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流名將 名士狂傲,各顯風騷博美人 第十三節 女先生

作者 ︰ 七月生我

易寒兩人尋了半天,這趙博文與楚留情兩人卻不見蹤影,也不再尋,打算回府。

李明濛對金陵熟悉,走到前頭領路,這一次卻沒有走大街,專挑一些小巷小路捷徑。

幽深曲直的小巷,腳下是那飽受了千年風霜的鵝卵石,巷子兩側圍牆,垂繞著一條又一條的苔青雨痕。

白牆黑瓦,雕花窗,不時可見百姓人家燒菜做飯升上屋頂那裊裊的炊煙,繚繞著漆黑的屋瓦。

陽斜人歸,淳樸的小販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挑著菜籃子從身邊插肩而過,慈祥的老人坐靠在門前曬著悠閑,孩童在巷中追捕嬉戲,好斗的雞犬相爭之聲添上喜悅的氣氛,還有督促孩兒歸家的吆喝聲。

徜徉于寧靜與淡雅的古巷中,沐浴著市井中的祥和與溫馨,易寒與李明濛身上庸俗的氣息與這一切格格不入。

易寒心神意動,忍不住吟道︰「綺窗平戶濃蔭滿,繞砌苔痕青遍,一霎光陰驟變」。

李明濛笑道︰「易兄詩興又來了」。

易寒微笑道︰「情不自禁,若是能住在這種地方也算是妙事」。

李明濛道︰「你不常來,自然感覺新奇,時間長了便會膩味,想念那樓榭亭閣,林木蔥蔥,百花爭艷的大院」。

穿過小巷,前方豁然開朗,楊柳依依,池塘泛著綠波,成群結隊的鴨子游在其中,一間木屋小院前的一塊空地,車馬盈門,不少儒生打扮的男子圍在一起,市井俗夫也來湊熱鬧,喧嚷聲從遠傳到兩人耳中。

李明濛好奇道︰「這破落小院前怎麼有這麼多人,我們去瞧有究竟」,易寒點頭。

眾人熙熙攘攘正聊著什麼,好像跟棋有關,易寒兩人肅立一旁,豎耳听著,因為人多,倒也沒有特別注意來了兩位年輕公子。

議論的內容好像是圍繞著人群中間一位白衣粉面的年輕公子,看著有幾分儒雅,透著英氣,神情傲慢正與身邊一個灰色男子低聲說著什麼,看那灰色男子一臉恭恭敬敬,看來是他隨身僕人,揣在樹上那匹白色的好馬,裝飾馬鞍,均屬上品,想必就是這白衣公子的坐騎。

人群分為兩幫,一般是以這白衣男子為首的與他隨身的幾個僕人,另外一幫是本地的儒雅書生以及一些市井尋常人家。

只听有人問道︰「你們說這個蘇州秦棋聖比起我們這洛游書院的女先生,誰的勝面更大一些」。

有人答道︰「這可難說,听說這秦棋聖號稱蘇浙兩地無敵手,這三天來,在靜心棋院設下彩頭,金陵的所有的棋道高手均鎩羽而歸,這洛游書院的女先生可是我們金陵最後的一塊遮羞布了」。

又有人道︰「這女先生平日里都是不隨便與人下棋,不知道這秦棋聖專門拜訪,她敢不敢應戰」。

剛才那人道︰「我看會,她前些日子不是讓我們這些人籌些錢想將這書院修整一番嗎?若是贏了秦棋聖,得到彩頭不就有錢」。

李明濛听完笑道︰「易兄,這樣破落的小院也膽敢稱書院二字,這讓金陵書院的白老先生情何以堪」。

易寒剛要答話,旁邊一個耳尖的灰衣男子听到李明濛的話,突然轉身,臉上帶著不善的表情朝李明濛道︰「怎麼,破落的小院就不能稱為書院嗎?這洛游書院讀書不收錢,那金陵書院也能不收嗎?在我看來這女先生比那什麼白老先生才學還要高,至少棋就絕對比他下的好」。

