呢,平時都有些什麼興趣愛好?」
「說起來羞愧,沒多少愛好,主要精力都放孩子身上了。」她再坐下,領導兼談工作兼聊家常,拉籠人心,也是工作之策。
「現在就一個孩子,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啊,听說t市還是教育之鄉。」
「是的,所以競爭壓力大,沒辦法,做了父母的責任,不如年總自由自在的。」華木見他誠懇,放下戒備。
「我還羨慕你們呢,有家的溫暖,不像我,到處漂泊。」
「只是緣份沒到,會遇到合適的。」華木見他側面天庭飽滿,鼻梁高聳,心想像他這樣**倜儻的,說不定早千帆過盡了。
「有時又想想已經習慣了獨自一人。」
華木知道總部給他安排了一套高級酒店式公寓入住,鬧中有靜,綠樹環繞,全套家具和廚房設備,有專人洗衣洗被,打掃衛生。
「華經理,我想請你幫個忙,個人生活上的。」
「您盡管說。」華木納悶這是什麼意思。
「以後能不能不用‘您’字。」
「呵呵,那好吧。」華木舒口氣,原來是為這個啊。
「還有,是這樣的,不瞞你說,我不太喜歡住現在這酒店式公寓,很高端很現代,但太冷清了,也就是說,月兌離生活。你看能不能在附近小區幫我找一設施過得去、衛生整潔的租戶,我情願住在有人煙味、人情味的地方。」
他這麼一說立刻拉近華木對他的心理距離,原來也是個柔軟的人吶,崇尚自然、心底質樸,雖然年齡一樣,華木生出母性的同情心,她慨然允諾︰「好的,我幫你去找。」
回到辦公室,見建風在她話後加了一句︰「7點45,我車牌號xxxxxx,不見不散!」
不會吧,她心里一跳,自己隨口義氣里一說,他當真了?又不像,沒問我車牌號,也許出于教養不好追問,那麼豈不是認不認取決于我了?可真是個灑月兌自信,不拘小節的人。
春天的風叫人心曠神怡,華木換上洋裝,將東寶托給母親,和衛民去參加他同事的婚禮。一對璧人身著婚紗禮服恭候門口迎客,四周布滿花藍,香氣撲鼻,牆上或長或短、或寬或窄排列著婚紗寫真,西洋的、中式的,古典的、現代的,室內場景的、戶外風光的,新郎新娘或含情脈脈對視,或一氣一哄嘟嘴撒嬌,或遠眺天空,或低頭竊竊私語,或柔情相擁,或激情對峙,或一遠一近望影生情,或一東一西相向奔跑。
大廳內燈火輝煌,紅地毯,紅吊燈、紅氣球、紅布椅、紅桌布、紅筷子,一派喜氣洋洋。坐位落定,在7點08分的吉祥時刻,燈光熄滅,慢調音樂換成激昂澎湃的搖滾,同時前台打出激光燈,萬丈光芒掃射全場,鼓聲越來越高越來越急,直听得人心驚肉跳,熱血沸騰。馬上,嘎然而止,主持人從某不知道的角落登場,低沉悅耳的男聲娓娓動听,新娘在他的指示下,在父親的引領下,在身後六花童托持紗尾的跟隨下,由全場中央高出地面的長台子上緩緩走來,甜蜜蜜的微笑、潔白的婚紗、潔白的肩膀,自信中帶著羞澀,如仙女一般,裊裊亭亭的,于眾人的觀摩和掌聲包圍中走向前台的新郎。
每逢看到這等情景,華木都看得聚精會神,鼓掌的手停在半空,總要在新娘走到新郎跟前時才落下,當兩人握住雙手的一刻,她眼楮就有了盈淚的潮濕,衛民則不同,他漫不經心抽著煙,看一眼過程又去跟旁邊位置閑聊開了,等重量級證婚人t市某局局長上台證婚時,他再仔細看一會兒,听一會兒。
過程中,主持人抽簽獎品,竟讓衛民得了個大洋女圭女圭,每個得獎人都要上台說兩句話,華木有點惴惴的,怕老公上去放不開,這可真是多疑了,此氣質美女,汝夫怎能差矣?衛民邁開方步走上台前,落落大方拿起話筒,說了一堆祝福新人的話,鏗鏘有力,不急不迫,華木得以難得作為外人審視一下自己老公,1米76的個頭,白淨的四方臉喝了酒紅紅的,氣色不錯。她微笑著看他下來,他將洋女圭女圭遞到她手上,她轉送給旁邊的女人,女人推謝,華木說,我家是男孩,用不上這類玩具,送給你家麗麗。女人忙說謝謝嫂子,恭維她氣質好,皮膚好。
席間衛民提到天熱了,得給東寶買條春褲,華木說現在要買就買西褲,西褲有型,運動褲沒樣子,東寶以前的都是運動褲,還沒一條西褲呢。衛民卻認為東寶腿粗,不適合穿西褲,為此兩人又差點爭起來,正好新人過來敬酒,就把這話題叉開了。新人走後,華木不忘來了句,就這麼說定,買西褲,你買運動褲回來我就去退。
每次吃喜酒,衛民晚上就要那個,好像也是他結婚日似的,華木說累了,這次他沒作罷,勾著華木不放。華木想,也好,快一個月了,中間有一次她沒肯,他也沒堅持,不算數,這樣至少自我安慰一下,他外面沒情況。人就是犯賤,給他踫嘛,好像沒多少意思,她想想結婚以來,自從生了東寶,自己一直都是淡淡的,長時間不踫她吧,她自己心情又不舒服,懷疑東懷疑西的。
她也想過要改變自己的冷淡,盡量積極點,迎合些,總是突破不了,到某個點上就卡殼,深挖細究,可能是生東寶時,出于方便決定在華木媽所在醫院生產,一次衛民媽在病房門口遇到原廠一姐妹,兩人高聲說笑,用詞粗鄙,引起過往醫生護士側目,忍不住呵斥她們小聲說話,華木覺得很是丟丑,那些醫護都是華木媽同事,不知背後得說多少小話,自此每次衛民近她身子就浮現那一幕,工人家庭、沒素養,這些詞咕嚕咕嚕冒腦子里,華木的興致給敗得所剩無幾。也可能是有次,華木想主動對衛民求好,衛民不知是累了還是心情不好,表現得很不積極很不情願,華木感覺自尊心受了傷,面子上難堪,以後心里就有了梗,衛民再激情她都熱不起來了。
她將自己的苦惱鼓了勇氣講給母親听,問要不要看看心理醫生,華木媽是內科醫生,舊式知識份子,只叫她自我突破心理障礙,自我調節,那些性方面的問題不適宜拿出去說。
幸好衛民這人是個不解風情的人,神經比較大條,不太在意別人感受,有時明明對方不熱情,他還說,怎麼樣,舒服吧,華木便打哼哼糊過來,兩人便也相安無事了多年。不過這幾年敵視爭吵見多,華木懷疑衛民嘴上不說,心里可能對她這頭很不滿意,借吵架泄和報復。
兩人按常規做,衛民想換換面對面的,華木說太累,她習慣他從她背後上來,這樣她可以舒服地半睡半醒完成程序,衛民是急性子,她熬一熬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