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黃昏總是來的很快，我坐在床上，抬起頭，安靜地看著西邊那一抹漸漸藏匿在重重厚雲里的霞光，竟如血一般地鮮紅著。
我討厭夕陽，卻還是習慣在它來臨之際抬起頭久久地凝視著它。也許，是因為總是錯過黎明的耀眼，所以才會希望在夜幕來臨之際抓住白日里的最後一點尾巴，渴望從中汲取哪怕一點的光束。即便這光束，從來都不代表著希翼••••••
這一場孽債，我終是要用盡一生去償還了。可是這樣償還，就能夠讓楚天宇放下仇恨嗎？
如果，用我的命，是不是就可以了？
我思緒恍惚地想著，連門被打開了都不自知。
腳步聲漸漸靠近，直到那片陰影覆蓋在我的頭頂，我才察覺了到。
「你回來了。」
我抬起頭，看著這雙一瞬不瞬盯著我的黑眸，聲音空洞澀然。
楚天宇沒有回答我，只是用那雙如墨般的眸子看著我，仿佛要看入我的心底。
我知道，張伯一定什麼都告訴他了。
「原來，你真的應該恨我。」
我緩緩站起身，伸出那只沒有受傷的手，輕輕撫上他斂起的眉宇之間，指月復放在上面，慢慢撫平。
可是，撫不平的。
「小時候我就總是看見你凝著眉宇，怎樣也撫不平。長大了，這里更深了，也更撫不平了。」
楚天宇一把抓下我的手，手指握住我的手腕，緊緊捏著。
「他跟你說了什麼？」
他的聲音低冷陰沉，如有冰凌附在皮膚上，點點凝結，將身體里僅有的溫度迅速冷卻。
「我只想問你一件事，兩年前媽媽的那場車禍，是意外，還是你造成的？」
我凝著他的眼，一眨不眨。
我到底在希望什麼？又在渴望著什麼答案。
「看來，他已經什麼都告訴你了。」
楚天宇從我的眼中得出答案，冷聲森啟。
「告訴我，那一場車禍是不是你造成的？」
我的手移到他的胸間，緊緊抓著他前胸的衣襟，聲音已經不似之前平穩。
「沒死，是她的僥幸。」
楚天宇無情地吐出這句話，他的眼中似有波瀾暗涌，唇角掛著的依舊是冷佞的弧度。
我跌坐在床，心像被人掏空一樣，已經流不出淚了。只看著他漠然森沉的俊容，仿佛鑄造而出的完美雕塑，除去眼間騭冷的陰霾，依舊是一張顛惑眾生的臉。
「原來這一切，早已是你設好的局。而我卻還不自知地主動配合你跳進來，我怎麼會這麼傻。」
嘴角苦笑溢開，像是吃了黃連，卻比黃連苦澀不知多少倍。
頭頂沒有聲音，我連每一下的呼吸都是疼的。時間分秒過去，沙漏交替更換了不知幾次，有一種絕望無聲將我覆蓋。沉默地，安靜地。
「我知道媽媽對不起你和楚叔叔，可我還是想請求你，這一生，放過她，求你放過她，好嗎？」
當我再次抬起眼時，滿是乞求的目光看著他。
楚天宇只凝望我一秒，眉宇間只更深鎖起，眸間凜冽而森寒，精致的輪廓更添冷峻。
「放了她？你說的倒是輕描淡寫，我父親的命，楚氏的損失，又豈是她一條命就能夠償還的。未央，別太天真了。」
「她已經因為你而死過一次了，現在又躺在床上半生不死，還有什麼懲罰會比這樣更加殘忍。」
「沒讓她死並不是我的仁慈，我會讓她醒過來，然後讓她親眼看著她的女兒是怎樣承歡在我的身下，毫無尊嚴地苟且活著。」
楚天宇的眸子更添凝冷，他的每一句話都清晰地灌入我的耳中，如同鋒利的刀子。
還不等反應過來，他已先一步地走到床頭前，從里面拿出那把我早已藏好，並準備用來在深夜結束自己性命的水果刀。
他將刀放在了我的眼前。
「你以為結果了自己的生命我就可以放了你的母親，你以為這樣做事情就可以一了百了了。妄想，告訴你，只要你一死，我保證那個女人會馬上陪你下葬，而且還是死無全尸的陪葬。」