易寒莞爾一笑,從這男子一身打扮就看出他是市井百姓,他自然不會懂得金陵書院的白叢熙豈是這些普通私塾的先生可比,款且對方又是個女子,這女子做先生倒也新奇的緊。

李明濛剛想出口反駁,易寒抬手阻止他說話,笑著對那灰衣男子笑道︰「這位大哥,到底是怎麼回事」。

灰衣男子朝兩人看了一眼,才道︰「你們兩人懂不懂下棋」。

李明濛頓時不悅,被一個市井鄙夫問自己會不會下棋,那個文人才子不是琴棋書畫略通一二。

易寒笑道︰「略通一二」。

灰衣男子這才道︰「想你們也不是什麼高手,連這金陵女棋聖都不認識」。

易寒哦的一聲,「這金陵有一個女棋聖,我怎麼從來沒听說過」。

灰衣男子傲道︰「我們這女先生啊,生性淡泊,平日里專心教書,這下棋只是她的愛好,金陵元宵棋會青年組的冠軍馬國平認識不,前些日子來與我們這位女先生對弈,中盤就敗北,我們這些棋藝愛好者就給她封了一個稱號金陵女棋聖」。

易寒微笑道︰「原來是無冕之王,能中盤就讓馬國平棄子認輸,倒也稱的上棋聖二字」。

灰衣男子道︰「听你這麼說,看來你也是個懂棋的人」。

一旁的李明濛听不得這灰衣男子將那女先生夸上天,卻句句貶低他們二人,傲然道︰「我的這位易兄的棋藝可是連無相寺的靜明大師都要佩服贊賞」。

灰衣男子不屑道︰「贊賞有什麼用,人人的知道靜明大師逢人就說三句好話,勝過靜明大師再說」。

易寒問道︰「大哥,那位白面公子又是何人」。

灰衣男子本來不想再與兩人講話,見易寒恭敬有禮,這才道︰「那位便是號稱「蘇浙兩地無敵手」的秦棋聖秦慕容,已經連敗蘇浙兩省十七地的高手,這三天來在靜心棋院設下彩頭,金陵無數高手應戰,皆敗于他手,本來他今日就要離開,听聞這金陵還有一位女棋聖,便特意前來想與女先生手談一局,證明自己棋聖的名號」。

易寒道︰「那怎麼都站在門口等著,棋局怎麼還沒開始」。

灰衣男子道︰「這不是還沒下課呢,都在等呢?」

話剛說完,就听有人喊道︰「下課了」,陸續有孩童從大門走了出來,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子撲在灰衣男子懷中,撒嬌道︰「爹,今日你怎麼這麼好,專門來接我」。

灰衣男子臉上有些尷尬,卻問道︰「狗子,今日先生都教你們什麼了」。

那孩童喜道︰「先生教我們寫字,還給我們講故事,你看,這是我寫的」,手中正拽著一張白紙,寫著一個歪歪斜斜的「善」字,又揚起另外一只手,「先生還送給我一只筆」。

灰衣男子責備道︰「狗子,先生教你們讀書不收錢,你怎麼可以讓先生破費呢」。

孩童笑道︰「我們說了,可先生說這是她自己做的,不用花錢」,「先生還說了,看見我們臉上燦爛的笑容她就最開心」。

灰衣男子道︰「好吧,你先回去吧」。

孩童疑惑問道︰「爹,你不是來接我回去」。

灰衣男子道︰「你先回去,叫你娘晚上給我留飯」。

孩童眨了眨眼道︰「爹,我知道了,你又想瞞著娘去看先生下棋」,見灰衣男子一臉憂色,笑嘻嘻道︰「爹,你放心,我不會告訴娘的」。

那秦棋聖在眾人的擁圍下走進院子。

易寒兩人也跨過那扇簡陋的大門,走進這木屋小院,便見院內幾枝桂花垂掛在牆頭之上,掩不住幽香,散發著幽情,輕的風,粘著香的韻,飄飄嬌瓣飄入心頭,易寒頓覺瀟灑飄逸,其他人卻沒有閑情欣賞,只是匆匆掃過那院子里那幾棵高高矮矮的綠樹。

