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睡嗎？」
華木覺得好生奇怪，他這是怎麼啦，一夜兩次來說話。『**言*情**』
「怎麼啦，有事嗎？」心情不好，她也就冷冷的。
「沒有呀，只是想看看你在干嗎。」
「孩子輔導完了？」
一說到這，華木有一種滿腔委屈想要傾訴的沖動，她克制住，只淡淡回了句︰「是啊，輔導完了。」
「現在孩子之間也是競爭激烈。」
華木停頓了很長時間，回了一句︰「我兒子成績不好。」
剛說完，她就後悔了，她一般不輕意向別人示弱，別說不熟悉的人，即使對親人朋友，有難受、有苦衷都是悶在肚里自己慢慢消解，今天自己這是怎麼了，這語氣，會不會給人誤解。
「這樣你太辛苦了，要不我給你孩子找個好老師，我認識一個名師，一般不收孩子。」
華木從以往聊天知道他兒子很優秀，現在在重點高中讀高三，全國奧林匹克化學競賽一等獎，作為過來人，對這方面資源了解不奇怪。
她心里覺得一絲感激，筆上說︰「不用了，暫時還由我自己教，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
「子孫自有子孫福，萬一考不上高中，也能上的，放心，到時候幫你找人，上重點。」
「謝謝。」華木听說過，關系硬弄得到高中學籍，沒想到這工程師能量挺大，至于是不是最後要走這步，要三年後決定，有他這話，她的心至少放寬了少許。
「成績不好，進了重點高中跟不上，上了也沒多大意義，反而到時痛苦，所以現在還得抓緊基礎。」
「順其自然，我提倡讓孩子快樂成長，現在的孩子太苦，沒有鍛煉，沒有覺睡，做家長的別給應試教育牽著鼻子走，孩子將來潛力大著呢。『**言*情**』上個好高中，同學圈的層次高，以後畢業走上社會，有這良好的人脈資源，人生意義會不同一些。」
華木听他這番話，既暖心又感覺說不上來，她現他的另一面，既不是照片里工作狀態下的學者型，也沒了平時隨意聊天中的孩子氣，他有精于世故的一面，轉而一想，把四十幾歲的人看成單純青年，是自己太天真太不切實際了，人在江湖走哪有不濕鞋的。
女人在脆弱的時候會變得特別弱智，她偏又說︰「為什麼要幫我，我們只是普通網友啊。」
她說了立刻後悔了，不就是自己上面有了那突然的「我兒子成績不好」，別人過來安慰兩句，一般稍微義氣之人都會，何況同為人父母，同在一個教育體制下，側隱之心，即使對別的女人，他也會的。
再說他自己兒子，這全國奧林匹克化學獎可不是走關系走得了的，必定是高標準嚴要求出來的孩子，見她孩子弱才這麼安慰來著，見什麼人說什麼話罷了。
這麼一想，她先自己大大紅了個臉，沒等對方回復，她急急打上一句︰「好了，太晚了，都去休息吧，那我存了這心啊，以後可真得讓你幫忙。」她用了這玩笑式的順其口氣，表示她可沒將這嘴上的隨便說說當真。
「不會的，我不答應你也不會說出來。晚安。」
華木回了臥室，喝了酒的衛民出很大的鼾聲，她躺在床上轉輾反側，被這呼聲吵得睡不著覺，她回憶種種往事，衛民送過她一件毛乎乎的馬海毛套衫，他們的結婚日子，結婚前一星期去定婚紗，那登記本上看到一個同學的名字，咋乎乎問營業員那登記人長相；一會兒她又開始記東寶出生前後的事，懷孕六個月的一天她獨自去吃肯德雞，八個月時感冒流了一天鼻涕，生之前做長時胎心音檢查，弄得她難受得想立馬拔了儀器跳下床，東寶出生後一歲帶去吃大娘水餃，尿不濕里撒了一泡屎，在廁所里換尿布時，用冷水洗了他小屁屁，回去東寶高燒住院了一星期，為此她後悔了好幾個月，東寶幼兒園春游、東寶一年級、東寶二年級、東寶三年級……她又想到建風，有點小小的罪惡感，竟然在自己家，老公和孩子都在的家里，跟一個其他男人聊天。
她就這麼七想八想，越想越睡不著。
第二天，華木沒到中午已是睡意朦朧，吃罷中飯，她進了辦公室，關上門，拉上百葉簾，躺椅子上休息。
沒十分鐘功夫，手機響了，她一看，來電顯示，東寶班主任姜老師。
不好。她預感東寶惹事情了。
她急急接上電話︰「呃，喂……您好。」
