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地方小，你隨便找個地方坐吧。」
白熾燈光下，我拿出一個白色塑料杯，里面放上一些超市里買來一包不到十元的綠茶，熱水很快燒開，我沏好放在地板上的小圓桌上。
程喬蜷著腿，表情悠然，看不出半點不自在。
「從來沒有想過你會住進這樣小的天地。大哥實在太不人道，就算分手，也該把你安排妥帖。如此不聞不問，太不像他。」
「不是他的原因，是我決意與他徹底撇清關系。既然分開，就不該再佔用他絲毫便宜。」
我端起杯中綠茶，雖然杯里的茶葉不成形，幾乎碎末，卻也不影響它的香氣，至少我是享受其中的。覺得胃中暖融。
「呵，你這樣袒護，就不怕我誤會你對他余情未了。」
程喬笑笑，只伸出白皙手指拿起涼卻一半的茶水，也不在意地喝下半杯有余。
「從來沒情，又怎麼會有余？」
我的表情淡然沉靜，倒讓程喬愣了片晌，繼而薔薇色的唇角勾起淺淺弧度，白熾燈下微微惑人。煙灰色的眸底透出淡淡釋然。
「怎麼不問我是如何找到你這里的？」
放下杯子，程喬看我。
「一定是黎告訴你的，你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他沒有瞞你的道理。」
我對他坦然回答，只將剛才沒有吃完的面包全部消滅。不顧形象，神色輕松。
「我只想過來看看你，你始終還小。對你，覺得有些不放心。」
程喬看著我，眼中幾分認真。很快隔過桌子傾身靠近，我還沒有弄明白他想干什麼，他便伸手輕輕擦過我的嘴角邊，如輕風掃秋葉般迅速掠去，復又重新坐回。
「果然，你的獨立生活很是粗糙，哪里還有一點過去淑女的樣子。」
他眼中帶笑，我瞪他一眼，抬起袖子只將嘴角邊又擦了擦，讓他看到這樣狼狽的自己，也並不尷尬。
「也許，這才是真正的你。卸去偽裝，倒顯得更加率真可愛。」
程喬右手撐臉，將胳肘支在圓桌上，臉上笑意更深。
「如果這是夸獎，那我接受。」
我看他一眼，臉上不冷不熱。
程喬表情才稍嚴肅了些，他很快又端正坐姿，看向我不冷不熱的臉，「未央，我已經听說你辦了休學。並且現在在快餐店打工。我知道你骨子里並不如外表那樣，其實倔強而堅韌。既然你決心要自己生活，就要想辦法讓為今後的生活做好準備。只憑快餐店的工作，是無法讓你將來的生活有保障的。」
「我自然也想多掙錢，但沒有文憑，除了這個，我還能做什麼？」
我又怎麼不明白程喬話中的意思，只奈社會太現實，很多比我有能力的人甚至連饑飽都不能夠保障。如今可以衣足飯暖，我感恩還來不及，哪里有資格再去埋怨不滿。
「所以，我今天特地來給你一個工作的機會-鴻雲-俱樂部也許你只是听說過，那是一個本城頂級富豪們聚集的私人會所。能夠進入那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貴。因此就連那里的服務生，也是最基本要大學文憑，並且還要有介紹人才能夠進去。放心，那里不是三教九流的嘈雜場所，所以你可以安心在那里工作。時間是每天晚上七點鐘到十二點，我已經打好了招呼，你明天就可以去上班。那里只一個月的基本工資，就足以支付你大半年的房租。還沒有算上小費。你並不想放棄大學吧，這個機會很難得。」
程喬看向我擺落在床上的教科書，我眼中閃爍兩下，卻仍是遲疑。
「放心，大哥從來不喜歡參加那樣的場所，所以你一定不會遇到他。還是你在擔心我又是佛口蛇心，要對你怎樣？你已經和大哥沒有聯系了，我來找你，只是想身為一個朋友為你做點什麼。」
看出我的心中顧慮，他又繼續說道。
我知道他不會騙我，為了成全心愛女人的幸福，他也不會讓我重新回到楚天宇的身邊。所以這一次，他是真心幫我的。
「謝謝你。」
我對他微微一笑，眼中難得帶著感激。
程喬的臉上有些不自然，我想他應該並不常幫助人。所以對于別人的道謝，也接受地有些尷尬。
屋外變得越來越嘈雜，分明是初冬寒夜，即便是熙攘嘈亂的小街，在這個時候也不該有這樣多瑣碎的雜音。
我猛然一驚，看向程喬。
「你開什麼車來的？」
「賓利，怎麼了？」
他納悶看我，卻見我連忙起身，掀起咖啡色的窗簾，開窗看下去，果然是一群男女老少正圍在車旁，熙熙攘攘地滿是贊嘆羨慕。
有幾個孩子甚至還爬上了車，在大人的拉扯下好不容易給拽了下來。只在雪白的車上留下幾道污黑的鞋印。
「就算你已經獨自生活，也不該因為便宜而選擇這個地方。等到這個月開工資的時候，還是換個去處好些。不行我可以先替你墊付，否則這樣的環境，連你的安全都會成了問題。」
不知人間疾苦的少爺也湊出腦袋，白雪翠竹的臉上微微皺眉，凝眼看向下面只因一輛車而興奮的人們。
「快看，這車是那個漂亮大姐姐的男朋友的。原來她男朋友這麼有錢啊。」
不知哪個孩子抬起頭看見了我們，咧著嘴伸出手高高指向我們的方向，大聲喊道。
「我就說這麼漂亮的女孩不可能就單身一人，這才幾天，她男朋友就出現了，想不到還是個富二代。」
「保不準是家里人反對，所以才讓她暫時搬進來住的。電視劇里不都這麼演的嗎？也許過不了幾天就走了。」
兩個長舌婦人抬起眼，對著我們指手畫腳。此刻我們兩個正頭靠得極近，不想被誤會都難。
「不炫富你能死啊！」
將窗戶關上，我不由踩了他一腳。心口的郁結本就一直沒有平復，因此這一腳下去極是狠重。程喬修養一向很好，雖然沒有大喊出聲，那緊蹙的眉宇和瞬間慘白的臉色卻也透露出了他此刻忍受的痛苦。
看著我，表情很是無辜。令我不由滋生出幾分愧疚，本來他特地過來給我介紹一份高薪的工作已經很難得了，而我卻用力踩了我的恩人。左右衡量下來，實在不應該。
只是今天他這一來，又讓左鄰右里看到個正著，本來毫不在意的我倒真的有些有新憂心起自己的生命安全了。
這條小街幾乎年年有幾出命案，而且都是年輕女孩居多。上一次的命案離現在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所以房租才會很便宜。想到我明天要開始打夜工，倒是真的應該考慮一下程喬的提議，等到一個月開工資以後，換個安全的地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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