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從屋子里走了出來,笑道︰「秦公子,請入屋,先生有請」。

秦慕容揚手道︰「慢著,秦通,將東西拿來」。

他身邊一個隨從,雙手捧著一塊綁著彩帶的紅板,板上是錠錠元寶,眾人目瞪口呆,這彩金也有五百兩銀子吧,比在靜心棋院的時候還要多。

秦慕容傲道︰「這五百兩銀子是彩頭,若是女先生勝了,這彩頭就歸她,若是我勝了,這女先生從今往後卻不能再用棋聖的的名號,你速速前去詢問她的意見」。

婦人笑道︰「不用了,我家先生從來不稀罕什麼名號,秦公子請吧」。

秦慕容大步踏入屋子,眾人蜂擁上前就要擠進去,婦女卻攔了起來道︰「諸位,屋子小,容不了那麼多人」。

眾人一臉喪氣,這看不到高手下棋,那還有什麼意思。

秦慕容卻對隨從道︰「秦通去將棋布在院子鋪開,秦達你來傳棋」。

眾人一听均露出喜色,看來這秦棋聖早有準備。

婦人又說了一個請字,秦慕容手又是一揚傲慢道︰「慢著,我說你這先生用的是什麼木質的棋盤」。

婦人一愣,這下棋就下棋,跟棋盤有什麼關系,還是尊敬笑道︰「楸木的」。

秦慕容眉頭一皺,道︰「楸木太硬,我下不習慣,有桐木的嗎?」

婦人搖了搖頭,秦慕容又朝隨從道︰「將我那古桐木棋盤拿來」。

「棋聖,就是棋聖,下棋就是有講究——」

有人卻頗為不屑,低聲道︰「下棋就下棋,能下贏才算厲害,搞這麼多花式干什麼」。

「其實高手下棋卻挺有講究的,落子時的聲音,周圍的環境,以及對手的強弱,若是能按照自己的節奏,卻能超常發揮」,又有一人應話。

眾人听完評論絡繹不絕。

易寒微笑,還確實有這麼一個說法,下棋的布局、著法、時間、節奏,乃至對輸贏的態度,心情的愉悅都有影響到整盤棋的輸贏,對弈時,局勢多變,有時候腦子靈光一閃,下出一二手妙招,這就大大增加自己獲勝的幾率,當然這是對于同等高手而言。

就拿棋藝不分上下的兩個人來講,為什麼有時候會輸,有時候卻能贏,精氣神的充沛,節奏的掌控,還有一些不可控制的外界因素,有的人覺得坐在那里舒坦,心情好,思路活躍,有的人覺得別扭,不能靜下心來一心下棋,就算能靜下心了,這氣勢卻被對方壓著。

那剛剛跟著秦棋聖的秦達半響才從屋子里走了出來,有人走到他的身邊追問道︰「開始了沒有」。

秦達道︰「沒呢,我家公子下不慣雲子,讓我拿他自己帶的緬玉子呢」。

「排場這麼大,一會若是輸的一塌糊涂那可就丟大方了」,人中有一人看不慣忍不住出言譏諷。

「怎麼會呢,怎麼說他也號稱棋聖,就算輸了,也不會輸得太難看」,有人持不同意見,雖然這秦棋聖磨磨唧唧,但好待這也是一場經典對弈,都等了老半天了,也不妨再等一會,主要是能看到精彩的妙招。

一會之後,終于開始了,那秦達忙著傳棋,那秦達忙著擺棋,兩人簌簌快速應上十幾手,剛才秦達報了,猜先,秦慕容執黑先行,易寒朝棋局上看去,這白子的起手式怎麼看上去有點眼熟,起手佔據邊隅,往中間切入,以跳,靠,飛方式行走,這種起手式看在高手眼中,變招復雜多變,難以掌握對方動機,可並可頂,易飛易掛,若是稍有疏忽,落入圈套,就全盤皆輸。