「你是方洛鑫媽媽嗎？」一個低沉的男聲。
「對，對，您是班主任姜老師？」華木對這位新任班主任不熟悉，只知道是個男老師，在學校年年被評過優秀班主任，衛民和華木很滿意，東寶從小喜歡男的，正投了他的意思。剛開學，老師忙，熟悉學生和學生家長有個過程，她想過段時間專程拜訪，沒想到這麼快老師先找上門來。
「你孩子在學校惹事，剛才吃完飯，正是午休時間，導護老師出去有點事，讓他得了機會，自己不好好睡，影響旁邊同學，一會兒在前面同學背上敲一下，一會兒用腳踢左邊同學的腿，一會兒用紙團扔別的小孩的頭。」
「對不起，姜老師，小孩不懂事，我在這里先給您打個招呼。」華木臉上火辣辣的。
「其實開學以來不是一次兩次了，作為班主任，有些小事我自己能處理就處理掉，你們家長忙，就沒驚動。」低沉的男聲開始往激動方向走。
「謝謝謝謝，真的太過意不去了，讓老師您辛苦，我家東寶，哦不，我家方洛鑫，哎，真是讓人頭疼。」華木連打招呼，心里暗自叫苦，你才忍了他幾星期，我都忍了他十年了，看來得早點行動，東寶所在的學校是市內一級示範中學，雖然現在按施校區原則入學，好學校還是有眾多家長托關系塞進去，造成一個年級22個班，一個班60多名學生，那麼多學生老師怎麼照顧得過來，東寶不是個讓人省心的，表示一下意思，一來，這種孩子老師得特別操心，不謝不行，二來那樣學習上老師多上點心多加輔導。
「問題是今天事態升級，他扔的那紙團實心的，打疼了施明澤，施明澤站起來還擊，兩個人就打起來了，方洛鑫將施明澤鼻子打冒出了血，方洛鑫眼鏡被打壞。你還是到學校來一下吧。」
華木一听，拿起包飛快出了公司奔去學校。
東寶低頭站在教室走廊，壞的眼鏡拿在手上，臉上遠遠看去紅的一片，近看是兩道劃痕，不知是對方同學打的還是被壞的眼鏡片刮的。
見這情行，為娘的心里本能地心疼，但她還是克制住仔細探查的沖動，先跟他旁邊的姜老師打招呼要緊︰「對不起，姜老師，讓您費心了，孩子不懂事，您盡管批評，我們家長絕對支持。」
她這才第一次見姜老師，三十多歲，戴一付眼鏡，長相老實斯，不是刻薄凶狠樣，她心里放心了些。
「方洛鑫媽媽，你也知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我們學校素來以校規校風嚴謹著稱，像男孩子留長，穿露出腿毛的短褲，女孩子燙、穿透視裝這些，一旦被學校監督組現，是要扣班級分的，而今天我們班生這麼嚴重的事，剛才監督組已扣掉班上5分，扣掉離開的導護老師2分，班級受了很大損失。」姜老師說得臉越來越白，華木听得臉越來越紅，她除了連連說對不起，實在沒有其他話說得出口，她隱約記得听人家說班主任績效跟這啥扣分有點瓜葛的。
「從個人角度來說，初中的孩子不同小學，應該具備一定的自律自控能力了，像這種攻擊性強的行為，如果不及時給予扼止，以後出了大事學校負不起這責任！今天下午就由你帶孩子回去深刻檢討，明天帶檢查書來學校報到。」姜老師激動的聲音變成冷靜沉穩。
「好的，好的，一定的，我們回去深刻檢討。」華木望著姜老師，這個年輕班主任憨厚的外表已被套上體制系統的典型標簽，但有的地方她深切贊同他的說法，不要說學校，她也常擔心東寶惹出更大的事，身邊周圍賠償同學醫藥費、手術費、傷殘費的事常有生。
「走之前，你們雙方家長解決一下，施明澤由他家長帶去醫務室清洗鼻子了，一是一，二是二，等會兒他回來，方洛鑫向他道歉，施明澤打壞方洛鑫眼鏡，他賠。」
「不了，不了，是方洛鑫先不對，眼鏡我們自己配。」華木說著，東寶竟然這種情況不忘狠扯了一把她的下衣角。
她瞪了他一眼，知道他暗示不要謙讓眼鏡錢，她怕班主任看出東寶企圖，再生責備，沒多說什麼。
過會兒施明澤和他媽媽過來，同是男孩母親，相對來說懂得體諒家有男孩的苦處，華木貼切詢問要否去醫院仔細做個檢查，施媽媽推辭，說沒大礙了，施明澤媽媽要賠東寶眼鏡錢，華木再三謝辭，連說是自己孩子不對，連連道歉，完畢帶著東寶離開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