楚天宇的眸子像是染了血，灼紅而駭人，仿佛一只習慣優雅的狼終于恢復了本性，周身的戾氣讓人膽寒入骨。
「你不會。」
我這樣說著，聲音卻止不住地顫抖。
楚天宇冷佞一笑，靠近我，將他殷紅而寡薄的唇貼在我的耳邊，聲音如同來自地獄。
「會不會，我們不妨試一試。」
楚天宇將刀子放在我的手心之中，我緊握著刀子，卻怎樣無法再抬起來，干脆而果斷地了解掉自己的性命。
這個賭，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我會輸。
這個險，我永遠都不會冒。
「這樣折磨我，你就會從仇恨中解月兌嗎？真的會嗎？」
楚天宇沒有回答我，他猛然將我摁倒在床，受了傷的胳膊被他修長的手指用力扣制，鮮血從紗布里滲溢而出，可這疼又怎麼能夠比得上心里的痛。
「你真的打算一輩子都這樣，不放過我嗎？」
我輕弱的聲音如同飄絮的落葉，只要被凜風隨意一吹，就會肉身碎裂，再無完整。
他冰涼的手指解開我身上的扣子，臉上笑容妖冶而魅惑，眸間恨意卻是濃烈。
「所以，永遠都不要妄想從我手里逃月兌。未央，你逃不掉的。」
他的手指插、入我的發絲里，沒有任何前奏，如同第一次，就這樣狠狠地要了我。
我痛的快要窒息，可這卻是我要承受的。
母債子還。
這一切，都是我欠他的。不論他怎樣對我，我都不能有任何怨言。
不會再有怨言。
直到，他能夠真的放下仇恨，放過母親。
忍著痛，我盡量忽略掉胳膊上蝕骨的痛楚，雙臂抱上他的背。第一次，主動迎合他。
他身形一頓，動作停止。陰鷙的眸盯著我，里面似有火光蔓延。
「你以為自己這樣做，就能夠得到我的原諒嗎？你的主動，只會讓我覺得惡心。」
惡狠狠的話冰冷地砸在我身上，可是除了這樣，我又能夠做什麼？我還可以做什麼，才會讓他對母親的恨意消失哪怕一點？
忽略掉胸口那份難耐的疼痛，我心一橫，只干脆弓起身子吻住了他的唇。我的吻技並不像他嫻熟，盡管已經與他接吻無數次，但每一次我都是被動地承受。
所以我的吻十分笨拙。
他的身體凝滯了，時間停止了，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樣長。就在我不知所措該要如何去繼續的時候，他忽然摁下我的肩，將我推回了床上。
這股沖力如此狠勁，一時間天旋地轉，還不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俯來咬住了我的唇，如狼般狠虐撕咬。
仿佛故意的，他的手就摁在我胳膊的傷口處，額頭與背脊冷汗涔涔，我開口就要痛喊出聲，卻被他悉數吞下，絕望的聲音如被一波狂狼卷過，到最後只剩下如潮水般的起伏聲音。
這一夜過的痛苦而漫長，有好幾次我都以為自己快要死了，腳下深淵不可測量，我只閉著眼楮不敢去看。楚天宇一次次地要我，一次次地令我失去意識，卻又無法死去。直到凌晨來臨，直到陽光升起，這份折磨也沒有消失。
他這樣地恨，終于不再隱忍地發泄。我的攤牌，讓他喪失掉了僅存的善心，對我再無仁慈。
也許這樣，才是最好的。
就算痛苦，至少，我也知道了原因。不會再在迷霧中彷徨怨恨，一切因果，都有定數。
我的心，不再那樣恨了。
只是看著他漆黑瞳孔中自己的眼楮，如暗無天日般地死灰黯淡。
這一生，我都怕是再無希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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