李明濛也是半個棋痴,正看的入神呢。

這才十幾手,還看不出什麼,這秦慕容應的不錯,步步穩健。

突然大門口急匆匆跑進來一個豐神俊朗的男子,原本飄逸出塵的一身裝扮卻因為額頭滲著汗水而大減風采。

「明公子,你今天又來了——」

「明公子,你來的真是時候——」

「明兄,這女先生正與秦慕容在對弈呢——」

這人明顯人緣不錯,一進院子就有幾人與他打招呼,那些沒有打招呼的不是入神看著棋局,就是與他不太相熟。

易寒朝他望去,失聲喊道︰「明修!」

明修望來,一臉喜悅︰「易兄,你怎麼會在這里」,朝身邊幾位圍著他的人道︰「幾位請讓過,讓我與好友敘敘舊」。

幾人朝易寒看去,卻也是一位風采不亞于明修的男子,從明修熱切的表情可以看出在明修心中對他極為重視。

多日不見,兩人相視而笑,明修有些激動緊緊握住易寒的手。

沉默半響,明修笑道︰「易兄,這些日子你去哪里了,我與于兄多次去尋你,你府內的人也說不清道不明你在何處」。

易寒笑道︰「一言難盡啊,辦點私事,讓幾位掛念了,對了,明兄,你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明修往屋子方向看了一眼,輕輕說道︰「你也知道,我一痴書法,二痴圍棋,這書院的女先生棋下的很好」。

「是嗎?」,易寒盯著明修,剛才見他雖淡淡往屋子一瞥,眼神卻充滿熱切興奮的光芒,這種眼神出現在淡定的明修身上可是極為少見。

旁邊一人笑道︰「明公子是專程來看女先生的吧」。

明修少見的露出一絲尷尬,笑道︰「算是吧」。

易寒盯著明修,露出頗有深意的笑容,明修被他看的不舒服,問道︰「易兄,為何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可不是有這方面興趣的人」。

易寒哈哈一笑,「可疑,明修也會開這種玩笑,實在可疑的很」。

明修似被道破心思,白皙的臉漲的厲害,低道︰「易寒,我也不瞞你了,我喜歡上她了,我明修生平還從來沒有遇到一個女子,想她時讓我心情激動澎湃,偏偏在與她相處的時候卻清靜、恬澹如雲」。

易寒一訝,能讓明修如此痴狂的定是不同尋常的女子,依他性子,普通的美女根本無法讓他如此推崇,問道︰「她是誰」。

明修臉上露出笑容,「就是這書院的女先生」。

易寒笑道︰「能讓明兄如此贊賞的,這女先生定是美貌天仙」。

明笑道︰「易兄,你沒見過她不會明白我的那種感覺,這跟容貌無關,而是她的一舉一動均透露出獨有的內涵韻味,她用溫柔的手圓了普通人家孩子一個讀書夢,用成熟溫婉的韻致妝點著她樸素的容顏,用淡薄的心態來閱讀生活的風雨雷電,用睿智的思緒面對世態炎涼,人情冷暖,在我看來,無論什麼艱辛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她只會報予嫣然一笑。

易寒笑道︰「明兄我相信你的眼光,這種地方你不常來吧,為何你會識得她呢」。

明修笑容滿面道︰「說來也巧,那天我無意間經過此地,看見院子吊著一對紙制龍鳳燈籠,這種燈籠樣式我卻從來沒有見過,當時只覺的玉宇澄清,月華散盡,掛在這破舊的大門上方好看極了」。

易寒道︰「哦,我剛剛卻沒注意」。

明修笑道︰「當時我經過的時候是晚上,四周幽暗,獨有此處光明,所有一眼便瞧見」。

易寒訕笑道︰「明兄依你的性子自然不會深夜拜訪,你隔日前來的吧」。

明修道︰「我當時並不知道她是女的,只是想夜深不太方便,後來相處些時日,才知道她還是一個手巧的能家,一雙妙手能制天下萬物,易兄請看,你能想象屋檐下掛著的蝴蝶與紫薇花是用紙做的嗎?」

易寒朝明修所指方向望去,那些染上顏色的紙花靜靜在掛在屋檐之下,像晚霞跳動的火焰,蝶兒無風而動,薄翅輕扇空迷津渡,沒有鈴鐺,卻能讓人感覺一曲美妙的樂章縈繞耳畔,這個場景是如何熟悉,易寒苦笑一聲︰「蘇洛」,天底下除了她再也沒有人能制作出如此巧妙,死物生音的東西。

明修失聲道︰「易兄,你認識她」。

易寒臉上露出了苦澀的笑容,「我又怎麼會不認識,她是我的老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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